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尸首
翌日，清晨。 只听“啪啦”，一声脆响，从通天峰玉清殿后堂的静室里传了出来，那声响在这本静谧的院中显得格外清晰刺耳，正在外面打扫的道童怀虚吓了一跳，连忙跑到静室门口，只见门敞开着，屋中案旁，坐着一人，正是道玄。 而道玄脚边地上，似是摔碎了一个杯子，还有一堆水渍，看起来像是不小心掉落摔碎了，但道玄却怔怔出神，有些神不守舍的样子。 怀虚略一犹豫，便用手敲了敲门扉，开口道：“道玄师兄，你怎么了？” 道玄乍一听，身子一震，猛然回过神来，回头看了怀虚一眼，应了一声，道：“没什么。” 怀虚也不敢多问，只道：“那我进来打扫一下吧？” 道玄看了一眼脚下那只摔碎的杯子，幽幽叹了口气，嘴角似有一丝苦笑掠过，对着怀虚道：“好，你过来扫一下吧，有劳你了。” 怀虚回道，“应当的”，便取过扫把簸箕，走到了道玄身旁，仔细地打扫地面。道玄看着怀虚的动作，心思一转，忽然开口道：“怀虚，怎么今日不见怀谷？” 怀虚道：“昨晚我就曾不见过怀谷，敲他房间也无反应，我便猜他睡了，谁知今早起来我看他房间也无人，想来应是去万剑一万师兄那处院落打扫了吧，说来也是奇怪，平常怀谷必定等我一起走，今日也不知怎么竟先走了，道玄师兄找怀谷有事？” 道玄闻言，不知怎得竟觉心中一慌，脸色微变，道：“哦，无事。”略一沉吟，随即起身，一甩袖袍，已是大步走出了回廊通道，看那方向显然是去找万剑一了。 道玄走到小院中，见万剑一正立在树下，似是听到了他的脚步声，已是转过身向他看来。 道玄见此脸上泛起笑容，向万剑一走了过去，同时口中道：“师弟，你怎站在这儿？” 万剑一道：“不知怎得今早起来心中有些烦闷，便在这儿走走。” 道玄点了点头，问道：“你今日可曾看见怀谷？” 万剑一面露疑惑，道：“咦，今日到不曾见过，若是平常怀谷这时却该在此打扫，今日……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道玄闻言也是脸色大变，面露凝重之色，沉声道：“我昨日在祖师祠堂大殿前落下了一件对我来说极为重要的随身之物，但因事务繁忙，便未曾亲自前去，只叫怀谷替我去寻回，谁知刚才我询问怀虚，怀虚却说他昨晚回去敲怀谷的房间却并无反应，怀虚便猜他睡了，可他今早起来也不曾见怀谷，我便觉得心中有些不安，就来看看怀谷在不在，岂料……” 怀谷失踪了！ 道玄与万剑一都是面色凝重，对望了一眼后，目光皆向不远处的祖师祠堂望去，难道师父他……两人面色顿时煞白。 他们两人都不约而同想起了那天正魔大战之时天成子曾对他们说过的话。 “这次正魔大战，青云怕是危矣，虽说我青云门中有诛仙剑可使，但诛仙剑乃是大邪至凶之物，使用者若心志不稳，将坠入魔道，直至万劫不复，青叶祖师也曾留下祖训，不到万不得已，万万不可动用诛仙，若有用诛仙者，在用前需告诉下代弟子，万不得已之时可以弑师。” 万剑一身子一震，浑身僵硬，他蓦然明白为何从蛮荒回来自已便觉得师父有些不同，困惑顿解，以往被忽略的种种皆涌上心头，万剑一只觉如坠冰窖，寒意入骨，眼中也似露出几分愤怒，一片悲凉，似乎还夹带着一丝不可置信。 身边道玄原本明亮的瞳孔也是一缩，他睁大了双眼，张了张嘴，像是想要对万剑一说些什么，但他最终却没有说出口，只是眼中分明露出了几分绝望，片刻，他心中一颤，蓦然一惊，黑衣人，夜探祖师祠堂，难道苍松知道师父他……苍松他到底想要干什么，道玄大惊失色，他用尽全力才保持冷静。 道玄深邃的眼眸看了看万剑一，欲言又止，却是把关于苍松的事藏在了心中，只沉声道：“师弟，我们不如先去祖师祠堂看看。” 万剑一闻言回过神来，颇有些沉重地颔首道：“好。” 道玄与万剑一遂大步起身，走过重重回廊通道，一路便向后山走去。 青云后山古木森森，到处都是苍翠一片的古老山林，沿着山路一路走来，道玄与万剑一的脚步越来越快，间中道袍挥舞震荡掠起的劲风，竟然可以将路旁的野草小树猛然吹得低伏下去，隐隐可以看出他们两人此刻并不平静的心情。 道玄与万剑一的表情皆是一片肃然，没过多久，他们便来到了后山那条山道的岔路口，他们两人看都没看幻月洞府禁地的那一边，直接拐上了往祖师祠堂的那条路径。 重重飞檐肃穆殿宇，从青绿枝叶后现身而出，不久，他们就已站在了祖师祠堂大殿之前。 两人望去，只见那个昏暗的殿堂里，一片静默深邃。 点点烛火，似历代祖师的目光，静静地看着他们。 两人对望一眼，皆深吸了一口气，遂对着大殿内行礼道：“弟子道玄/万剑一，来向师父请安。” 良久，久到道玄与万剑一以为不会回应的时候，殿内才传出天成子有些暗沉沙哑的声音，“你们来了，可有事，无事便回去罢。” 这声音，道玄与万剑一对视了一眼，开口道：“师父，并无要事，只是我与师弟挂念你，便来看看，不知师父伤怎么样了，何时才能出关。” 天成子沉默了一下，却是缓缓道：“无事便不用来了，我伤好了自会出关。” 道玄与万剑一闻言，都是神色复杂，只能对着天成子道：“是，弟子告退。” 回玉清殿路上，道玄面露苍茫，涩然道：“师父他……”万剑一更是面色惨白，神色难辨。 而这时，临近祖师祠堂的后山，只见周围林木青翠，古木森然，老藤垂落，鸟鸣幽幽，苍松正在慢慢走着，像是在搜索着什么，突然，他的眼角余光扫过某处，眸中似有一道光一闪而过，他对着那处的草丛，走了过去。 只见那边草丛深处，开满了白色小花，而其中一些花瓣上却有丝丝深沉的褐色，因为已经干涸而略带几分黑，苍松慢慢地蹲下身子，摘下了其中的一片花瓣，放在鼻下轻闻。 一股淡淡的血腥气，从花瓣上传来。 苍松目露了然，又寻着这一丝丝的血迹继续搜索着，没过不久，他便盯着一处，蓦地开始冷笑。 只见那处似坑般深陷，却俨然有一具面目全非的尸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