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119
欺君之罪不?” “……”沈晰面色深沉地转向她,“你可真会说话。” 欺君之罪是不至于的——虽然他确实是骗了父皇,但欺君之罪其实是个很主观的罪名,皇帝说是才是。 这事他能解释清楚,说朝中近来动荡太多,他想避一避风头便是。父皇或许会对他有些失望,但不至于因此治他的罪。 第二天天不亮,沈晰心如止水地躺去了自己寝殿的床上,幔帐都遮着,从外面完全看不见他。 皇帝来得还真挺早,天色才刚亮起那么一点儿,沈晰就听见外头响起了叩拜圣安的声音,由远及近,一声比一声清晰。 寝殿中的烛火也很快都点亮了,他隔着幔帐,遥遥看见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进了屋,但耐着性子暂且没动——病着嘛,反应哪儿有那么快的? 张济才于是站到幔帐边唤了他两声,沈晰轻应了一声“嗯?”,张济才压音道:“皇上来了。” 几是同时,皇帝开了口:“都退下。” 一众宫人立刻训练有素地向外退去,张济才也没再在床边多留。沈晰咳嗽了两声,做挣扎状要起来见礼,皇帝站在几步外淡看着他:“真病了?” ——沈晰一滞。 他和父皇好些日子没见了,各养各的病。昨儿个父皇说要过来,他想过见了面会说什么,但没想到开口会是这么一句。 沈晰定住心,又咳了一声,道:“也没什么大碍,就是太医大惊小怪的。” 说罢他继续要起来,皇帝信步走向床榻:“那朕姑且当你没病了。” 幔帐转瞬间被揭开,慢吞吞刚起身起到一半的沈晰心虚不已地看向父亲,皇帝坦坦荡荡地看着他。 皇帝接着便在床边坐了下来,背对着他沉了一沉:“朕与你说些事。” “……父皇。”沈晰定住七上八下的心,“父皇还是坐远些好,免得儿臣过病气给父皇。” 皇帝置若罔闻:“你可以给你三弟一些更重要的差事。” 沈晰愣住,他锁起眉头观察皇帝的神色,但皇帝仍只是背对着他坐在那里,侧颊反映出的神情极其平淡。 “朕知道你有顾虑,但朕有朕的想法。”皇帝又道。 “近两年,朕也知道朕不同于往日了,朕整日疑神疑鬼,犯了许多错。冤杀过后宫,还把女儿平白嫁了出去。这些,朕都知道。” “朕无一日不在想这些事。”皇帝怅然叹息。 沈晰一时听着懵了,他不知该怎么接口,甚至有点摸不清父皇是不是在同他说话。因为父皇始终没有看他,一字一句里透着深沉的无奈和无力,听起来很像是在自言自语。 “朕近来就在想啊……”又是一声过于沉重的叹息,“自己晚景凄凉一些,和守住皇位却眼看着骨rou反目,哪个来得更为凄惨。” “……您这是什么话。”沈晰紧锁起眉,“您儿孙满堂,大家自都会侍奉在侧,父皇不必担忧什么晚景凄凉。至于骨rou反目……”沈晰其实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但以他的身份却也只能说,“儿臣虽与几位兄弟多有不合,但绝不会做出骨rou相残的事。” 皇帝嗤地笑了声,摇了摇头,接着又道:“朕这几天,似乎冷静下来一些了,朕也从楚成那里听说了一些话。” “楚成?!”沈晰一惊,顿觉一股气堵在了嗓子眼儿,皇帝却只又笑了笑:“朕觉得,许还是该信你的。” “……”沈晰的心情被他的话弄得大起大落,愈发地不知该说什么,只能洗耳恭听。 皇帝缓了两息:“朕在努力不昏聩下去,老三的野心朕也知道。你听朕的,给他些紧要的差事,接连不断的给他,你信得过的其他兄弟你也可以用起来,朕也会把更多的事情交给你的东宫。” 这是在逐渐往他手里过渡权力? 乍一听像,但细想又不仅是。 沈晰点点头,先应了下来:“儿臣听父皇的。” “你放心,老三做得再好,你也不必担心太子之位会换他来做。许多事,朕心里有数。”皇帝宽和道。 他是喜怒无常,喜怒无常了很久,但现下,他在试着与这样的情绪和解了。 情绪可以利用人,也可以被利用。他想他还能凭着这些做一些事,尽力把一切都安排好。 至于这几日逐渐冷静下来的情形能维持多久…… 皇帝自己也说不清,所以才来说给太子听。话从嘴里实实在在地说出过一遍和只在心里想过是不一样的,如果有朝一日他对太子又生了什么不放心,今日的回忆或许能让他再谨慎些。 皇帝说完这些就离开了毓仁园,临了还留了一句话,说让沈晰别装病了。 “……”正行礼恭送的沈晰单膝跪在那儿僵了半晌,只好低头,“儿臣遵旨。” . 回到玉斓苑,沈晰把这些说给楚怡听,楚怡听得心绪难言。 这是她第一次接触到皇帝——当然了,即便是在古代,大部分人一辈子也就经历一两个皇帝。但这种真实感仍旧让她……反倒感觉不太真实。 在二十一世纪的时候,她历史学得不太好,不过也对各位有名的皇帝有些印象。史书上对他们的评价大多是标签化的:这个是昏君、这个是明君;这个早年圣明晚年昏聩、这个早年顽劣晚年英明…… 这样的记载倒也说不上假——所谓“记载”嘛,大多都是记一记主要事迹然后来些评价,这个写法没什么问题,去写各种鸡毛蒜皮的细节反倒不正常了。 只是,这种记载无疑会带给人一种距离感,觉得这些古代皇帝和普通人是不一样的,名臣名将也是和普通人不一样的。 可现在,她看到了这些“鸡毛蒜皮”,她有点三观崩塌地发现皇帝原来也就是个普通人,不仅会疑神疑鬼,也会自我怀疑,会觉得自己做错了事,会努力地想要弥补。 所有普通人会有的挣扎,皇帝都会有。 他甚至会和普通的老人一样,在感觉到自己的虚弱后有意无意地向年轻的强者求助——他今天来同沈晰说这些,在楚怡看来便是一种求助了。即便他的地位更高,可他需要一个人来帮他,或者至少是需要一个人听他说说话。 憋了半天,楚怡唏嘘道:“我觉得皇上也蛮可怜的。” “咝——”沈晰吸着凉气在她额头上轻拍了一下,同时赶紧摆手让宫人们都退出去,又轻喝道,“你可真敢说!” “……实话嘛。”楚怡揉揉额头。 虽然在这两年里皇帝经常把他们吓得够呛,连楚成都建议沈晰躲着了,但现在看来,皇帝本尊也是有点惨。 生老病死是人类逃不过的轨迹,可明君因病昏聩并且还清楚地知道自己昏聩,也太痛苦了。 “你回头多待孩子们去陪陪他呗……”她诚恳地给沈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