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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免,国法难饶。王禹玉事君不忠,结党谋私,即便免死,也当流放岭南。” 太皇太后微微点头,“便是如此罢了。” 寥寥几句话决定了前任宰相的命运,程宗扬肚子里暗自嘀咕,这宋主刚开始似乎对王禹玉颇有回护的意思,但一听说王禹玉拒草诏书的事属实,立即改换脸色,必欲除之而后快。这小子的权力欲不是一般的强啊。 宋主道:“梁师成、王禹玉先后离朝,贾太师独自掌权,似有不妥。” 太皇太后沉吟片刻,温言道:“赐高俅一壶珍珠。” 宋主一愕,然后明白过来,躬身道:“儿臣遵命。” 程宗扬也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太皇太后是暗示宋主拉拢高俅,把军权牢牢掌握在手中。只要兵权在手,无论贾师宪权力再大,一道诏书就能罢了他的官。 太皇太后提醒道:“他是个好财好物的性子,寻常珍珠未必入他的眼。” “正好南蒲贡来一批珍珠,” 宋主悻悻道:“高俅这厮贪婪无度,难怪士大夫不屑与他为伍。” “人无完人。这些年我们孤儿寡母能平平安安,都是高俅掌军的功劳。” 宋主本是心思灵动之辈,祖母略一点拨便能举一反三。坐在他的位置上,最要紧的除了军权,还有财权,这些年宋国因为朝廷无钱可用,已经吃了不少亏。 想通这一点,宋主再看向程宗扬目光不由多了几分温和,“宝钞局的事你做得不错。” “都是陛下的提点。” 程宗扬很明智地没有提贾师宪的名字,把功劳都推给宋主。不是他过河拆桥,眼下宋主已经对老贾忌惮十分,再提他的名字,等于是火上浇油,烧了自己也烧了老贾。 “朕哪里有什么能提点你的?” 宋主笑着说了一句,然后道:“娘娘的亲眷原就不多,难得你有这等缘份,能与娘娘相认。纸钞的事多多用心,且莫出了岔子。” “是。” 宋主向太皇太后道:“娘娘大喜,此事当诏告天下,为娘娘贺喜。儿臣便命翰林院草诏,大赦天下。” “切切不可!” 太皇太后和程宗扬异口同声地说道。 太皇太后道:“官家这番心意,老身甚是喜欢。但方才官家也说了,此间情形若让外间知晓,你我祖孙少不佞佛之讥。此是其一。其二,天下六朝,外戚干政,多有不得善终。我这外甥生在蛮荒,本性淳厚,若是将此事诏之天下,骤然显贵,对他也不是好事。有此二端,依老身的意思,还是不要四处宣扬的好。” 程宗扬道:“方才娘娘也是这样吩咐微臣。切不可持宠而骄,恣意妄为。臣才说不敢欺瞒娘娘。” 太皇太后怜爱地拍着他的手道:“却是委屈你了。” “臣父母早亡,有一姨母已是侥天之悻,岂敢他求?” 程宗扬道:“何况娘娘也是为臣着想。只要能常见到姨母,略尽孝心,臣心愿已足。” 两人一唱一合,终于让宋主打消了念头,点头道:“娘娘在宫里寂寞,你若不方便进宫,便让你的浑家多来陪陪娘娘。” “……臣尚未娶妻。” “是吗?” 宋主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二十五六年纪尚未娶妻倒也不多,“既然是至亲,也不拘那么多礼数……便准你每月入宫五次,与娘娘说说话。” “多谢陛下。” 宋主向太皇太后施了一礼,“朝中还有事,儿臣告退。” 等宋主离开,程宗扬才偷偷抹了把冷汗,笑道:“多谢娘娘!” 太皇太后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谢我什么?” “若不是娘娘帮忙掩饰,我今天这个跟头栽下去,也不用爬起来了。” “油嘴滑舌。” 程宗扬笑道:“更要多谢娘娘青眼有加,认了在下作外甥。” 太皇太后掩口笑了起来,“好个呆子。” 程宗扬一头雾水,“我是不是说了什么傻话?” 太皇太后扬起手腕,“他说过:若有人认出这劳力士,便是他的异世之身,他留下的一切都由那人承继。你明白了吗?” 程宗扬茫然道:“我有点头晕……” 太皇太后轻笑道:“老身年纪已大,不好自荐枕席。老身以外,宫中太后、诸妃不少都是你昔日姬妾,只要你愿意,尽可随意召来侍寝。” 程宗扬整个人都傻掉了。她是把自己当成岳鹏举的化身了吗?岳鸟人脑子进了多少水才会想出这主意?随便来个人说出“劳力士”三个字,就能全盘接受他的遗产,他再大方也不至于把自己的后宫都共享了吧? 不对!程宗扬突然意识到,岳鸟人的设计正是为了他自己!六朝穿越者虽然不少,但轨迹能够重合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岳鸟人临走时留下这句话,只可能是给他自己安排的后手。一旦他重回六朝世界,就能凭此重新获得财富地位--即使他的面目身份完全改变! 程宗扬心里呯呯狂跳,如果这些推论是真的,那么岳鸟人肯定知道自己不会死,而且还有办法回来。不然他所作的一切安排,都有可能白白便宜了另外一个幸运儿。可现实却是岳鸟人一连消失十几年,踪影皆无。究竟是他的计划并不可行,还是有什么意外发生? 郭槐道:“禀娘娘,酉时已到,宫门该落锁了。” 宫门一旦落锁,内外隔绝,自己可就出不去了。程宗扬赶紧说道:“时辰已晚,在下先告辞了。” 太皇太后眼中露出一丝失望,柔声道:“便是留宿也无妨的。” 开什么玩笑?自己虽然不知道前任宋主究竟是哪个倒霉的绿帽天使,但眼下这位宋主看着可不好惹。一旦被宋主发现自己在宫里留宿,你身为太皇太后没什么好怕的,我的小命就悬了。 “陛下已经允准在下每月入宫,我明天再来拜见娘娘。” “妾身姓刘,小名娥儿。” 太皇太后道:“你原该叫妾身小字便是。但被旁人听到只怕不妥,既然你我以姨甥相称,你就叫我姨娘吧。” “那好,” 程宗扬笑道:“甥儿明日再来拜见姨娘。” 自己还有一肚子的话想问:岳鸟人当年凭什么那么嚣张?他的离开还有没有什么内幕?宋主既然与贾师宪又对你言听计从,为什么会任由宋军攻打江州?更重要的是:曾给岳鸟人生过孩子的太后仍在宫里,自己手里的梦娘究竟是谁呢? 不过来日方长,改天再问也不妨。 郭槐一手提着包袱,一手提着灯笼,送程宗扬离开大内。他微微佝偻着背,纱帽下的鬓角白发丛生,只看背影,怎么也瞧不出这么个又糟又老又太监的家伙会是一个不显山不露水的高手。 程宗扬暗暗佩服,这两个太监虽然站在阁外,但凭他们的耳力,只怕连蚊子飞过都听得清清楚楚。听了那么多隐私,脸上却毫无异样,这修养可真够深的。 话说回来,在那些宫里的贵人眼里,这些太监大概也就和家俱差不多。 有太皇太后身边最宠信的大貂璫带路,两人一路畅通无阻地离开大内。郭槐把装着程宗扬随身物品的包袱交给他,没有多说一句,便提着灯笼掩上宫门。程宗扬立在寂静的宫门前,感觉就像经历了一场光怪陆离的梦境般不可思议。 那柄极具斩马刀风范的倚天剑仍斜插在宫门前的叩天石上,月色下散发着清冷的光辉。城楼上,禁军士卒鹰隼般的目光不断扫来,察看是否有人靠近。 程宗扬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目不斜视地走过倚天剑,朝着闪耀着无数灯火的外城走去。…… 回到翠微园,众人正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见到家主,秦桧顿时舒了一口气,“谢天谢地,公子可算回来了。” 程宗扬放下包袱,笑道:“我不是说这两天有事吗?用得着急成这样?” 林清浦笑道:“易中尉来了。” “易中尉?” 程宗扬一怔,然后跳起来,“彪子!怎么这么快!” 易彪大步进来,双腿一并,向程宗扬敬了个军礼,朗声道:“星月湖大营一团直属营中尉易彪,见过程少校!” 易彪本来就是北府兵精锐,在江州战场磨练这段时日,整个人的精、气、神都有了一个飞跃,站在那里就像一柄战刀,锋芒毕露。 秦桧笑道:“原算着还有两三天才能到,但易兄弟昼夜兼程,一个多月的路程只用了十几天。单看这份速度,便是实打实的精兵!” 程宗扬还未开口,就听到冯源扯着喉咙道:“程头儿!你看这是谁!” 程宗扬一抬头,不由喜出望外,“老匡!你也来了!” 匡仲玉一副仙风道骨的架式,稽首道:“无量天尊!” 程宗扬笑骂道:“你就少给我装神弄鬼吧!” 程宗扬拉着两人坐下,“虽然有清浦帮忙传讯,但山水相隔,每次也说不了几句话,赶紧给大伙说说江州这些天的情形。” “是!” 易彪清了清喉咙,与匡仲玉你一言我一语,把这段时间的事捡着要紧的说了。 江州之战结束,星月湖大营靠着最后一战抢来的辎重,大捞了一把。但这些物资变卖却成了麻烦。云家与江州断绝往来,至今余波未消。由于围城数月,城中房舍残破,当初迁到宁州的人口如果回迁,粮食、住房用的建材都要靠商贾往来运送。 除此之外,雇佣兵佣金的结算,民夫的遣散费用,各家部曲的赏金,战殁者的抚恤……善后事宜样样都要钱。只靠江宁两州的小商户,根本是杯水车薪。因为云氏商会态度决绝地拒绝交易,让孟老大都有些傻眼,如今大营几位当家都为此头痛。 这事程宗扬肠子都悔青了,还不好对众人倒苦水。他好说歹说,拍胸口保证云家的事由自己一手摆平,终于劝住孟老大不让小狐狸去云家提亲。可想说服云家谈何容易?吴三桂跑了趟建康无功而返,敖润到现在连门都没进。自己甚至拉下脸面,请石超和桓歆帮忙,通过晋国世家查找云如瑶的下落,结果这些在晋国手眼通天的世家子弟也白忙一场。 云家那位小姐连同内宅当时的奴婢、护卫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没有半点音讯。和自己交情最好的云苍峰自从与星月湖大营翻脸之后,也同样消失无踪,剩下云栖峰和云秀峰两位爷,脸一个比一个拉得长,程宗扬远在临安,对云家的态度根本无计可施,想磕头认罪都摸不到门路。 按理说,自己应该放下一切,赶到建康与云家开诚布公地说明此事,可自己手边的事,哪一件是能轻易放下的? 接着匡仲玉说起营中事务,程宗扬只好打起精神,把云家的事放到一旁。 如今星月湖大营包括各部直属营在内,分成三团九营。原本的一营、六营和新组建的直属营成为程宗扬的嫡系。战后各营人员全部补齐,军官却缺员不少。 直属营现有两名中尉连长:吴战威、易彪,另有一个位置是留给敖润的,但少尉只从新加入的军士中提拔了两名,尚缺七名。 一营原本三名上尉连长仅剩下臧修,谢艺殒身南荒,程宗扬在外奔走,老臧作为资深上尉,当仁不让地代理营务。好在他手下臂助不少,战后鲁子印晋升为上尉,再加上吴三桂被授予中尉衔调入一营,算是补齐了三名连长。 吴三桂由直属营调入一营,是程宗扬反覆权衡的结果。如果自己带来的手下全部盘踞在直属营,与星月湖旧部泾渭分明,不仅新旧融合成了一纸空谈,也辜负了孟老大着力扶植自己的一番心思。但融合不可能直接把人员打乱重组,只能一步一步来,通过充分的交流,把误解降到最低。吴三桂精通世故,在这方面无疑是自己能拿出来的最好人选。 六营双雄杜元胜和苏骁战绩彪炳,萧遥逸卸职,杜元胜毫无悬念地出面代理营务。但六营先后经历大草原之战和江州之战,营中人员几乎换了一遍,损失最大。因此程宗扬在补充人员时,也更倾向于六营,优先程度还在自己的直属营之上。 其他两个团中,由崔茂四营、王韬五营以及侯玄直属营组成的二团实力最为强劲,如今是星月湖大营的主力,承担着江州防御的重任。 至于三团,三位营长孟非卿、斯明信和卢景全部放权,把军务都交给月霜。 孟老大着力培养月丫头,也在预料之中,但一下把整个团都交给她,还是让程宗扬吓了一跳。以月丫头暴力的性格,突然间多了这么一大批剽悍的打手,危险系数急剧蹿升,想想都让人后背发凉。 匡仲玉捋着胡须道:“月少校组建了一支女营,部下便是那些荆溪蛮女。” “不是吧!” 程宗扬叫道:“月丫头连我的墙角也敢挖!” 易彪道:“这是紫姑娘的意思。说荆溪人都是女子,跟着程头儿不妥。” “有什么不妥的!” 程宗扬义正辞严地拍案道:“难道我是那种会把自己部下的女兵都睡一遍的禽兽吗!” 秦桧凛然道:“秦某可以作证,家主与荆溪人瓜清水白,绝无半点瓜葛!” 程宗扬一个一个瞪过去,众人在他的威压下都连连点头,表示紫姑娘此举确实是多虑了。 程宗扬一拍桌子,“接着说!” 易彪连忙道:“是!” 至于从江州方面赶来临安的,除了易彪等人,还有两支队伍。一支是以舞都侯张少煌为首的晋国贺岁使团。江州一战打得血流成河,这班纨裤子弟只在城上看见,便吓得脚软。有几个胆气怯的,还跑去宁州躲了些日子。但江州之战一打完,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