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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沉痛,悔恨自己不应该把伤重的她送到燕淮那里,害她落得现在这个模样。她很想睁开眼对他说:这与你无关,不必自责,你只知道他是医者,何曾想到他是岳玄宗宗主设陷阱于此呢?可不等她醒来,他便离开,一番感谢始终来不及传给他。 想来她欠他的,又何止是单纯一个谢字呢? 而此时,她脸上的表情全都一丝不漏地落入夜紫陌的眼底,一道意味深长的暗光悄悄滑过。 这边厢,一个假夫子,一对真夫妻,其乐融融;可离胡同不甚遥远的宁王府里,却早已闹腾得炸了锅。 正厅里冷冰冰的大理石地板上,乌丫丫地跪了一大批人,正座上的自然是一脸气呼呼的小王爷承宁了。 今早天才刚刚擦亮,承宁就早早地起身准备好了,宫门一开便急不可待的带着人马往回赶。孰知回到府里想见的人儿却没了踪影,恼怒之下几欲把整个府邸都掀翻了,王总管和所有的执事仆从们一字排开跪着磕头请罪,从没见过王爷气成这个样子。 “你们这群没用的东西,多长的时间就能把一个大活人弄不见了?!”因为急切和愤怒而灿亮的乌黑大眼,立眉狠狠地瞪视。“哐当”一声脆响,桌上臣国进贡的火珊瑚就被推倒在地,整个厅内更是死静一般,没有一个人敢在这个时候接王爷的话,保脑袋要紧啊。 看着一个个耷拉着的脑袋,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夜姑娘是要当本王的王妃的,找得回来回来便算了,若是出了什么事,你们的命本王也留不得了!”小小年纪毕竟生于皇家,气势逼人。 王总管哭丧着老脸,擦擦汗道:“王爷息怒,探子报说夜姑娘的父亲日前已到了京城,说不定……她一个人去探望家人,过几日就、就回来了,王爷莫要忧心。” “她父亲?”承宁不悦的皱眉,而后又想起什么似的点点头,“备马,本王现在就去见他,顺便提亲。”说着就站起来迈开步子往外走,奴仆们惶恐地让出一条路。 皇室宗亲的婚事尚且要留待皇上指婚,更何况是今上一母同胞的小王爷呢?依王爷的样子和他在夜姑娘身上的用心,恐怕他已铁了心要这么做。那皇上和太后那头儿怎么回禀呢?说是王爷一个侍妾也不要,迷上了行踪成谜的民间女子,不用八抬大轿娶作正室不罢休?王总管越想越不是个滋味儿,脖子后头凉飕飕的。 而少年风一般的身影早已离去。 “王爷,寻人可以,提亲使不得啊——” 琉璃宫灯的锦穗子莫名其妙地晃了晃,浓茶似的细细光影也随之款摆。 其实,夜紫陌装扮成教书先生隐匿在城西的柳条胡同里,夜昱刑现身京城,都是有原因的。岳玄宗突然的名声大噪,朱家庄庄主的暴毙,朱颜中选入宫,燕淮小动作频频,为了最重要的人他们不得不防。 客栈里忙得不可开交,跑堂的伙计端菜送客已经忙不过来,掌柜的只得转身喊上小女儿帮忙:“花妞儿啊,出来把这些菜送到天字二号房去,客人可等着呐!” 名叫花妞儿的胖meimei答应着,端着饭菜上了二楼,“客官,饭菜送到了。”烦死了,就住在二楼还不自己下来吃饭,腿断了不成,花妞儿耷拉着脸。 “拿进来放在桌子上吧。”门开了,一个少妇模样的女子笑着说道,“夫君,过来吃饭吧,等会儿再看书也不迟。” 在花妞儿震撼惊讶的目光中,终于看清了那男子的面貌:俊挺深邃如刀刻般的五官,带有大漠苍茫的异族轮廓,昂藏高壮,身穿铁灰色衣衫,低调却不容人忽视,气势冰冷迫人。 “嗯,坐下来吃吧。”夜昱刑点点头,拿起碗筷。 花妞儿的胖手刷的捞起一朵伴碟用的胡萝卜花插在头上,使劲儿别处一个造型挤了挤胸脯,“这位客官,你是打哪儿来的?尝尝我们客栈的菜,那可是好吃的——”在京城里什么人没见过,金头发蓝眼睛的也比不上眼前的这个男人啊,艳遇来了!!她兴奋的嗤嗤笑了。 回头瞄了那少妇一眼,她更有自信了,不就是个瘦女人,能有什么看头?长相普通,顶多称得上秀气,发式和头饰都很普通,哪儿佩得上这么一个英伟不凡的男子! 花妞儿眼里的丑女人,正是十夫人童千桃。夜昱刑的众多侍妾里,只有这个貌不惊人的歌女得以跟随在丈夫身边,就像此次到京城来一样。女人们对她又羡又妒,皆以为她抹去曾经的卑微嫁入豪门享福去了,可是也只有她自己知道其中的苦涩。丈夫虽是她梦中的良人,但也填不满心里的空白。哪个女人能独守空房的同时,默默忍受自己的夫君把一颗心都投在别的女人身上呢?纵使那是他的亲女儿。 有的时候,她不愿意多想,也不敢多想。 “劳烦姑娘专程把饭菜端了上来,楼下忙得很,就不留姑娘了。”童千桃虽然面带笑意,目光却冷冷地扫视,表达出厌烦和不耐。 花妞儿嘴一撅,眨巴着眼睛紧盯着夜昱刑,好办晌才不情不愿地吐出几个字:“那我先……”嘭的一声巨响,门开,倒地。 “请问夜昱刑夜伯父何在?”踹门而入的华衣少年一甩袖子,眯眼打量内室,连同紧随其后而来的几个高大侍卫,大家都没有发现一个事实——头上插着胡萝卜花儿的花妞儿被辽阳王踹晕了。 “正是在下。”没有任何情绪的低沉嗓音,云淡风轻,“你是……?” “辽阳王承宁。”少年捋捋发辫,低头恭敬道:“本王近日冒昧来此叨扰,正是来提亲的,岳、父、大、人。”不甚厚重的年少声音,一字一顿地强调他的决心。 一双竹筷啪嗒滑落摔在地上,滚了个圈滚到鞋 边。 寥寥几语,敲痛了谁的心? 等待,沉默。 记住地阯發布頁 ④∨④∨④∨.с☉Μ 天涯远 当今王爷杀到客栈里踹门提亲,形同在弹丸之地投下一个炸弹,众人都惊愕失言,无语应对。承宁仍保持着低眉敛目的恭敬姿态,不卑不亢地立于桌前等候“岳父大人”的回应;童千桃静静看了一眼,夜昱刑坐在那里恍若无闻,甚至是有些失神,漆黑的眼底翻滚着莫名的波涛。 气氛紧张得几欲让人屏息,没有一个人敢先行打破僵局。 听了提亲一事竟有点儿说不出的高兴,童千桃绽出柔和的笑意,亲切地走到承宁身边道:“王爷匆匆来到,还是先喝杯茶润润喉吧。”说着就要拉他坐下,不料他快一步不着痕迹地避开,直直面对夜昱刑,“岳父大人,请务必答应本王的求亲。” 这倒让她有些尴尬起来,也不方便再多说些什么,遂福了福身子坐到旁边拿起衣服缝补,俨然一个温顺贤惠的妻子。 就在大家都以为他会这么沉默下去的时候,夜昱刑不冷不热地注视承宁,“你凭什么以为我会答应这门亲事?” 不露声色地笑了笑,承宁无惧于迎视审视的目光道:“首先,势力者可让人生亦可让人死,这点岳父大人绝对比我清楚;其次,我迎娶令嫒做正妃是喜事,岳父大人应该高兴才对。还是说……做父亲的根本不希望看到女儿和别的男人在一起幸福生活?” 然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没有人注意到夜昱刑在桌下悄然捏紧的拳头,青筋现出且指节泛白。 她将要和别的男人幸福的生活……永远的离开……? 是的,是的,他不希望如此。他从没有好好考虑过的种种可能,今时今日却已经迫在眉睫,将成定局。嫁女儿对于一个家庭来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既然如此,为什么他的心会这么恐惧呢? 上天让他们成为一对父女,许是福分太多,缘分太少。 嘴角不经意勾起一丝苦笑,金属般的嗓音疏离淡漠,“既是婚姻大事,须得小女在场才能决定。”四两拨千斤。 脸色白了白,承宁一时语塞,“她可曾来过这里?岳父大人可知道她的行踪?那……多有冒犯了。”接到主子的眼色,几个侍卫迅速跑进屋内和小隔间仔仔细细搜查了一遍,却无所获。本以为十有八九会在这里,没想到又扑了个空。 “王爷,自清晨出了宫您还没用过膳呢,您看是不是……”一个侍卫凑上前说道。 “用什么膳!你们几个速速到城门守卫去探听探听,动作快些!”一阵低吼把侍卫们吓坏了,三步并两步走出房门去,毕竟没见过长相俊俏的小王爷发火骂人的样子。 “呜,怎么回事……”晕厥在地许久的花妞儿总算醒了,迷迷蒙蒙地睁开小眼睛,可恶,是谁把本小姐打晕了撂这儿了?!顺着眼前笔直的腿往上看,一个水当当的华衣少年郎,俊得就像书里的人,看见她脸都红了!呵呵……那她总得表示表示,rou团似的身子半撑起来蹲坐在地板上冲他招手,“嘿嘿,客官不必拘束,请坐请坐……” “吵死了!”承宁正在气头上,看也不看就抬脚朝声源处使劲儿踹了一脚,又是“咚”的一声巨响,嗯,清静多了。 夜昱刑走到窗边,俯视临街的熙熙攘攘,头也不回道:“夜某实在不知小女去向,亦不愿过问。王爷千金玉体,着实尊崇,夜某何德何能如此高攀!岳父一称还是请收回吧,夜某受不起。” “我……”没有用尊贵的自称,承宁咬咬唇低声道:“我知道我可能只是一厢情愿,我也知道除我之外还有爱她重逾生命的人,而她或许……从没真正爱过我。虽然她总把我当小孩子,在我面前笑嘻嘻的,可是我看得出来她已经累了,她需要的是平稳安逸的生活,所以,我想给她一个家,一个能够安心歇息的地方。” 听到这番话,夜昱刑转过头看他,十七八岁的纤细少年即便笼罩在高贵的光环下,也能见到他澄澈双瞳中燃烧的希望,越来越耀眼。是啊,他和自己毕竟不相同。 她和紫陌相恋的事,他自然明白的一清二楚,世人所谓的极大的罪孽——兄妹相恋亦不过如是。他,才是悖德之人。 此次来京的目的便是要阻止燕淮已然如出水面的阴谋,必要时诛之。想到这里,他的眼底又滑过几许阴鹜冷残,为了心中仅存的那块柔软,他什么都愿意去做。 而后承宁拱手告辞,他也没有理会,心底喃喃道:我要把一切都献给你。 殊不知低吟出声,坐在一旁的童千桃拿着外袍走到他身边,却听见这话,霎时脸蛋变了颜色。暗暗吸一口气,她硬是挤出一个微笑,抖着手替他把外袍披上,柔声道:“夫君,天冷了多穿件衣服吧,北方可比不得南方暖和。” 温热厚实的大掌猛然包覆住替他披衣裳的柔荑,“是你!”她心突突的跳,羞红着脸抬头,看见他眼里的喜悦神色一闪而逝,转变成失望和苦恼,最后变成波澜不兴,冷凝如冰。他的手也迅速地松开她的,道了声谢,高大的身躯毫不留恋地走出了房门,恍如一阵风。 僵愣在窗边的童千桃默默垂下了脸,柳一样的身子仿佛站不稳了,看看方才那被握住的手,摩挲那来不及感受的温柔。 进入冬天,天黑得越来越早,天气也一天比一天冷,富贵人家已经cao办好了买炭过冬,定制狐裘皮袄;平民百姓没有那些钱,便只能把门窗都好好地糊一遍,被褥铺得厚实些。 小胡同里,孩子们才下了学,又不到吃晚饭的时候,便个个攒 在“叶夫子”家里。若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多是上午上课,而他们大清早的便要与父母一起摆摊忙活,所以都是下午才跟着夜紫陌识字读书。 “夫人啊,多亏了叶夫子,我家那俩小兔崽子才能识点儿字,别像我和孩子爹斗大的字一个也不认得。” 夜融雪缝着手里的小玩意儿,看看不远处的两个小脑袋瓜,朝着坐在身旁的胖妇人笑语:“谢什么,两个孩子那么聪明,以后会好起来的。” 两个女人坐在铺了棉垫子的椅子上做着针线活,屋里的火盆子发出噼里啪啦的轻微跳响,四个小家伙就着暖意,围坐在自己搬来的小板凳上择菜。 当初夜紫陌独自匿身在这柳条胡同的身份是教书先生,邻里错把“夜”叫成“叶”,他懒得纠正,久而久之大家也只管这么叫,可几个小学生总是叫成“呀!先生”,改也改不过来了。 和大家相处了几天,邻居多是一些贩夫卒子,每日起早贪黑地做些小本生意养家糊口。即使身处京城,她在和他们的交往中依然感受到难能可贵的质朴热情,谁有困难就帮谁,一同渡过难关。白天,紫陌教附近一带的孩子们念书写字,她帮着妇人们做豆腐脑、到街边摆摆摊子,纵然有点清苦,可每晚和他一起吃饭谈天,俨然已经有了自己的家。 心里甜丝丝的冒起了泡泡,忽然一个女娃娃的小胖手搭了上来,“jiejie,我饿!”软软的声音惹人怜爱,却遭到母亲的批评,胖妇人一把拉过她责备道:“饿什么饿,中午不是才吃了饼子,这会儿还闹!” 伸手握住已经缩回的小手,有点凉,想了想方道:“我们今晚要吃火锅,大家一起来吧,人多才热闹。”以前在现世,每逢冬天懒得做菜,就和jiejie支个电炉子吃火锅,又叫打煸炉,热热乎乎的吃着舒服。 这个时代哪来什么火锅,所以屋子里除夜融雪以外的人全部都是有听没有懂,免不了在心里赞叹:有文化的人知道的就是多!孩子不懂,急急问道:“那是什么?很多人吃一只够吃么?” 虎昭昭的男孩儿抢着举手,“我知道!肯定是杂耍!!” 面对一双双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