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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可以保证,不会为了权力动心么?朕如今不是不能相信你,可这些人反反复复的提醒你该有的权力,有朝一日你也有了野心,你与朕的兄妹之情才是彻彻底底的断送了。” 长公主低着头,她没有流泪,没有抗辩,仿佛已经接受了这番说辞,像接受她无法抗拒的审判。 唐云羡也浑身发凉,她终于明白苏蕴的用意了。 苏蕴说要用自己的方法报复那些践踏过她命运的人,她做到了。这样的背叛和辜负,在苏蕴自己看来正是她所遭受的,这个人已经彻底的疯了。 “哥哥能亲自来和我说这些,已经是我们兄妹情谊最后的佐证了吧,我不敢奢求太多,如果我的离开能让风波平息,能让我朝千秋万载长盛不衰,能让哥哥夜夜安心于天之下万民之上,我一个人的真相清白的确不算什么。” 长公主说得从容,半点没有自暴自弃的颓唐,倒像是寻常聊天,皇帝松了口气,朝她点点头,“小妹是朕的小妹,也是天下的长公主。” “如今的你贵为天子,却已经不再是我认识的哥哥了。” 皇上刚刚松懈的表情又僵住了。 “我的哥哥,是当朝太子赵元晏,还没坐上龙椅的他才有个meimei,可当今圣上有的,是安朝长公主。哥哥和皇帝不是一个人,meimei和长公主却始终如一。” 说完,长公主笑了,她屈膝行礼,规矩严丝合缝半点不错,端庄持重,“臣恭送皇上。” 赵元晏愣住了,他想生气,心底却生不出怒气,只有一股若有似无的悲哀弥漫氤氲,将他自己都看不清的心吞噬得一干二净。 可他还是坚持着冷下脸,淡淡说道:“既然如此,那公主便准备不日启程的消息吧。” 说完,唐云羡只听见门的开阖,屋内便再无动静了。 作者有话要说: 握紧了我头顶的锅盖 第59章 空旷的安静在逼仄的箱子里显得不可思议。唐云羡自己的呼吸撞上樟木的箱盖再折返回面颊, 她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的呼吸原来可以发凉发冷。 狭小和黑暗是唐云羡的朋友, 他们亲密无比,如今她却愈发恐惧, 就像她的另一个挚友冷静已然离她而去一样。 箱子在唐云羡最无助的时候打开了。 她以为会看见长公主悲伤的泪眼,可看到的却是一个绽放着平静微笑的脸,就像是雪晴后的天, 纤尘不染,看不出悲恸和所遭受的折磨。 她说不出话, 只能用眼睛死死盯着长公主。 “云羡, 你听到啦, 我没有事了,你不用担心,我问你,其他人安全了么?”长公主艰难地扶起全身瘫软的唐云羡,让她能正对着自己的脸。 唐云羡没法开口, 只能松软了目光, 希望长公主能明白这是个安慰的眼神。 长公主笑了, “这样我离开前唯一放心不下的就只剩你了。”她摸着唐云羡被挤压而有些凌乱的鬓发, 用修长的手指将它们梳理好,“你中的毒虽然没有性命之渝但却受制于人,要是苏蕴和贵妃想要嫁祸给你,你不用再顾忌我,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能把郑重的临别嘱托说得这样温柔, 唐云羡一直紧绷的神经也松弛下来,她望着长公主,虽然不能点头,但千言万语已经用眼神说了出来。 “可我还是不放心清衡。”长公主垂下眼帘,“她性情过于恬和,与诸事不争,但心底却执拗,太像我了……这样活着,难免对世间有所失望,你要记得多多开导她。” 长公主又说道:“君惟才思敏捷,只是嘴和头脑一样快,她要是惹你生气,你打她两下她也不会记仇,在官场多年她虽然越来越聪明圆滑,但心里还是个清澈的小姑娘,爱哭爱闹爱笑,她和你们一起,是一定不会寂寞了。” “还有阿玳,其实,在之前我曾与她私下谈过一次,我知道她身世可怜命途多舛,她却不愿意让人怜惜,要强古怪的性子真是可爱至极,她一定最会惹你生气,不过,她外冷内热,只是命运逼得她这样乖张孤戾,你要多多包容。” 长公主顿了顿,“说这些也是多余,我知道你对她们很好,你很像你师父,是个玉烛寺卿该有的样子,我不担心,只是想说说,假如你们还有机会重新聚首相见,定要好好相依,人活着实在是太多苦难了,你以为自己是幸福的,但不幸或许就在下个睁眼后的晴日等待。” 白檀的香气没有了,唐云羡瞥过去,发现长公主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将香炉倾倒空斜在窗边,她的手指用力可以微微弯曲,药效在散去,她努力尝试着点头,只有下颚微微颔住,动作太过细微,想来长公主也没有注意到。 她似乎也不想注意,而是伸出藤萝一般柔软的手臂,紧紧抱住了唐云羡,“我最担心的人,其实还是你。古人文章里说,人生便是日暮途远,空悲叹多,哀离别多,你比谁都更能体会,所以你也最值得珍惜,见过世间最多困苦丑恶却还是想好好活着,云羡,你令我羡慕。我只要见到一点,失望一点,便觉得往后的人生都没有什么意义了。” 长公主的声音很轻,抱着唐云羡的胳膊也轻轻颤抖,像在枯藤上的萎叶,秋风起时便将坠未坠。 唐云羡没有办法安慰她,只得乖乖靠在长公主怀里,听着愈发揪紧的心跳,自己的心里也一片怃然。 她闻到了一阵血腥味。 颤抖从胳膊到肩膀,长公主松开了她。 唐云羡震惊地看着长公主腹上已经深入的匕首,和染红大片道袍的鲜血,大脑一片空白。 “你劝过我的话,我其实并没有放在心上,我太相信人和人之间的感情,相信过去的情谊,相信血缘,相信自己和其他那些死在牺牲里的旧朝公主是不一样的……” 长公主的脸白得像一场新雪,唯独嘴唇渗出的鲜红血滴刺目耀眼,她把匕首刺进自己的腰腹内,半斜跪着,汗和血一起滴下来。 “我是真的很失望,也不想背着莫须有的罪,只是有点对不起你……和你们,你师父让我照顾玉烛寺的晚辈,我这次食言,九泉之下并没有脸面见她了……” 唐云羡快要被内心的绝望撕裂了,她像被关进了巨大而透明的牢笼,拼命敲砸也出不去,只能眼睁睁看着长公主的血越流越多,声音越说越小。 唐云羡恨自己一早就该知道,长公主就像切得纤细单薄的玉片,晶莹剔透至纯至美,却最容易折损,她怎么愿意这样蒙尘藏垢得离开,又是在如此的失望之后,她只是对自己的哥哥失望吗?不,她已经对活下去这件事本身失望了。 对许多人来说,失望只是每天重复的麻木,但对像长公主这样玉质高洁的坚冰,一次折磨便是融化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