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 意想不到的外援

    恶灵困于阵中失去了行动能力，可茨木迟迟不见放阵之人收网。

    ……他该不会只能做到这样？茨木心想。

    “那边的人！要是来帮忙的话，赶紧动手吧！”林中忽然响起第二个人的声音。

    听见求助如此明显，茨木也便顾不上别的，手头扯出长长一段朱砂染透的蚕丝线，暴出身外的妖力顶着血红一条虚影凌空而起。

    茨木的妖力在半空中凝成一人高的鬼手，拽着血降丝的线头顺着法阵飞转起来。几个僵尸灵试图挣脱束缚，被鬼手扬起一拳砸得七窍流血。

    鬼手旋即调转方向，干脆利落地将血红的绳索一扯，紧紧束住了那团黑黢黢干柴似的影子。

    成群的僵尸灵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惨嚎。

    “大哥，你是不是勒太紧了？”山童忍不住开口。

    “又不在活人身体里，当然勒死最好！”茨木话音未落，驾驭妖力的右手已朝虚空一握。

    嚎叫声瞬间变作“呃、呃”一阵窒息的疾喘，腾空的鬼手罔顾它们，兀是把血降丝扯到极致，登时浓黑的尸气伴随干柴断裂般的爆响炸得遍地都是。

    “山童，防住尸毒！”

    山童立马屏住呼吸，掏出茨木早就备好的忍冬花水，迅速朝两人身前泼洒上去。

    忍冬花水被茨木的深渊浸染过，尸气碰在上面，“滋啦”一阵反应过后便纷纷化成白烟散了。

    面前的法阵也圈紧了余下的尸气，茨木小心翼翼地绕过去，拔高声音问林中两人：“你们那边还好吗？”

    “有符咒护身，问题不大！”那头也利落地传来回应。

    听见这句，茨木的心才稍稍放了下来。

    树林深处走出两个大学生模样的年轻人，高一点的穿了件天蓝色风衣，一头白发拖在脖子后面束成一把，指尖夹着一张刚用完的符纸，另一个身穿灰色帽衫，脸上挂着面具似的微笑，眯缝的眼睛里藏着与年龄不符的深不可测。

    “用驭灵的血降丝绞杀恶灵？你手段有点狠啊。”穿风衣那个率先朝茨木开口，看清茨木本人的时候他却愣住了，“你这人……是纯阳命格？纯阳命怎么能学南阳降术？而且刚才那股妖气，是你的式神吗？”

    他一连串地问下来，问到最后茨木听出，原是把鬼手的气息误当成“式神”了。

    茨木上回听闻“式神”这说法还是前世，人类阴阳师用“式神”指代与自身结契的役使阴灵。茨木同时想起来，千年以前的那个时代，恰恰有位名动一方的阴阳师创造了五行之阵为主体的伏魔阵法，名“桔梗印”。

    想到这里，茨木跳过了对方所有的问题并反问道：“你刚才用的是桔梗印吧？看样子，你是安倍晴明的后人？”

    眯缝眼睛的站在同伴身后低声说了句：“同道中人哦。”

    按说这种笑面虎般的人物大都来者不善，应该躲得越远越好，可山童不知中了什么邪，自始至终都在朝他身上看，好像他的笑脸下面挂着什么线索似的。

    对面两人沉默片刻，互换了一下眼色。

    “要透底，就大家都透底。怎么样？”本该开门见山的自我介绍刹时蒙上了一股交易秘密的气氛。

    茨木爽快地点了点头，穿风衣的于是走上前来朝茨木伸出手，正经回答了他的疑惑：

    “我不是后人，会用桔梗印，是因为天生自带的——安倍晴明正是我，是我前世。”

    茨木闻言，双目微觑。

    就在对面以为他不肯相信的时候，他却握了握对方的手，笑道：“原来是前世。所以你记得的前世也是一千多年以前？”

    他的坦然和镇定显然都超乎对面所料。

    “该你了。”眯缝眼睛的年轻人敦促道。

    话音还没落，站在他眼前的青年身上已然涌出一股骇人的威压，可那分明不像是役使的式神，更像与他本为一体：

    “你应该听说过我，大江山鬼王麾下，茨木童子——跟你一样是前世。”

    晴明闻言面色一滞，朝同伴投去意味深长的一眼。

    “你不可能是他！”哪想眯缝眼睛的竟大步走上来，盯着茨木的脸干脆地撂下这句，“咱当年找了他很久，他魂魄早就散了，什么都没剩下！哪来的转世？！”

    这人竟是自己前世的熟人？茨木不知为何下意识地信了，甚至隐隐倒吸了口凉气。

    前尘往事涌进脑海，茨木忽然回想起来，当年大江山一役，的确留下了一个与自己熟识的幸存者。他是前去安置弱小妖怪的星熊童子，是鬼王身边的军师也是幸存的鬼众最后得以依赖的大妖。

    “你是……星熊？”茨木试探地问出这句。

    紧跟着，他的灵视就在眼前人的魂魄上感应到了由鬼灵退化回人类的痕迹。

    身死魂灭之后，茨木自然再没见过星熊，鬼王隐瞒了后来的真相，想必也没搅扰过幸存于世却逐渐退化成人类的同族。可茨木终究没想到，星熊竟锲而不舍地找了他们很久。

    听茨木言明自己的身份，星熊讶异地退了一步，本能之中仍带着警觉。可当他仔仔细细又打量了一遍茨木，面色却从狐疑转为惊骇：

    “……你这人怎么真跟茨木一样，身上完全没有‘印记’？！”

    “他恐怕真是茨木童子。”晴明忽然开口说道，“我刚才看见他示现了魂体，的确是你们大江山的鬼灵——他身边那个也是，你应该认识。”

    “星熊哥，我是山童啊！”

    顶着面目全非的新皮囊走上前，山童在星熊错愕的眼神里狠狠抱了他一下。

    晴明对茨木解释说，星熊今生是没有灵视的，他看不见阴灵也看不见魂魄，但有种独特的能力可以识别每一个灵魂的“身份印记”。这能力帮助他成为了出色的读心者和通灵人，使他能够辨别同一个灵魂留下的所有痕迹，也能辨认前世今生。晴明是晴明这件事最早就是被星熊“看”出来的。

    “能不能跟我说说这‘印记’是怎么回事？”茨木意识到，星熊识别的‘身份印记’背后也许藏着当下破局的关键。

    隔世重逢，星熊显然也有很多话想问茨木，但他环顾四周，欲言又止。

    “这里不安全，咱们出去找地方说！”星熊朝背后深深看了一眼，“聚灵被咱们打断了，它们一时半会儿应该会消停吧。”

    从林中出来之前，茨木给高桥导演发了条信息。高桥导演收到消息，意会地拖住了制片人并转移了他的视线。

    星熊那头也快速搞定了西装男，四人在远离古墓的一个街角再次碰头。

    “山童我是认得的。不过你，我还没说相信呢。”星熊站定下来冲茨木说道，“毕竟你和茨木身上都没有‘印记’，咱要怎么相信你就是他？”

    “你平常没事就躲在小山洞里拿木头雕山上的每一个妖，撤离之前，你完成了五百三十九个，还剩四百六十三个没雕完。”茨木一字一字平静地说出这句，时隔千年，魂散而聚，对这些数字仍然清晰的记忆又何尝不是一种执念。

    星熊面上的笑容罕见地消失了，他垂下眼，缄默不语。

    良久，星熊抬起头来问道：“只剩你和山童两个了么？”

    听见这问题的瞬间，茨木觉得自己如今的孤身奋战前所未有地值得：“找回来的都守在他们老大身边。挚友要完成一件很重要的事，我们扛过这阵就能跟他们团聚了。”

    他料想之中地看见星熊的笑容爬回了嘴角，只是那对眯缝的眼睛里也隐约泛起晶莹的东西。

    “老大果然没看错你。”星熊说。

    星熊也告诉了茨木自己今生的遭遇。他跟晴明这辈子是发小，两人因为过早觉醒的通灵能力被隶属于政府的超自然研究所录用收编，成了秘密处理灵异事件的专员，西装男就是研究所派来监管他们的。为了隐藏特殊的身份，他们大部分时间也跟同龄人一样上学，晴明是考古系的学生，星熊自己是计算机系的。

    听星熊说起西装男，晴明有些不屑地低声说道：“平常处理小事恨不得一堆人围着我们指手画脚。最近他们怕了，这回就只来了这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