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城晓」死寂梦境(非R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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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之王·阿德格什属于我们。” “昼之王·厄德尔斯属于我们。” “夜之王·沙耶托属于我们。” “而你,也终将属于我们。” “灭法之影·白夜属于死寂城。” 我在做一个噩梦。 苏晓好像从未对梦境有过如此清晰的认知。方才他还躺在沙发上打着皮胖新出的游戏,耳边是从者们的打打闹闹,可现在他行走在这片废墟一样的破败城池里,脚踩过地上泛黄的枯草,发出“咔啪、咔啪”的脆响。 矮墙的木架上,帝国英雄们的骸骨已经随风而去,只剩下锈迹斑驳的钢索在半空孤零零地飘荡。 苏晓遇到的第一个居民是月王后。 死寂城外泥泞的土地似乎变成了广阔的海洋,人鱼可以在其中畅游。 他能看到灰暗阴霾的天空下,月王后散发着朦朦微光的尾鳍优雅地舒展,身体剩余的部分则埋在土层之下。她长长的头发就像海底的绿藻一样铺散得到处都是,高抬双臂,一刻不停地清唱着人类听不懂的歌谣,她的身周似乎也浮动着透白的光亮,甚至让沉寂的城墙都染上了点点不和谐的盎然希望。 几个全身腐烂大半、眼瞳灰白的人形怪物正扒在矮墙里侧,伸着脑袋呆呆地看着那边的月王后。 他们的脸已经干枯得看不清表情,苏晓却无端地觉得那会是一种痴迷的眼神。而当苏晓按着刀柄从他们身边走过,他们甚至吝于投来哪怕一点儿目光。 守卫大门的树蚀拖拽着自己生满树根的沉重右臂缓慢走过。空荡荡的街道上,棉絮状的灰白物质漫天飞舞,两侧的建筑顶部一根根黑色尖锥林立,一切都显得那么逼仄而诡异。 娇小的女孩坐在路边,身体蜷缩着,把头埋进膝盖,她含糊不清地哼唱歌谣,清脆的童声回荡在寂静的街道。 “死寂城,空荡荡,哪里来,那里去,逃出来,抓回去……” 苏晓记得她的名字,老神父曾叫她阿塔娅。 然而和第一次进入死寂城相比,现在对方却连“救救我”都不会说了。 苏晓的手刚碰触到她的头顶,面前还在唱歌的阿塔娅就无声坍塌成了地上一堆苍白的灰烬。 街道再次回归沉寂。 他顿了一下,默默站直了身体,继续向前走去。 前方几百米处,他看到了那座挂着倒立十字的教堂——如同由黑泥组成的大蛇将头从窗户探出来,正在呼呼大睡,以及在教堂对面,窗户蒙着黑麻布的破落小屋。 苏晓看了那扇只剩一半的门好半天,才推开门走进去。 沙哑的干咳声从里侧传来。 “是你啊……也无所谓了,生者,有酒吗?” 穿着褴褛灰衣的老头依旧向前伸着一条腿,不过这次他的头顶连一根头发都没有了,皮肤也变成了死败的黑灰,背后长出粗壮的白色根系与墙壁紧密相连。 苏晓在梦中感觉不到自己的储存空间,除了手上的斩龙闪外他身无长物,但他刚一张嘴,手里却是一沉——一瓶葡萄酒落到了他怀里。 或许这就是梦境心想事成的魔力吧。他把酒抛过去,老圣修接住,仰头咕咚咕咚猛灌了几口后,便眯缝着浑浊的眼,开始上下打量起苏晓来。 “死寂城快疯了,你知道吗?” 他嘿嘿笑着说。 “祂着急啦——曾经所有探索死寂之人,都将被死寂所吞噬,可现在却不是这样了。” 老圣修看着对方,意有所指。 “有人抛弃死寂城,逃掉了。而死寂城正在死亡。” “这就是你们恢复了意识的原因吗?” 苏晓打断了他的话。 老圣修愣了一下,接着若有所思地道。 “可能是这样吧,但曾被侵蚀的,即使现在恢复了,也不再是原来的我们,就像掉进污泥的珍珠,即便被拾起做成首饰,纯洁也已不在。” “真是好烂的比喻。” 两人沉默对视。 半晌,老圣修才又低低开口。 “我已经分不清这些情绪到底是我自己的,还是死寂城的了。” 他杵着自己的长刀,深沉地凝视着苏晓的脸庞。 那是生命的气息,是与这座破败荒芜的死寂城格格不入的活力。 “你知道我现在最想要干什么吗?” “什么?” 苏晓皱起眉头。 “相信我,你不会想知道的。” 老头捏着酒瓶的木塞。 “我自己都难以置信,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你说。” 于是老圣修有些忧郁地灌了口酒。 “事先声明,活着的时候我的性向很正常,有妻子有孩子——” 苏晓突然产生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可现在我却对你有了欲望,你懂吧?男人对女人的那种,我想扑上去,撕了你的衣服,掰开你的双腿,然后……” 唰—— 斩龙闪出鞘。 老圣修一下收声,继而却是忽地哈哈大笑起来。 苏晓手握刀柄,面无表情地看他。 “我在做梦。” “别这样。” 对方本来还在笑,忽然又一下严肃正色。 “你怎么知道这是你的梦,还是——死寂城的梦呢?” 苏晓拧眉。 “就像现在你也分不清我究竟是真实的,还是你想象出来的。” 老圣修仰头靠在墙壁上,空酒瓶被他随手扔到地上,骨碌碌滚了几圈。 “我不会想象有男人想上我。” “那好吧,换种说法,我想和你一起慢慢变老,携手看遍晨曦晚霞。” 苏晓的面无表情里似乎夹杂了呆滞,他垂目望着冲他挤眉弄眼的老圣修,久久才说。 “你会让我产生一种‘你爱我’的错觉。” “爱?或许吧——如果你想把死寂城的感情称为‘爱’的话。” 老圣修指指自己的心口,又有些疯疯癫癫地说。 “祂疯狂爱慕着所有自己求而不得的生者,祂想要使腐朽爬上你的身躯,让枯萎扎根你的灵魂,你的痛苦将会干涸,你的生命将会走向凋亡,并最终与死寂同眠。” 他脸上的皮肤因为狰狞的表情而开始寸寸干裂掉落。 “你为什么许诺了死寂城,却又背弃了誓约呢?” ——苏晓冲了出去。 而在他身后,破旧的房屋轰然倒塌,灰白粗大的树根冲出地面,在废墟中涌动。 “我们爱你啊,你为什么要逃呢?” 苏晓跳上了房顶,而当他低头看去时,瞳孔却猛地一缩。 他看到了连在树根上晃晃悠悠站起来的老圣修,看到了本已化作灰烬的阿塔娅,看到了挎着篮子的瑞丝王后,看到了披散着白发的月之女,甚至还有身着黑色长裙的夜之王、手持权杖的昼之王,高大的黑之王被簇拥在中间,握着布满黑红纹路的十字剑,而他的身后则是拎着锯刀的肯·拉罕。 树蚀、黑甲侍卫、乌鸦医生……数不胜数的死寂城居民聚拢过来,黑压压地铺天盖地地几乎占据了全部视线。 层层叠叠高亢刺耳的呓语在空中嗡嗡地回响。 “黑之王·阿德格什属于我们。” “昼之王·厄德尔斯属于我们。” “夜之王·沙耶托属于我们。” “而你,也终将属于我们。” “灭法之影·白夜属于死寂城!” 头痛欲裂,举目四顾,无处可逃,就连大地似乎都为之颤抖。 可苏晓听到了混杂在其中的微弱歌声。 他开始奔跑,将扑来的敌人踹飞,挥刀斩向面前的阻碍,并把所有追逐者远远抛在身后。 青钢影从他的脚下燃起,在灰黑的建筑群和死寂居民中飞快蔓延。 狂笑、尖叫、低语、怒吼。 侧头躲过飞来的剑刃,苏晓看到了城外枯黄的旷野,月王后已然跃出“水面”,长长的鱼尾在空中舒展,银亮的鳞片与天际一抹不知何时露出的月光交相辉映。她有些忧郁而哀伤地望向烧起熊熊蓝焰的城池,嘴唇开合,唱起了空灵奇异的歌。 清冽的甘泉从地底涌出,没过枯草和街上的石板,不断有居民身上飘起褐色的灰烬,怪物的外表也溶化似的越来越小,直至最终被彻底淹没,崩成一摊清水汇入溪流,并渗向下一个居民。 苏晓从墙头一跃而下,落在城外的土地上。 阴冷的风在呼啸,流动的水又被层层灰白所覆盖,死寂吞噬了生机,而即将迎来解脱的人们也面目狰狞地再次被拖回地狱。 月王后重重摔了下去,歌声停止,死寂城重归静谧。 唯有青钢影的火焰依旧猎猎烧着,几乎点燃了天穹。 苏晓回头,看到的是矮墙那边拎着长刀的老圣修。 对方脖子上不知怎的又戴了一块有些老旧的木牌,整个人却变得年轻起来了,干枯的身体仿佛重新受到了生命甘霖的滋养,头发浓密,面容英俊,身姿挺拔,如果不看他黑洞洞的双眼和背部生出的那些灰白根须,简直就像个活人了。 ——这种变化之大,假若没有他手中那把刀,苏晓甚至无法确定他的身份。 “怎么,很惊讶吗?” 老圣修,不,现在已经不适合叫他“老圣修”了,这位年轻的圣修正微笑着看着苏晓,他张开手臂,做出拥抱的姿势。 “死寂从来都不像你想的那么可怕。” 对方的声音缠绵而甜蜜,苏晓却觉得那是条嘶嘶吐着蛇芯子的毒蛇。 他紧紧盯着圣修的脸庞,一字一顿道。 “你到底是你,还是死寂城?” 对方先是一愣,接着哑然失笑。 “这难道有什么区别吗?” 圣修咬字清晰,语调悠扬,甚至带着贵族般的优雅,说出的话语却令人不寒而栗。 “所有死寂城居民都是死寂城的化身,而死寂城也是所有居民,我不认为这有什么差别。” 他“深情款款”地望向苏晓。 “为什么你情愿为肯·拉罕送葬,情愿不去打扰厄德尔斯,甚至主动送给我酒,却唯独不愿拥抱‘我’呢?我们合作得多么美满,我更深深地爱慕着你,而你却吝于给我哪怕一点儿垂青。” 苏晓沉默一阵,突然又笑了。 “你快要死了吧?” 笑了好半天,他才缓慢地开口说道。 “每一次死寂降临,你都会消失一部分,现在——你究竟还剩下多少威能呢?” 青钢影爬上斩龙闪的刀刃。 “你现在连侵蚀我都做不到了,对吧?别急着反驳,这只会更暴露你的狗急跳墙,不然你怎么会放弃直接侵蚀,甚至还披上了一身人皮呢?” 苏晓看着他,或者说,祂。 “就连所谓的‘爱’,到底是死寂对生者的贪婪,还是不甘的占有欲呢?” 灭法者举起了刀,城上的蓝焰也在同时猛地蹿高,那灰白的云似乎都被点燃了,越来越多的光束穿过阴霾,照耀在大地上。 圣修的微笑正在消失,就如他被火焰舔舐着,腾起黑烟的身体一样。 “你终将死去,而我却会继续前行。” 熊熊的青钢影吞噬了整座死寂城。 砰—— 苏晓猛地睁开眼,身体本能地从正在塌陷的床铺上跳起。 布布汪无辜的大脸正杵在他眼前。 是梦啊…… 死寂城癫狂而渴望的诅咒仿佛还在耳边久久地回响着—— “你属于我们。” “灭法之影·白夜属于死寂城。” 但梦已经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