真是太那个了
真是太那个了…
第二天中午，陆云起如约回到了家，入眼是遍地狼藉的客厅，她下意识大喊家里两只宠物的名字。 “文件袋！订书机！谁把家里搞成这样的！” 猫从房间出来，比平时更加热情，想说些什么一样，一边喵一边跑向她。 她断定这是在告状，毕竟以前水杯从来没有莫名其妙掉到地上过。 “订书机！你给我出来！” 陆云起怒吼着冲去卫生间——那是唯一关着门的地方，推门的动作一气呵成，却不见狗的身影。 正纳闷订书机躲到了哪里，她就看见猫大喊大叫着钻到了门后。 她凑过去看，然后尖叫。 “啊——” 门后出现了一个男人，尽管在听见尖叫声后迅速举手以示和平，但不打招呼就“闯”入别人家、偷穿家主的衣服这一行为还是让他看起来极具攻击性。 “我报警了啊！”陆云起伸手到口袋摸手机，却发现手机在包里，于是往后退了两步保持安全距离，“你是什么人？为什么在我家里！” 男人也往后退了两步：“我不是坏人，不会伤害你的。” “你怎么进来的？是不是想偷东西！” “你别害怕，我慢慢跟你说。”他蹲到浴缸旁边，学前辈教过的办法把手抱在脑袋后面，“你相信吗？我是订书机，只是现在变成人了……” “你骗鬼呢！你把我狗怎么了！” “我没骗你！”他急得要哭出来了，“我想变成人之后去结扎、然后再回来当狗，可是到医院才知道挂号要身份证，我又没有，所以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那你变回去呀！”陆云起简直不能想象说出这番话的小偷智商有多低，只当他因为不想坐牢而胡言乱语，“变不回去就是编的！我要把你送去警察局！” “我可以变，但是我只剩两次机会了，用完就没有了。” “我管你有几次机会，你变啊！” “你先带去结扎我再变可以吗？”他还想挣扎一下。 “想得美！”浪费午休时间和神经病说话，她快气疯了，“你没有身份证是吧，跟我到警察面前看看你到底有没有！” 她蹲下把猫抱起来，一点点往后退，想跑去客厅拿手机。 “我变我变！你别报警。” 他屈服，然后开始在原地做平板支撑——变狗时是这样的。 陆云起一脸不屑地看着他，正犹豫要不要上去踩一脚的时候，订书机出现了。 就在一瞬间，快到她看不清人是怎么消失的，狗就出现了。 三十几年来，那种想要掐自己一下确认没有在做梦的冲动第一次出现，她拧了一下胳膊，特别疼。 “天呐……”她目瞪口呆地看着订书机，“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订书机追着尾巴转了一圈，意思是如你所见我是只狗。 陆云起不愿意相信，她甚至都没碰订书机一下，就抱着猫摊回了客厅的沙发上。 手机在掌心发抖，她犹豫着要打给联系人里的哪一位，最后因为不知道怎么措辞放弃了。 “世界要完蛋了对吗？”她把猫举到眼前，“外星人变成狗来攻占地球了，我们逃命吧文件袋。” 尽管是猫，但文件袋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能理解她当下的心情的生物，因为订书机变成人的时候，它就在桌上喝水。 猫喵了一声，想安抚她震荡的心情。 卫生间的订书机在听见这声喵后跑了出来，它听得懂，意思是我们把那大狗丢出去就好了。 它不能也不想被丢出去，于是摇着尾巴跑到陆云起腿边，嘴咧得比任何时候都开，讨好地蹭着她垂下来的手。 陆云起满脑子都是那个穿着自己的衣服的男人，哪里还觉得订书机是狗，所以在狗毛贴上来的一瞬间，她碰到青蛙皮一样迅速拿开了，还起了一胳膊鸡皮疙瘩。 没有人会喜欢它了，彻底完蛋了，订书机想，它垂下尾巴趴回它的懒人沙发上，开始思考往日狗生要如何度过。 列托道格是回不去了——领取了任务的小狗在寿命结束前是无法返回的，所以现在只剩下一个选择：在人类世界流浪。 如果当狗，被收养前的那些苦他又要吃一遍，如果当人，那他这趟替小猫圆梦之旅就失去意义了。 可是饿着肚子被驱赶的滋味真是太不好受了，订书机下定决心，站了起来。 要离开前它依依不舍地看了陆云起和文件袋两眼，她正紧紧把猫抱在怀里，眼神里的疑云还未消散。 昨晚她也是这么抱自己的，它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到了这个，也难以解释模糊的眼眶里装着什么。 四只腿已经不受控制，慢慢走到了陆云起旁边，它比沙发高一点，因为不敢再碰到她，所以歪着头搭到了沙发上，渴望文件袋能跟它说一句话，也期待陆云起看见时能再摸一摸它。 先看见它的是文件袋，猫喵了一声，意思是我的黑白小狗还来吗？ 它不敢叫，只能小声哼唧，回：“我会帮你问问看的。” 这下陆云起看见它了，眼皮耷拉下去，没精打采的，明明还是那只狗，却好像沧桑了许多。 “你现在能说话吗？” 它甩甩头，汪了一声。 “那你变回人吧。” 狗哼了两声，早变晚变都要变，只是变之前能再被摸一下就好了。 它大胆往前凑了凑，脑袋就要碰到陆云起的腿，正犹豫着要不要搭上去的时候，熟悉的感觉降临了——脑袋酥酥麻麻的，在指腹和头顶的亲密接触中传递至全身。 “你怎么在发抖？” 陆云起轻轻揉着它的头，逐渐发觉触感有些异常——她指缝里的毛好像越来越少了。 “天呐！” 她猛然把手拿开，因为抵着掌心的不再是狗头，而是长着茂密的头发的人的脑袋。 “你怎么不说一声就变回去啊，还没有穿衣服！” 她惊魂未定，一边安抚同样吓了一跳的文件袋，一边把抱枕扔过去让他挡住。 “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赤裸使人失去安全感，他蹲在地上，不敢站起来，“我刚刚觉得身上很冷，然后突然就变成人了。” 后来他知道这是短时间内变化形态太频繁导致的。 “你别动，我去拿衣服。” 陆云起去卫生间把他变狗时脱掉的那套衣服拿来，递到他手上时被guntang的体温吓了一跳。 “你真的觉得冷吗？你手也太烫了。” 他穿上衣服，不太在意突然升高的体温，尽管隐隐的头痛已经可感：“那我应该发烧了，没关系，我会自愈的。” “因为你是狗吗？狗生病了也要去医院的。” “我不是狗。我之前生病都是这么好的。” 陆云起叹了口气，没再纠结他的体质问题，她坐到旁边，盯着他的脸看了好一会儿。 和普通人类没有区别，顶多只是长得帅了一点。 “你能告诉我这些离谱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发生的吗？” “当然可以。” 他一五一十地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具体到他在列托道格的职业、朋友、吃饭频率、睡觉时长…… 陆云起半信半疑地听完了，问：“你有名字吗？” “订书机。”他答。 “不是这个，你在列托道格的时候他们都叫你什么？” “小人类。”他笑笑，有些怀念这个称呼，“小狗们都叫我小人类。” “小人类…”陆云起正在品味这个略显可爱的称呼。 “你也是小狗吗！”他突然激动。 “你没有辨认能力吗？” “我就知道你不是，我以前都没见过你。” “那你在人类世界是什么身份呢？和普通人一样吗？你是干什么的？” “我没有身份证。”他摇头，“我在人类世界的唯一身份就是你的狗。” 方行洲那句找骂的话又在耳边响起，连同同事们小声的议论，陆云起那颗总是浮浮沉沉的心里燃起一颗愤怒的火苗：“什么东西啊！” “就是你的狗啊！”他纳闷陆云起为什么听不懂，于是从裤子口袋里掏出狗证，先前带去医院挂号时被护士说了两句，“主人姓名陆云起，宠物姓名订书机。” “订书机是狗的名字，不是人的。”他说得太认真了，陆云起没办法发火。 “那你能帮我起一个人的名字吗？我不太知道这些事情，也不知道去哪里办身份证。”他莫名有些伤感，“我出去流浪也要用到人的名字。” “你要去哪里流浪？”陆云起不知道他这莫名的委屈语气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你别装可怜行吗？我不吃这一套。” “我没有装啊。” 他抬头，脸上挂着委屈、和高温引起的几道红晕。 心里升起的那一点愉悦证明，她不吃这一套只是因为没人对她用过。 “知道了。”陆云起迅速回，“我去找字典，你自己挑。” 十分钟后，她回来了：“我家没字典，直接给你想吧。” 没人知道她用这十分钟干了什么，除了她自己。 陆云起在短视频平台搜索宝宝起名，选中“那些帅到犯规的男孩名”的封面后，把手机递给了他：“你挑一个吧。” 昀野、君陶、淮然、承熙…… 看见第一个他就决定了：“我要叫这个！你的名字里也有云，虽然不是一个字但是念起来是一样的。” “就要这个吗？你确定吗？” 有人问你是否确定时，其实是希望你能换个选择。 “我觉得…”她装模作样凑到屏幕前，“这个更适合你吧，淮然，一听就是你这种清爽明媚的干净小帅哥的名字。” 清爽明媚的干净小帅哥……他其实不太明白这几个词语和自己的关联，但是陆云起选的一定比他自己选的好：“好呀！那我就叫这个。” “你想姓什么呢？” “我不知道，这个跟你一样可以吗？” “可以。”陆云起努力克制要扬起来的嘴角，“那你就随我姓吧。” 收获了一个好听的人类名字，他本该很开心，却在意识到分别逼近时落寞地叹了口气。 “那我走了，你的衣服借我穿几天可以吗？等我赚到钱就买一套新的给你。” “你为什么要走？” 和不久前问“你要去哪里流浪”的语气判若两人。 “我的次数用完了，我没办法再变成狗了。”陆淮然又开始怀念昨晚因为在门口等她回家而被抱着摸头的事，“也没有人类的愿望是养一个人。” 陆云起看起来很镇定，其实脑子已经转得飞起来了。 沉默片刻后，她终于找到了一个借口：“等烧退了再说吧。” 她不会告诉陆淮然，自己突然转变的态度源自那句随口的：“我没装啊。” 他说这话时的样子真是太……那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