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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的影子,不停地啧啧称奇。 高智商信口开河,吹嘘道:“软晶玉世间仅此一对,蓝者为雄,粉者为雌。无论寒冬酷暑,杯身都温润如玉,以此杯饮酒,能延年益寿。” 冯子都赞道:“果然是宝物!我冯子都今天算是开眼了!” “冯兄是霍大将军的心腹,什么样的宝物没见过?我师傅说,冯兄是当世俊彦,一般礼物你也看不上眼,也就这对杯子能拿得出手。” “什么?”冯子都惊叫道:“给我的?太贵重了!” 高智商一脸随意地说道:“咱们兄弟有什么好客气的?拿着吧。” “不行!不行!实在太贵重了。” 程宗扬笑道:“小徒与冯兄相识一场,一点薄礼,冯兄何必推辞?” “这位是……” 高智商道:“我师傅,程家少主。” “游冶台的东家?”冯子都拍案道:“怪不得有如此手笔!程少主的大名,我可是久仰得很了!” 高智商把杯子收好,三人重新落座。 “我师傅想找个机会给汉国朝廷效力,”高智商挤了挤眼,“明白了吧?” “入朝?”冯子都犹豫了一下,然後露出一丝苦笑,“自家兄弟,我跟你实话实说:你要早两个月找我,高的不敢说,四百石以下的官职,一句话的事。就是二千石,只要肯花钱,咱也有门路。” 程宗扬道:“现在有什么为难的?” 冯子都长叹一声,“太后还政了。如今朝廷的官职,都是天子作主。霍大将军为了避嫌,称病在家。好多事我也不方便插手。” 高智商给众人斟上酒,然後道:“我师傅不在乎那点俸禄,只是有个官身,办起事来方便些。” 冯子都仔细想了一会儿,“程少主是做生意的?” 程宗扬道:“家里倒是有些生意。” “商人的话,更不好办了。”冯子都道:“若是军职,我倒有点门路。但商贾在七科谪之列,一旦从军只能发送到边疆。想留在宫中,除非是良家子。” 良家子是家世清白的平民,在汉国,商贾和百工、医巫一样,都在良家子的范畴之外。程宗扬对此也早有耳闻,说道:“程某本非汉国人氏,不知汉国是否有客卿?” 冯子都道:“有。但大多是虚职,没什么用处。” “能上朝吗?” “当然不行。除非天子特诏。” 程宗扬大为失望,他原本准备花钱找找门路,弄个客卿的身份,好接近汉国朝廷。如果连上朝都不行,这样的身份也没什么用了。 冯子都犹豫良久,又看了看那隻装着软晶玉杯的木盒,最後心一横,起身往外张望了一下,关上门,然後回来坐下,压低声音道:“如果说门路,也不是没有……” “冯兄尽说无妨。” 冯子都声音又低了一分,“千万别往外传,更不能提是我说的——” 程宗扬会意地点点头。 冯子都用只能让两人听见的声音道:“南宫西侧,有处官邸,叫西邸……里面管事的姓徐。爵位最高关内侯,金印紫绶,可世袭,五百万钱;武职虎贲、羽林的郎将,一千万钱;官职二千石二千万钱,四百石四百万钱。” 冯子都声音虽轻,程宗扬却听得惊心动魄,他话中的意思,那处西邸不仅爵位可卖,还有文武的官职出售。自己也是做生意的,但还从未想过生意能做到这一步。 汉国爵位以王爵最高,但非刘不王,一般人所能得到的最高爵位就是列侯,可以实际领有封地,自置僚属。关内侯仅次于列侯,但没有实封。虎贲郎和羽林郎属于天子禁军的中级军官,多由贵族子弟担任。二千石相当于一郡太守,作价二千万钱,就是一万金铢。 程宗扬道:“二千石,是实职吗?” “实职还需要再花点钱。而且只能做一任。” 汉国官员一任多是三年,一万金铢当三年的太守,即使再加一些,这个价钱也比自己想像中要便宜得多。 程宗扬刚要开口,房门轻轻一响,小胡姬伊墨雲捧着烩好的鲤鱼进来。她俏脸板得紧紧的,但低头时程宗扬发现她头上换了支簪子,正是高智商送给她的那支。高智商手上没多少钱,簪子也不是什么上等货,但她显然十分喜欢,此时戴在头上,平添了几分娇俏。 小胡姬上菜时,高智商一个劲和她眉来眼去,被程宗扬狠瞪一眼才老实了一些。 等小胡姬离开,冯子都又叮嘱道:“千万别走漏风声,别说是我透的信。” 冯子都如此小心谨慎,反复叮嘱,高智商不禁笑道:“冯哥,那个姓徐的是谁?你给我透个底,我心里好有点数。” “千万!千万!别往外说,尤其别告诉你家老爷子。”冯子都小声道:“咱们兄弟,告诉你们无妨:徐璜是天子最亲信的内臣——明白了吗?” 程宗扬心头顿时恍然,太后已经还政,除了天子谁还能卖官鬻爵?这个所谓的西邸,其实是天子暗中卖官敛财的渠道。可天子君临汉国,又是六朝名义上的共主,富有天下,他幹嘛要去敛财? 高智商毫不忌讳,开口道:“别逗了冯哥,要是天子的意思,何必这么鬼鬼祟祟的?反正是做生意,这么小心能挣着钱吗?” “你个憨货。那是防着太后和霍大将军。” 高智商恍然大悟,“哎哟冯哥,这事你都知道了,是不是犯了忌讳?” 冯子都没好气地说道:“这不废话!要不是你,我能说吗?这辈子我都烂到肚子里,打死都不往外说。” 天子背着太后和霍大将军开设西邸,卖官敛财,却偏偏被霍大将军的心腹知道得一清二楚。想想就知道这漟混水有多深。程宗扬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心里略一犹豫,然後起身拱手道:“多谢冯兄。你们慢慢聊,我先告辞。” 冯子都有些意外地站起身,高智商拉住他,“我师傅还有点事。咱们兄弟今天好好乐乐!对了,这里还有点小玩意。” 高智商说拿出一隻精巧的皮夹,里面装着一张竹制漆金的名刺,还有一叠印制精美,带着古怪花押的纸笺。 冯子都来了兴趣,“什么东西?” “程氏商会的贵宾卡。冯哥带着这张卡,只要是程氏商会名下的酒楼馆阁,一律是贵宾待遇。” “游冶台也行?” “当然。拿着这卡,你想叫谁陪都行,保证让你满意!” 冯子都大喜过望,“好兄弟!” “这些纸钞你也收好,”高智商笑嘻嘻道:“比贵宾卡可值钱得多。” “是吗?”冯子都将信将疑。 “冯哥什么时候用钱,拿着纸钞到程氏商会名下的产业,”高智商低声道:“一张可以兑换十万钱。” 冯子都吃了一惊,一张十万钱,这一叠不下十张,就是上百万钱,那位程少主果然是大手笔。 “好兄弟!”冯子都慷慨地说道:“你这份心意我领了,往後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往後少不了麻烦你的时候。来,乾一杯!” ………………………………………………………………………………… 程宗扬确实是有事,离开酒肆,他立即赶往金市附近自己租住的那处房屋。一名文士正在房内,看到程宗扬进来,文士连忙起身施礼,“程公子。” 程宗扬不动声色地回了一礼,“先生请坐。” 罂粟女轻笑道:“毛先生可是难得的丹青圣手呢。” 文士连声道:“不敢,不敢。” 双方颇为客气地分宾主坐下,接着有人奉上茶汤,程宗扬一看,奉茶的居然是延香,不由怔了一下。延香怯生生地低声道:“请主子慢用……” 程宗扬瞥了罂粟女一眼,罂粟女避开他的目光,唇角露出一丝笑意,然後微微侧身,轻不可闻地在程宗扬耳旁低语道:“若不是有客人,便让她用心给主子奉茶了……” 程宗扬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然後收敛心神,打量着面前那名文士。 那文士穿着一袭青衫,面容清癯,颌下留着长鬚,虽然双目狭长,但颇具神采,此时坐在他面前,面上隐约带着几分谄笑。 一个时辰之前,自己在路上遇到这名文士被一群奴仆追打,出面拦了下来。一问之下才知道他原来是一名丹青师,刚来到洛都不久,因为求见襄邑侯,不料却误入襄城君门内,被奴仆赶了出来。 程宗扬听到是丹青师便留了心,何况又与襄邑侯有关,但因为当时已经与冯子都约好见面,无法爽约,于是让在暗处随行的罂粟女出面,把他请到自己的住处,暂时先安置下来。 那丹青师身无分文,在洛都已经走投无路,一听有人相邀,当即欣然应诺。此时他已经洗去鼻上的血迹,拂去身上的尘土,看起来总算不那么狼狈。 程宗扬道:“方才听小婢提及,先生姓毛,不知尊驾大名?” 文士道:“敝人毛延寿,以丹青为业。” 程宗扬觉得这名字有点耳熟,顺口道:“原来是毛先生……等等!你是毛延寿!” 毛延寿一脸茫然,不知道这位公子为何露出一副古怪的表情,两眼直勾勾盯着自己。他小心道:“公子可是在哪里听说过区区的薄名?” 当然听说过! 意态由来画不成,当时枉杀毛延寿——这是一个改变了史上四大美女之一王昭君命运的名字,虽然是一个醜陋的配角。 程宗扬很想问问他见过王昭君没有?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打了个哈哈,“毛先生擅画美女,天下知名,程某闻名已久。今天一见,实在是幸会!” 毛延寿忙道:“贱名不敢有辱清听。” “先生过谦了。”程宗扬诚心诚意地说道:“以先生的才艺,便是入宫为御前画师,也不在话下。”这家伙虽然声名够臭,但画艺堪称圣手,即便被砍了脑袋,当时仍被推为。 毛延寿此时画艺初成,不过是寂寂无名之辈,听到程宗扬如此称许,不禁又惊又喜,连忙道:“不敢不敢。” 两人客套几句,程宗扬道:“莫怪程某唐突,不知先生为何前往襄邑侯府,以至于受辱于小人呢?” 毛延寿道:“公子相询,区区不敢隐瞒。区区在外游历多年,刚回洛都不过数日,谁知遇到扒手,将区区盘缠席卷一空。无奈之下,只好奔走权贵之门。”他苦笑道:“名为投效,实为乞食。” “先生可是与襄邑侯有旧?” “不过是一面之缘。” “在路上时,程某见到先生带的画轴,想来是登门献画,不知程某能不能先睹为快?” 毛延寿露出一丝尴尬,“劣作而已,不敢有污公子眼目。” 程宗扬笑眯眯看着他,忽然道:“八月初九,先生是在上汤吧?” 毛延寿脸色微变,支吾道:“这个……区区……在下记不太清了。” 程宗扬心下雪亮,于是不再兜圈子,随即吩咐一声,让罂奴拿出一幅画卷,在几上摊开,说道:“此画想必是先生的手笔吧?” 毛延寿一眼看去,不由失声道:“此画何以在公子手里?” “先生多半还不知晓,此女数日前便已惨死。” “啊!”毛延寿大吃一惊。 程宗扬淡淡道:“不仅是此女。那位贩朱砂的商人也已身首异处。” 毛延寿目瞪口呆。 “当日在脚店落宿的住客,如果加上先生的话,一共是十二人。其中有位书生,先生多半还记得,八月十四夜间死于书院火中;独眼的拳师,八月十五日在石崤遇匪被杀;偷走先生财物的扒手,八月十日死于上汤。三名脚夫,八月十六日在伊阙溺水而亡。这女子名叫延玉,与那名商人在偃师的客栈被杀。” 毛延寿脸色剧变,“他们……他们……怎……怎么可能……” 程宗扬叹了口气,“先生若是不露面也就罢了。谁知先生会自投罗网。如今在襄邑侯府奴仆面前露出行藏,想再独善其身,只怕不易。” 毛延寿神情呆滞,额头冒出黄豆大的汗滴。 程宗扬抬眼盯着他,慢慢道:“初九那天,上汤长兴脚店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毛延寿张了张嘴,舌头却像打结一样,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程宗扬拿出一隻荷包,“哗”的一声,将里面的钱铢倒在几上。金灿灿的钱铢满几乱滚,有几枚掉在毛延寿膝前。 “只要你说出来,这些钱铢都是你的。” 毛延寿脸色由青转白,忽然间福至心灵,他扑到程宗扬面前,用变调的声音道:“这些钱铢小人不敢拿!只求公子救小人一命!” 程宗扬道:“你倒是明白,眼下能保住你性命的,也就是程某了。这样吧,我程氏商会还缺一个丹青师,你便投入我门下。这些钱就当你的安家费,往後每月两千钱。如何?” 毛延寿颤声道:“多谢公子……多谢公子……” 程宗扬笑道:“还叫我公子吗?” “家主!” “很好。”程宗扬道:“收起来吧。” 毛延寿抹了抹额上的冷汗,一枚一枚捡起散落的金铢。也许是那些金铢握在手中,让他有了底气,脸上的忧惧之色渐渐褪去,露出几分惊喜。 江山易改,秉性难移。程宗扬心下暗叹,这位毛延寿当年就是因为贪财,连史上四大美女的王昭君都敢往醜里画,结果让天子错失绝色,大怒之下将他斩首弃市。这一世也是如此。对付这家伙,还是要用钱啊。 等毛延寿捡完钱铢,脸上露出喜意,程宗扬道:“八月初九,在上汤长兴脚店的那位贵人,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