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红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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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四楼,就是昏暗,只有卧室虚掩门后露出的白光能勉强看清一点四楼的构架。 四楼是个小阁楼,分为两部分,楼梯口往左是五五的房间,右是一条小小的走廊。廊边的圆木桌上摆着新买的假花与瓷绿花瓶,一面嵌着门的薄墙分隔了房间与走廊,也分隔了光亮。 房间里的窗户朝南,面着光,吸收了全部,而走廊这被墙面堵住,照不到一丝,想要照明只能靠脸侧的壁灯。借着卧室门透出的微光,岑典寻着壁灯的开关,手指在墙上摸索。找到点形的开关以后,啪一声把灯打开。 电流滋的通了,鼻尖嗅到些电丝熔融的气味,这气味与这里本身的古旧合在一起,眼睛不自觉地眯起,想要躲藏却无处可躲,这走廊太小,而这灯泡有些太亮。 适应许久,才习惯这里,岑典扶着墙,揉揉眼睛,似是不服气,与灯泡较起劲。 灯泡附近的黄光让人能够看见空气中悦动的灰尘,上飞下跳,一吸气,伴随风压,有些落到岑典睫毛上,光下像是一闪一闪的星星,有些飞腾起来,想要藏进天花板的纹路里,岑典好奇去摸,驻足许久,看得有些入迷。 这里的层高较楼下的任意一楼都矮,高一些的人走到这里需要当心,连岑典走路也蹑手蹑脚,生怕磕着脑袋。这里的修饰也与楼下的不同,木头用的很旧,蓦然的一眼还能看见木块上头的点点虫洞。 也难怪,久无人烟。 三年前岑典就不常来到四楼,后来也失去了机会。待五五回来,四楼解了封条,她才偶尔上来看看,但没推进过四楼的房间门。 仿佛她对他也不甚好奇。 薄木门没有墙高,但最高点在对面壁灯上几公分。 眼前,房门虚掩着,也许它的主人并不觉得会有人敢擅自闯进来,所以当许多次的相安无事后,虚掩着门成了习惯。 门腰处是个圆把手,上面的钥匙孔里插着一串钥匙。插着钥匙,主人大概率在,可是侧目一看,里边空无人烟,五五不知去了哪。 手搭起它们中的一个,看见上面有贴过白标签的痕迹,隐隐残留的纸痕上有认不出的残缺墨迹,仅剩的一个撇里还透着笔锋。 放开被选中的它,晃晃荡荡,它的同伴依旧紧紧扎在钥匙孔里,这赤铜色的钥匙仿佛想要替岑典堵住钥匙孔的悠悠之口。 贿赂是什么呢,岑典在上面落下一吻。 铜色斑驳,连带着上面的暖色唇纹也斑驳。 岑典勾唇:“你要说话算数。” 钥匙也乖巧:“好” 若目睹一切的灯泡有了思想,也会疑惑,不知究竟是想要主人发现不了,还是一开门就一手可疑的红颜料,接着气冲冲地下楼去寻找罪魁祸首? 这里是这栋房子最高的楼层,高处不胜寒,仿佛也比下面更冷一些。岑典把手藏进袖子里。把手的铜味潜移默化沁入手中,也落在唇上,使它们带着锈蚀腥气。 迷恋这独特的味道,不住地舔舔唇,她想,那头会是什么样子?从前,她有幸与这的主人打过照面。 里头有一种叫做干净的力量,让人联想到夜半透过窗户的柔软亮光。 钥匙串仿佛请君入瓮的礼宾,打扮整齐,有种魔力,对着来人招手。 三年前的那个月夜,似浊酒,诗人说,不能忘。 岑典推门,记忆慢慢复苏—— 淡淡的烟草味入鼻。 * 有人说,与一个男人结婚之前,要让人去看他的房间,若是整齐,他会是一个有大作为的人。在纪律严明的军队里,这体现了一个人对于自己的恪守条例。 从外头看,四楼是一个三角阁楼,进到房间里,斜面的天花板渐渐高起来。 房间里头的陈设依旧简单,与之前见的没有什么两样。一张四脚简易白床,靠里一个上面放书、下面写字的书桌,书桌上摆着几页纸和一盏搪瓷台灯。 床单是平整的,床上的被褥叠得整齐,枕头端正放在被褥上,有条到引人嫉妒。地面即使有显眼的木挫痕,挫痕的边缘也是瓦亮的。 最大的变化是门那头的窗户前半挂了一面深蓝色的花窗帘。蓝底粉花,与敏姨围裙一样花色,若是凑近观察,针脚一看就是敏姨亲手缝的。窗帘的顶端被白色的赛璐珞扣环挂着。 略显俏皮,与爱冷着脸的主人的气质格格不入。 却不违和,像他一样,挡得住窗外的光,但不厚重。 窗户微微开着,刚推门时,窗帘布被空气反推在窗面,随着推门涌来的风,微微摆回来,想要推来人在地。 不如它愿,岑典经过床铺,径直来到窗边的书桌前。 硬要说的话,刚刚的风也吹乱了一屋子的书墨气。 桌面有些高,已经到了岑典的腰间,配套的背椅却不高,也不能升降,在这里读书写字想必有些困扰,可是掉漆露出木质的桌角说,想读书的心可抵万难。 弯下膝盖,捡起飘落在地上的一页空白信纸,猜测着它原本在桌面的位置,把它放回桌面,与其余的对齐红线。 这里随意放着几张信纸,小心翻动层叠,有些带着折痕,更多的还是空白如新。压住这些轻灵信纸不被吹乱的是一封未打开的信封,可信封压不住薄纸,还是让它跑了。 不如放纵,在纸与风的战役中,只有纸飞机更胜一筹,以柔克刚。 信封封口处的蜡花好像是巴黎铁塔,铁架组成的三角精美完整。信封的右下角写着小家碧玉的细笔字。 “给谷声”。 五五的字是谷声。戴丰,丰字义丰收,丰收时耳边则有无尽谷声。 不止一次在铁门前的信箱里发现扭捏写着“给谷声”的信,见怪不怪,但独这一封被摆在了桌面,实在有些奇怪。 仿佛从情思里听见了无尽麦穗抖擞的声音,莎啦啦啦,岑典把曲形伞柄挂在桌边,手撑在桌台上,像是撑上阳台的围栏。 伞尖摆动,脚尖离地,可以看得更高。 各色的书脊摩肩擦踵,按照高矮,杂志左边,书籍右边,在书架上摆得满满当当。凭心论,在别人家看见摆得这样整齐的书——比如张铭章的家里,岑典会以为只是充架子。 常看书的人多数爱抽出一本忘记一本,书架上要么是这空要么是那缺,全摆在床头、桌面,偶尔忍受不了杂乱才勉强整理一整,接着没几天再次弄乱,周而复始,没有尽头。 可是说这是五五的书架,谁不相信他会打理得整齐? 似是书页声入耳,着眼墨迹斑斑,放下身子,踮起脚尖,岑典去够最上一排的皮质书脊。冰凉后的瞬间是舒适,书籍总是带着高于室温的温暖触感。 指尖路过一本,她轻声念出一本的名字:“Le Rouge et Le Noir(红与黑)、Les Misérables(悲惨世界)、Pride and Prejudice(傲慢与偏见)......” 在国内,都是十分难买的书,有几本列为各国禁书已久,估计是五五从美国带回来的,所以大多不是原版,而是英译。 好久不见,目光贪婪,岑典想要扯下一本来。 刚有动作,垂眸却发现夹边的一本《论语》。 书脊老旧,似乎还蒙了层灰面,在许多靓丽的国外大部头中平平无奇,并不引人注意。 但岑典注意到了。 小心翼翼碰上它,摘下它,看着它。 深蓝色的书皮,与新挂的窗帘一个色调。 屋里的焦躁烟草气仿佛全都来自于这里,封面中央一个黑黄的烟孔,在无声控诉罪恶的行径。右上角点缀着一滴滴溅的深色污点,抚摸上去,带着无尽的怒气与悲凉。 一切问题的答案仿佛就在书里,想要翻开,耳边却突然传来钥匙串的清脆的响—— 叮铃叮铃。 它们是合格的守门将,奈何为时已晚。慵懒如悠扬手风琴的男声,伴随着肥皂泡沫的气味自门口跨越整个小房间袭来。 团绕着,鱼获收网一样,把一切瞬间包围起来,热烈而不讲道理,仿佛这里本就该这样。 “半小时了你还没下去,你在这干什么?” 他的声音比从前更好辨识,也更有独当一面的力量。 岑典被突然的声音吓得书本一抖。不是惊诧于这声音的突然,而是惊讶于这声音的变化。 昨天在鞋行里,其实还不是这样随意张扬。 增添的一分不拘,使整个人听起来更风度翩翩,比昨天还要蛊惑人心,像唐小姐这样的肤浅小姑娘,若是用这样的声音谈天,能再多骗十个。 只是有没有呢?那多骗的十个,也许只是岑典没有见到罢了。毕竟现在的五五,和从前截然不同。 有那么多姑娘追捧,与她们谈天说地,脸不红,心不跳。 也不会逮谁就喊谁mama。 几乎说话的同时,房间顶梁上挂着的吊灯亮起,岑典这才发现,周围的一切到了需要灯光照亮才能识清的时候。 似在仔细琢磨话里玩味的深意,舞台的聚光灯下,岑典没有再动,维持着手抓着书的姿势,背对着他。 旁人眼里,像一个心虚的小贼,逃避着不肯露面。 她微皱的裙摆随着推门的风儿轻盈地晃,耳后的发丝也是。 也许有意让她听到,书本的主人轻轻哼笑,缓缓收起摁开关的手,转眼,瞳孔却在看清岑典手中的书本时猛地愣住。 凝滞的双眼中,有惊异,有愤怒,还有一丝离奇的怨恨。 不过几秒,这份凝滞转化为蔓延整个房间的凝重。 四楼窗外的高垂电线上,站着一列突兀的乌鸦,啊啊叫着,离得近点,也飞过数抹突兀的黑色,翅膀展现出可怖的颜色。 “放下书。”蹙着眉,指着她,像是变了一个人,他语气冷冷加重。 “出去。” 又像是从来没变。 凭他这句话,房间黑下来,明明亮着灯。 没有刮风,没有下雨,耳边却全是雷动。 在这恶劣之间,岑典像一只冒险捕食的发抖小兔子,守在高高的独木下,仰着头,眼里全是对嫩枝叶的渴望。 她吸了吸鼻子,发丝挠得鼻尖痒。 风停了,淡黄的裙摆依旧在脚踝处随心飘着,但好像发现了食物的动向,手里的书反而挑衅似地抓得更高。 像是要比拼谁更随心所欲。 书的样子随她的动作较几秒前更加看得一清二楚,在门口也能闻见烟孔最焦点的焚味。灯光照耀下,书皮与她的指尖,交织出宝塔的影子。 书本就是五五怒气的来源,想要窥窃书中秘密的岑典越发过界,怒气之下,五五双拳紧握,想要快步走到岑典身边把那本书狠狠夺走。 雷声,快要达到顶点。 然而,却戛然安静—— “敏姨说,你总爱把它放在床头,这是为什么呢?”岑典说。 欲要强调,岑典扬了扬书本。 五五瞳孔骤然放大,嘴微微张开,似在害怕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他的指甲渐渐松开自己已被掐红的皮rou。 “书里夹着的,是你母亲的照片吧?” 雷落的间隙,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于是她趁着喘一口气的时候,狠狠咳嗽。 两个字,五五目光如偿阴鸷。 “她很美,我在你父亲的皮夹子里见过。” 刚咳嗽完的嗓子,有些虚脱,病美人的弱柳扶风,惹人怜爱,不过不再抖动。 “若她看见你现在的样子,整天浑浑噩噩,无所事事,会是什么感受?” 轻轻的,她的自问自答如春雨降下来,暂时盖住雷声的轰烈。最后一个问句,宛如那只勇敢火中取栗的猫,毛被烧掉之后依旧忠心耿耿。 不过顶点的顶点,是什么? 岑典的话,让五五声音更低,也更狠厉,宛如悬崖上的孤鹰。 “你究竟想要什么!” 他愤怒地几乎是喊,犹如多一滴就漫出的酒杯,挥洒一地酒味。 激怒的对面,是岑典的镇定。 她声音坚定。 “我只想知道,短短几年,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这是与天敌的对决,岑典祭出勇气。 以弱胜强,天大的笑话! 感受到她的不自量力,暗骂一声,五五从腰间枪套里掏出手枪,抬起手,眯起眼,枪口瞄准岑典的后脑勺。 漆黑的发盘着,发丝零落掉着,有些缠绕在红玉耳坠上,许是察觉到火药味的指向,冒了汗,有些打绺贴在雪白的脖颈上。 若是子弹打在这颗精美如艺术品的脑袋上——由手中这把同样精美的,雕着荆棘玫瑰花的手枪,会是怎样的景象? 枪声,随书本胡闹似的坠地声响起。 “砰——” 楼下的叶大霖耳边,忽然响起了熟悉的脑浆爆裂声。书房里,他穿着新做好的灰色军装,不以为然笑笑,抬手,用竭力挤出来的晋语,对身边闻声惊慌的贵客安抚道: “没事没事,是我儿子五五,正拿乌鸦练枪呢。飞过十只,他能打下十只,子弹全打在鸟眼睛上,枪法可准,让一个个的尸首都没了头,可怜我一个爱吃鸟脑的老头儿!等着吧,过会儿就有阵阵乌鸦雨落下……” 哗啦啦,客人面前,他手脚并用,十指比出大雨倾盆的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