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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帮他活动。 程宗扬一口应诺, “这个好办。” 义纵大喜过望,拍着胸口道: “我现在是右营队正,管着几十号人马。那小子要来,我肯定给他找个又轻松又风光的差事!” 说着义纵又叮嘱道: “越快越好!千万别耽误——这回能赶着在天子面前露个脸,哥儿几个这辈子都有着落了。” 程宗扬办着察验禁卫的差事,给义纵调个宫殿只是一句话的事。没费多少工夫,义纵便如愿以偿入值建章前殿,结果他那番心思却落了个空。御驾的金根、玉辂直到午后才进入上林苑,可天子并不在车舆上。 徐璜得到单超暗中传来的消息,连忙抛开车驾,连富平侯也没有知会,只带了程宗扬一人,便轻骑离开建章宫,悄悄赶往昭台宫。 昭台宫在建章宫南,相距二十余里,两人都骑的健马,用不了两刻钟就能赶到。一出宫门,程宗扬心里便是一震。他来时走的是建章宫南门的御道,当时还不觉得,此时走的西门,便进入上林苑深处。道路虽然仍是黄土夯成,路面平整结实,但两旁都是参天古木。林中不时传来野兽的吼叫声,听声音,不仅有狐、鹿、熊、狼,还有虎、豹之类的猛兽,他甚至还听到原本不应该生活在这一带的犀牛、大象的叫声。难怪徐璜一个人走不放心,还要带上自己。 徐璜道: “不用担心。那些野兽都养在兽圈中。天子射猎时才会放出。” 正说着,路旁忽然蹿出三四只野猪,险些撞上马蹄。 程宗扬叫道: “这是什么!” “该死!”徐璜尖声骂道: “彘圈又被撞破了!” “徐公公,你不会说老虎也会从圈里跑出来吧?” “放心!放心!”徐璜安慰道: “虎圈在白鹿观东,隔着两条河,就算从圈里跑出来,也不会闯到这边。” “熊呢?” “射熊馆在最西边的长杨宫,离此一百余里,足足隔着五条河。” 程宗扬举鞭叫道: “那是什么!” 徐璜抬眼一看, “该死!谁落下这么大一头熊瞎子?快走!” 总算两人的坐骑矫健异常,那只黑熊追了两里路,眼看追不上,只好悻悻钻入林中。 徐璜松了口气, “天下郡国每年都要送来各种野兽,圈在苑中豢养,供天子秋冬射猎。苑中养得多了,时不时就会跑出来几只。” 一路有惊无险,总算及时赶到昭台宫。昭台宫本来是冷宫,通常用来安置被废黜的皇后,如今也已经空置多年。此时整个昭台宫被期门武士封锁,留居在此的宫人都被看管起来。 一名小黄门在宫门外等候,见到两人先打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不言声地在前带路。 小黄门并没有进宫,而是绕过宫门,领着两人来到昭台宫西侧,一处被废弃的池沼旁。 池旁已经聚了不少人,天子刘骜、皇后赵飞燕、中常侍单超、唐衡、左悺、具瑗、内侍中行说、侍诏东方曼倩都在,程宗扬甚至还看到蔡敬仲的身影,只不过此时每个人的脸色都十分难看。 池沼旁立着一棵半枯的大柳树,程宗扬一眼看去,顿时一阵毛骨悚然。与半枯的树身不同,那棵柳树丝绦一直垂到地上,看起来极为茂盛,只是所有的柳叶都被蛀虫咬过,碧绿的叶片上遍布着无数一模一样的黑色虫痕,仿佛满树都挂着诅咒的符文,密密麻麻重复著相同的咒语:公孙病已立。 长风乍起,柳枝在风中舞动着,柳叶上诅咒的符文像是无数利爪,挣扎着要从叶片上冲出,那种妖异的气息,让所有人都心生寒意。 刘骜死死握住剑柄,冷汗却从颈后不断涌出。眼前的一切都像是他意识最深处挥之不去的梦魇,那些咒语在眼前飞舞着,每一句都是:公孙病已立。 刘骜想开口说话,牙关却死死咬紧,舌头仿佛黏在上颚,无法动作。他竭力想拔出他的天子剑,却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手掌正在颤抖。 忽然东方曼倩走上前去,从柳条上摘了片叶子,看也不看就放在唇间吹了起来。虫痕影响了柳笛的声音,声调有些怪模怪样,但东方曼倩吹的是一首乡间俚曲,由于太过俚俗,在场的人人都耳熟能详,甚至连天子都听过,怪模怪样的曲调再配上东方曼倩眉飞色舞的陶醉表情,效果令人捧腹。 东方曼倩只吹了几句,场中妖异阴森的气氛便不翼而飞,片刻后,刘骜个大笑起来,接着众人仿佛得到号令,同时大笑。由于笑得太过整齐,众人倒把自己吓了一跳,笑声又戛然而止。中行说本来臭着脸,这会儿见众人尴尬,反而捂着肚子哈哈狂笑不止。 众人半是尴尬,半是觉得好笑,再看到天子仍然笑声不停,也都先后大笑了起来。 刘骜一直笑到眼泪都出来了,才喘着气收住笑声,然后一挥手, “烧了!” 期门武士抱起木薪,堆在柳树下,一直堆到快把柳树埋住,才泼上灯油,放火点燃。 火焰升起,将那棵传说中死而复生,倒而自立的柳树吞噬其中。树上的咒语连同柳叶和树干,在烈焰中一同化为灰烬。 刘骜转身就走,唐衡追上几步,低声说了几句。 刘骜微微一怔, “他竟然找到这里?那就在昭台宫见见吧。” 宫外多了几辆马车,正是那位江都王太子的车驾。众人簇拥着天子进入昭台宫,稍事整理,随即宣江都王太子觐见。 天子接见诸侯,徐璜等人自当入殿随侍。程宗扬六百石的官职这会儿就差了点意思,又不是内侍,于是被留在殿外候旨。他紧张了一天,这会儿松懈下来,忽然有些内急,左右无事,索性去找厕所。 六朝厕所一般建在宫室西南,昭台宫本身规模不大,出了正殿,穿过一个角门就是。门口守着几个侍从,似乎正有人入厕。程宗扬一亮身份,毕竟是六百石的大行令,那些人也没敢拦他。 昭台宫位于上林苑深处,又是冷宫,厕所也建得颇为简陋,墙壁是用未去皮的树干垒起,年深日久,上面生满青苔,衬着四周茂密的古槐老柏,倒很有几分野趣诗意。 程宗扬一泡尿痛痛快快放完,刚提起裤子,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树枝折断的声响,似乎有一个物体正快速接近,接著“轰隆”一声,厕所已经半朽的木墙被撞出一个大洞,蹿进来的竟然是一头野猪。 那野猪足有半人多高,浑身鬃毛又黑又硬,双眼血红,两支雪亮的獠牙犹如尖刀,程宗扬眼尖,一眼看到野猪背上被撕开一个血淋淋的伤口。受伤的野兽最是危险,他连忙拔出匕首,小心戒备。 那野猪似乎对他的匕首十分畏惧,在厕溷中转了个圈,然后一头往旁边的木墙撞去。整道木墙都被撞得散架,隔壁传来一片惊呼,竟然是女子的声音。 程宗扬不由生出一丝好奇,天子这次出行,一个妃嫔都没带,只带了皇后。但赵飞燕身边的侍女就有好几十个,各种净桶、香灰、布巾一应俱全,哪里用得着上这种厕所? 这会儿木墙被野猪撞断,视野通透,程宗扬一眼看去,只见里面两个挽着丫鬟的小婢,正扶着一个丽人入厕。 那两个小婢只有十二三岁年纪,陡然见到一只野猪闯进来,已经吓得傻了。中间的丽人也目瞪口呆,她明眸皓齿,正是自己入苑前,惊鸿一瞥所见的那个美人儿。她头上戴着一支华丽的凤钗,身上穿着绣服,只不过她下裳褪到脚下,裸露着一只雪团般又圆又白的美臀。 野猪在厕中转了半圈,又往墙上撞去,结果这次没能撞穿墙壁,反而撞断了一支獠牙。野猪凶性大发,弓身发出一声刺耳的嗥叫。 那丽人和小婢吓得惊叫不已,搂抱着退到厕所一角,挤成一团。 厕所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不免惊动了天子。刘骜亲自赶来,身后跟着那个俊俏的江都王太子。看到厕中的情形,江都王太子失态地大叫道: “光儿!” 那女子名字叫光?程宗扬暗道:确实很光很白…… 那丽人被小婢挡在身后,总算没有春光外泄,她又羞又怕,一边泪如雨下,一边凄声道: “太子!救命……” 刘骜盯着那头野猪,眼里露出一丝兴奋,握着剑柄,跃跃欲试地说道: “苑中的野彘竟然长到这么大了!” 江都王太子扯着刘骜的衣角央求道: “圣上救命!” “别担心,看我的!” 刘骜拔出长剑,正欲上前,却被一个人张臂拦住。 东方曼倩语调铿锵地说道: “千金之子尚且坐不垂堂!陛下轻投险地,奈宗庙、太后何!” 那丽人珠泪连连地哀求道: “救命啊……” 唐衡也道: “陛下三思!来人!快传期门!” 刘骜正在兴头上,却被东方曼倩拦住,心里十二分不爽,冷着脸道: “朕不去可以——执戟郎,你的戟呢!” 东方曼倩坦然道: “臣受命侍诏,今日未曾执戟。” “找支戟来!你上!” 程宗扬叹了口气,老东身手怎么样,自己没见过,但跟这头野猪搏斗,恐怕够呛。众目睽睽之下,他实在不想出手,但老东真要被逼得赶鸭子上架,被野猪撞出个好歹,未免也不是朋友之道。 程宗扬握着匕首,正要上前。单超大步过来,他提着一把环首长刀,黑色的长袖微微鼓起。 那野猪双目血红,口中淌著白沫,背上的伤口使它狂燥无比,此时看到有人过来,立刻嗥叫着撞向单超。单超脚步微微一错,长刀疾劈而下。只一刀,一颗巨大的猪头就带着无数血花飞了起来。 好死不死,那猪头竟然冲着自己的脑袋飞来,自己要是躲开的话,就该撞到天子身上了。程宗扬万般无奈,只好收起匕首,双臂一展,把这颗还喷着血的大猪头抱了个结结实实。 ………………………………………………………………………………… 虽然从头到脚洗了一遍,连衣服也换过,程宗扬似乎还能闻到自己身上的血腥味。单超猪口救人,东方曼倩一番大义言辞,事后都得到天子的赏赐,连他这个拦猪头的功臣也得了两匹丝帛。 事后察验,那头野猪是被花豹咬伤,追逐中闯入昭台宫,花豹的足迹也在离宫殿不远的位置找到,也许是看到里面人太多,花豹没有进来。但能把一头野猪追得慌不择路,那头花豹也不是一般的凶猛。 外面飘来淡淡的rou香,那些期门武士正在烤炙野猪。昭台宫出现怪柳,天子本不欲多待,方才一场意外,却让天子来了兴致,让人将那头野猪拖到殿前洗剥宰杀,当庭烤炙。一方面大快朵颐,一方面也是想看看能不能找到那头花豹的线索,打一张豹皮。 程宗扬把毛笔簪到冠侧,系好充当书刀的珊瑚匕首,然后推开殿门,走出宫室。 迎面看到徐璜、左悺、具瑗三人,一个个笑眯眯地看着自己,那笑容即慈祥又和蔼,还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程宗扬下意识地摸了摸衣物,心想自己不会是被偷窥了吧?老头可说过,汉宫的太监净出变态…… 第三章 程宗扬把欠条往案上一拍,痛心疾首地说道: “看你干的缺德事!” 蔡敬仲丝毫不显慌张,只叹息道: “南宫这班同僚,也是穷得太狠了。些许小钱也放在眼里,思之令人怅然……” 蔡敬仲摇了摇头,一边叹息,一边慢条斯理地把那些欠条撕成碎片。 程宗扬盯着那堆碎到拼不起来的纸渣渣,半晌才抬眼看着他,一脸不可思议地说道: “怎么回事?欠条呢?” 蔡敬仲嗤之以鼻, “欠条都拿来了,还想再拿走?他们以为我蔡敬仲是好欺负的吗?作梦!” “大哥!我知道你是爽快人!可我是中间人啊!你这一撕,你是痛快了,我怎么跟他们交待?” “就说我再给他们写一份。” 程宗扬哑口无言。高啊,真高。徐璜他们原本好歹也算有张白条,这会儿连白条都没了。徐璜要是信了他,运气好到顶天,恐怕也要等到进棺材那天,蔡敬仲大发善心,才会把欠条烧给他们。 “大哥,”程宗扬推心置腹地说道: “我也不是什么滥施善心的好人。但这事儿吧,我觉得真不能这么做。你要觉得把钱给他们会让你念头不通达,我来替你还!” 蔡敬仲道: “你还有钱?” 程宗扬警觉起来, “什么意思?” 蔡敬仲从怀里取出一块纸板,往两边一摊,一座纸制的楼宇跃然而出, “你上次说的电梯我觉得有点意思。实验楼太高的话,平常上下一者耽误时间,二者太累,你说的电我虽然没有,但其间的道理是相通的,我考虑了一下,实验楼位于江边,完全可以采用水力驱动……” “等等!你的意思是:你宁愿给你的实验楼加装一部水力升降机,省点上楼的力气,也不肯还钱是不是?” 蔡敬仲想了想, “你可以这么理解。但我必须告诉你,还不还钱不是重点,重点是——”蔡敬仲竖起一根手指, “效率。” “这词还是我告诉你的吧!” “但我觉得很对。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哎?你说我给他们点时间怎么样?我有一种药,每天可以让他们多睡一个时辰,可谓金不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