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星宅 - 其他小说 - 六朝云龙吟(01-33集)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292

分卷阅读292

    落里一扔,意气风发地喝道:“谁来与我射覆!”

    “我来!”

    冯源拿出一只带钩用碗扣住,让他来猜,东方曼倩张口即中。冯源不信邪,举觥饮了一杯,然后接着来。东方曼倩连射连中,无一虚发。冯源一口气连输七局,输得脸都绿了,干脆换成酒瓮,照样挡不住东方曼倩的连胜,让冯大法直后悔没有把远在临安的林清浦请来。

    敖润一看不是事,挽起袖子就要跟东方曼倩划拳,刘诏拦住他,“敖哥,划拳那么粗俗的勾当就别拿出来献了,你玩投壶啊。”

    敖润一脸茫然,“啥?”

    刘诏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亏你还是射箭的——投壶都不知道?”

    “哦!哦!”敖润想了起来,“那就投壶!老东,你敢不敢?”

    东方曼倩笑骂道:“什么老东?我很老吗?那就投壶,一投一觥!”

    第三章

    “呕……”敖润抱着车轮一阵狂吐,半晌才喘着气道:“老刘,你出的什么馊主意……老东投壶比射覆还狠……哥今天算是被你害惨了……”

    刘诏脑袋顶着墙,一边“哗哗啦啦”的尿着,一边吐了口酒气,语重心长地说道:“酒量不行,说啥都是白搭。你瞧我,输是输,可咱输得起啊,不就是一连输了三十多杯吗?咱喝完精神焕发,走路都带风的。”

    说着刘诏转过身,熟练地套好车马,打开卡住车轮的车轫,一手拿起赶车的鞭子,就要上车。

    冯源趴在车厢里,马车一晃,醒了过来,他抬头看着刘诏,然后嘿嘿笑了起来。

    “笑啥呢?”刘诏一脸纳闷。

    旁边的毛延寿咳了一声,提醒道:“刘爷,你裤子湿了。”

    刘诏低头一看,脸顿时黑得锅底一般。

    敖润抱着车轮哈哈大笑,“老刘,别人是解了裤子撒尿,哪儿有你爽利?撒尿连裤子都不解,难怪走路都带着风呢。”

    刘诏强辩道:“我明明解了的!”

    “你是拎着裤带当那话儿了吧?”

    程宗扬道:“得了,你们也别回去了,和老东一起,都在酒肆歇一夜,让伊墨云给你们找铺盖。”

    东方曼倩虽然酒量惊人,但好汉架不住人多,此时早已醉倒,伊墨云刚收拾停当,几名刚送走的醉汉又转了回来,一进门就倒成一堆,呼噜声响成一片。毛延寿倒是喝得不多,这会儿前后奔忙,好不容易帮着把敖润、刘诏等人扶到席上安置下来,累出一身臭汗。

    程宗扬也有了七八分醉意,可这间酒肆本来就不大,一下挤进四名壮汉,连下脚的地方的都没有。小胡姬伊墨云一边打着呵欠,一边苦恼地给几人腾地方,找铺盖,还要防着他们吐到自己的被褥上,还要照看外面的车马,不由得狠狠给了程宗扬几个白眼。

    程宗扬也有点心虚,自己带人来喝酒也就罢了,结果还把客人留到店里。要不是自己那乖徒儿面子够大,这几个醉汉恐怕早就被人扔到大街上了。

    酒肆中鼾声四起,敖润和刘诏嗓门一个比一个洪亮,那气势声震屋宇,连房顶的瓦片都震得乱摇。瞧着小胡姬一脸委屈的模样,程宗扬赶紧打了个招呼,就带着毛延寿溜了。

    两人都不会驾车,只能徒步,程宗扬只好就近去金市旁边那处租住的房子,准备凑合一夜。

    刚走过一个路口,程宗扬就开始后悔。下午从宫里出来,天气便阴沉沉的,随时都可能下雨。此时已经是深夜,天际浓云密布,无星无月,四周一片漆黑,伸手都看不见五指。周围的里坊都建着高墙,但此时连墙的影子都看不见。如果不打个灯笼,这样的夜里根本是寸步难行。

    程宗扬的手电筒留在了游冶台,手里连个打火机都没有,只能摸索着前行。刚走出几步,程宗扬忽然心生警兆,抬手接住一道黑影。

    手中毛绒绒一片温热,接着“喵”的一声,却是一只野猫。

    程宗扬松了口气,扔下那只野猫,说道:“延寿,我看得回去借个火把,要不然根本没办法走啊。”

    说完却没听到毛延寿的回话,程宗扬脚步一顿,然后侧着身慢慢靠在墙边,一手握住腰间的短剑。

    身后一片寂静,毛延寿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毫无声息。

    程宗扬屏住呼吸,然后猛地往地上一扑。“叮”的一声,一柄弯刀劈在他刚才所立的位置,刀锋在墙上溅起几点火星。

    程宗扬扳开机括,短剑悄无声息地出鞘,朝前刺出。接着剑锋一沉,刺在那人小腿上。黑暗中传来一声低叫,却是一名女子。

    程宗扬猛虎般跃起身来,左手握拳挥出,打在那女子握剑的手腕上,接着往上一攀,搂住她的脖颈,扳住她的下巴往上抬起,右手举起短剑,朝她露出的咽喉刺去。

    那女子喉咙被他扼住,只能勉强吐出一丝声音,“别杀我……”

    剑锋落在那女子颈上,留下一道血痕,让那女子魂飞魄散。

    程宗扬寒声道:“你是谁?为什么偷袭我?”

    那女子艰难地说道:“我是襄城君府里的婢女……”

    程宗扬酒意醒了大半,略一琢磨,便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错——自己酒意上头,在红玉来的时候拿木简写了地址,让红玉带给襄城君。问题是六朝的识字率本来就不高,何况自己还装成傻子。襄城君接到木简,再问明是自己在席间亲手所写,再傻的人也会起疑心。与一个傻子私下偷情倒也罢了,可一个别有用心的人假扮成傻子,麻烦就大了。如果被有心人抓住把柄,免不了后患无穷。没想到襄城君这么果决,立即派人在酒肆外等候,自己一出门,就要杀人灭口,斩草除根。

    程宗扬心念电转,弄清了其中的缘由。一边懊恼自己喝酒误事,一边暗叹这狐狸精真够狠辣的,前一刻还着急上火地让红玉四处寻找自己,察觉不对,立刻翻脸无情。程宗扬一问那女子来的时间,襄城君几乎没有半点迟疑,接到木简就派人来到酒肆,如果不是她低估了自己的身手,只匆忙派出一个心腹婢女,自己此时早已血溅街头,还要落一个私闯宵禁,为贼所杀的名头。

    事已至此,如何善后,让程宗扬头痛不已。襄城君已经起了疑心,自己即使杀了这婢女也没有意义。襄城君不见回音,肯定会再派人来杀自己灭口。可留这婢女一条性命,襄城君立刻会知道自己不仅会写字,还有一副不错的身手,下次再派人来,就不会这么容易打发了。

    襄城君是太后弟媳,吕冀的正妻,背后是太后和汉国最强大的外戚。从安全起见,最好的选择应该是立刻离开洛都。可自己好不容易从冯子都口中找到徐璜的门路,花重金买来官职,洗白身份,就这么狼狈逃蹿,一大把的前期投资全打了水漂不说,还要惹一屁股的麻烦擦不干净,这也太失败了。

    程宗扬找到毛延寿,发现他倒在街角,所幸只是被那女子击晕,并无大碍。既然没出人命,程宗扬也收起杀意,心一横,决定赌一把。

    他收起刀,对那婢女说道:“你去告诉夫人,就说我是五原城来的。听清楚了吗?”

    黑暗中看不到那婢女的表情,但能听出她的错愕,“奴婢……听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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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襄城君猛然坐起身,失声道:“五原城?”

    婢女道:“那人是这么说的。”

    襄城君目中异彩连现,翻身从榻上下来,吩咐道:“来人!备车!”

    “夫人,”旁边的仆妇劝阻道:“眼下已经是半夜,夫人若是出行,只怕引起城中议论。”

    襄城君冷静下来,她身为吕冀的正妻,一举一动都不知有多少人盯着,若是就这样出门,天不亮可能就传遍整个洛都。

    “你说的是。”襄城君从容道:“你们出去吧。红玉,你留下。”

    等周围的仆妇离开,襄城君旁边的床榻忽然一动,整面墙壁旋转过来,从刚才的大厅转到厅后隐秘的奥室。

    “你去取两面腰牌,”襄城君对红玉吩咐道:“一会儿从后门走,你与我一起去。”

    红玉吃了一惊,她没想到女主人这么急于出门,有些慌乱地说道:“可是夫人,只我们两个人,万一……要不要再带些人?”

    襄城君眼神一厉,斥道:“闭嘴!不该问的别问!”

    红玉身子一颤,隔了一会儿才小心道:“出门可要拿求医的通行书简?”

    权贵之家自有夜间通行的令简,逻卒虽然不会阻挡,但襄城君连夜出府的事就无可隐瞒。除此之外,一般人家生子或是急病,不在宵禁之列,但需要里坊出具的书简以供查验。襄城君府中婢仆不下千人,求医的通行书简是必备之物,执此出门,遇到巡逻的士卒也容易解释。

    襄城君点头道:“你去取吧。”

    红玉匆忙取来腰牌、令简,找出两套带着兜帽的罩衣,与女主人扮成府中的仆妇,然后提了灯笼,从后门悄悄出府。

    路上遇到两起巡夜的士卒,看到是两个女仆带着襄城君府的书简,说府中有人得了急病,前去求医,士卒们并没有留难,还好心地送了她们一程。

    告辞了好意的士卒,两人藉着灯笼微弱的光芒,来到金市南门。虽然已经牢牢记住地址,可襄城君还是拿出木简,就着灯笼又仔细看了一遍。

    里坊的大门已经关上,但这处里坊的住客多是外乡人,人员混杂,里正也不甚用心。红玉上前敲了门,又塞了一串钱铢,里正便权作不知,睁只眼闭只眼地放两人入内。 

    素白的灯笼内烛火摇曳,映出坊中杂乱的房舍,襄城君皱起眉头,扶着小婢绕过积水的泥坑,找到木简上写的位置。红玉刚要叩门,房门已然打开,一名艳丽的女子露出面孔,看到是两名陌生的女子,只嫣然一笑,便扭头入内。既没有问她们的身份,也没有问她们的来意。

    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那女子惊人的艳色直让红玉看呆了眼。那女子浓妆艳抹,妆扮得如同街头倚门卖笑的娼女,眉眼间却看不出半分艳俗,衬着周围破旧的房舍,就如同一只骄傲的凤凰飞入鸡窝之中。

    红玉回头看着夫人,只见襄城君的面孔被兜帽遮住,露出的红唇微微抿紧,似乎下了决心,接着举足踏入门内。红玉虽然心怯,也只好硬着头皮跟在后面。

    屋内颇为狭窄,陈设倒还整洁。外间的角落里铺着一张草席,一名看着有几分寒酸的文士蜷身躺在上面,似乎已经睡熟。里间挂着一副半旧的竹帘,隔着竹帘能看到里面点着油灯,不时有氤氲的水雾从帘中飘出。

    那艳姬衣饰甚是古怪,身上只有几件小到不能再小的布片,勉强掩住羞处,却极具美感,外面罩着一层透明的黑色薄纱,白美的玉体大半暴露出来,走动时香肌雪肤在薄纱下时隐时现,让人看得眼花缭乱。

    艳姬回眸看了裹在罩衣中的女子一眼,浅浅一笑,抬手挑起竹帘。只见屋内摆着一只宽大的木桶,一个年轻的男子仰着脸靠在木桶中,他头上的发髻已经解开,湿漉漉的头发披散下来,旁边的木几上放着一套黑色的官服,上面摆着一顶簪着毛笔的进贤冠。看他的容貌,正是那个叫程厚道的傻瓜,只是此时他全身上下全无呆气,一双眼睛似笑非笑,眼底却隐隐闪着寒光。

    襄城君慢慢走过去,像不认识一样打量着他,灯光下,那张艳如桃李的面孔充满了谨慎和戒备的神情。她张口想说什么,却见那男子抬起手,漫不经心地勾了勾手指,让她进前,然后用下巴示意了一下身边。

    木桶旁放着一只剥好的丝瓜瓤,丝瓜子已经去掉,只剩下金黄细密的内瓤。襄城君怔了片刻,才意识到他是让自己给他擦背。一股怒气涌上心头,襄城君挑起眉梢,面露愠色。她双手握在胸前,对那只丝瓜瓤看都不看一眼,盯着程宗扬冷冰冰道:“你是什么人?为何要来洛都?”

    程宗扬打了个呵欠,懒洋洋道:“你说呢?”

    忽然间襄城君嫣然一笑,神情变得妩媚异常。她美目微微一瞥,娇俏地抛了个媚眼,那种妖艳的媚态,让程宗扬也不禁为之失神。与此同时,鼻端飘来一股淡淡的异样气息,猛然闻到似乎令人直想掩鼻,余味却香媚之极。

    程宗扬恍惚间想到,难道这就是狐狸精所谓的sao味?

    襄城君却是目光数变,然后转身就走。

    襄城君刚转过身,就看到一只茶盘递到胸前,却是方才的艳姬捧茶过来,两人险些相撞。

    襄城君身形微闪,想要避开,谁知那女子的茶盘也同样移来,眼看茶盘就要撞到身上,襄城君纤手一伸,翘起两根玉指,按在茶盘边缘。

    指尖微一用力,她却发现那只茶盘像游鱼一样滑不溜手,劲力刚一吐出,就如同泥牛入海,被人轻轻巧巧的卸去,倒象是她自己伸手想去接住茶盘,却手上一滑,几乎要把茶盘掀翻一般。

    就在这时,茶盘往前略微一递,动作看似极轻,但襄城君力道已经用尽,被茶盘一推,不由自主地退后一步。错愕之下,襄城君抬手挡住茶盘,劲力连吐,试图将茶盘原封不动地推回去。可那只茶盘被艳姬稳稳托在手中,无论她如何变招,都无法推动分毫。

    襄城君心下大怒,索性放开茶盘,抬掌往盘上的茶盏拍去。

    木制的茶盘微微一旋,茶盏停在了襄城君掌中。

    襄城君一手捧着茶盏,脸上终于露出惊骇之色。她这一掌拍出,就算是石盏也能拍得粉碎。可那只茶盏却仿佛无视她的掌力,就那么被她轻轻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