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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讶道:“什么事比着火还重要?” 秦桧一副忧心忡忡的神情,喟然叹道:“属下见城中火起,料想这场回禄之灾损失定然不小,若要重建,极费工夫,因此属下擅作主张,让众人分头赶往城外,将所有碰到的砖瓦、木材、芦席、钉子、锯斧等物……无论多寡贵贱,尽数收购下来,以备城中之需。” 程宗扬目瞪口呆,半晌才道:“jian臣兄,我发现你才是天生的jian商啊!” 秦桧谦虚地说道:“未雨绸缪而已。公子既然在朝中当差,属下自当为家主着想。抢先将这批物资控制在手中,将来好为临安城的重建贡献一分薄力。” 程宗扬拍了拍他的肩:“jian臣兄,我看这临安府也快要给你立牌坊了。” 请续看第6集 第六集临安篇 内容简介: 封面人物:黄莺怜 宋军大败,自江州撤兵还被星月湖抢走辎重;主战的贾师宪眼看将要失势倒台,因筹办钱庄而遭人归于“贾党”的程宗扬亦是风雨飘摇。 秦桧借着认识“嫩草”王氏的机会提出依靠“王党”王宰相之路,程宗扬却深深了解到,在宋国唯有不变的权势才是安身立命之基,他真正该依附的是皇宫大殿上的宋主!庆祝星月湖大胜的晚宴之后,程宗扬酒酣耳热、酣睡未醒时,一道矫捷身影闯入水榭,意欲杀人夺物──自大孚灵鹫寺袈裟上誊来的文字! 章 夜黑如墨,一道闪电从天而降,耀眼的白光撕裂天空,映出大雨中一个孤独的人影。 刘宜孙握紧腰刀,黄豆大的雨点砸在铁甲上,溅出一团细蒙蒙的水雾。狂风夹着暴雨卷过平原,犹如万马奔腾,更增添了夜雨的威势,但刘宜孙知道,这会儿不是深夜,短短半个时辰之前,这里还是红日当空的白昼。接着狂风四起,乌云蔽日,几乎一瞬间就完成了昼夜的转换。 似乎整个春天的雨水都集中在这短短的时间和空间里,泼水般浇在身上。刘宜孙没有动,在他身后,还有一个军的手下。他们每个人都在徒劳地等待,等待撤退的命令,或者敌寇的出现。 “春雨贵如油啊。”张亢道。他连甲都没挂,只披了件蓑衣,戴了顶斗笠,神态轻松自若。 刘宜孙手掌略微松开一些,勉强笑道:“你倒是轻松,还惦记着春耕。” 张亢扶了扶斗笠,“都已经撤军了,为什么不轻松?” 刘宜孙胸口起伏片刻,咬牙道:“我们是断后的!我手里说是一个军,五个指挥的兵力,实员只有六成,不足一千五百人!这还是捧日军左厢最完整的一个军!城中的贼寇有多少?单是星月湖大营的余孽就不下一千五!虎翼军撤了,静塞军撤了,龙卫军也撤了!十几万人马没有一个人愿意在这鬼地方再多呆一天!可你却偏偏在夏帅面前抢着断后!张兄,真不用抢!断后的事没有一个会和你争的。” 面对刘宜孙的怒火,张亢神色淡然,摸着脸颊道:“断后的军功莫非将军不想要么?” “不想!”刘宜孙指着身后空荡荡的金明寨大营,压抑着怒火道:“我手下的儿郎也没有一个想要的!我们只想活着回去!只要和右厢军一起早走一天,我们也不用被这场大雨困在这里!” “捧日右厢军?他们还带着辎重呢,”张亢叹了口气,“我可没那个力气推着大车去爬烈山。” “性命呢?”刘宜孙压低声音道:“难道你觉得自己能挡住敌寇的进攻?他们只要一个冲锋就能把我们打垮!有寨墙也挡不住!” 张亢放下手,失望地说道:“原来将军也是怕死之人。” “我不怕死!”刘宜孙被激怒了,咆哮道:“我只是不想白白送死!我有手下一千多儿郎要照顾!我还要报仇!” “如此我们才要断后!”一道闪电掠过,映出张亢眼中锋锐的光芒,“带着辎重你能跑得掉吗?抛下辎重私自逃亡,你不怕斩首吗?” 张亢指着暴雨中的江州城,“你我都知道我们这支残军不堪一击,他们不知道吗?击溃我们这支残军对他们有什么好处?难道他们需要斩首的军功?将军错矣!他们要的只有一样:辎重和物资!” “最危险的不是我们,而是带着辎重提前撤退的捧日右厢军!看到这场暴雨了吗?这就是他们出击的信号。此刻还是午时,却天黑如墨,哪里有这般遮天蔽日的暴雨?江州周围都是平原,如今是春季,泥土解冻,他们再施术下这场雨,道路泥泞得连马都过不去!” “如果这场雨早下一天,我张亢立刻逃之夭夭——你不想白白送死,难道我想死?这场雨如今才下,说明贼寇已经绕过我们,追赶上了带着辎重的捧日右厢军!” 刘宜孙惊呆一样看着他。张亢道:“所有带不走的器械都留在营中,为了避免惊动贼寇,军令要我们撤退时一把火烧掉。现在雨下这么大,烧什么都来不及了。这伙贼寇算得真是周密,一场雨至少留下了大半辎重,还困住了周围数十里的所有军队,逃,逃不得。救,救不得。好算计!” “贼寇已经绕过我们?”刘宜孙有些不相信地说:“可是这么大的雨……” “他们难道不会先赶到地方再降雨?况且他们有什么雨中行军的法子也未可知。”张亢道:“前有坚城,后有贼寇,我们只剩下一条路了。” 前后都有强敌,再加上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别说无路可走,便是有路,军士们离开营房,只怕走不了数里就会失散大半。刘宜孙道:“哪里还有路?” “大江。”张亢道:“营里现在别的没有,就是木料有的是。我已经让人扎了五十条木排,幸好缺员多,有这些木排已经绰绰有余了。” 刘宜孙吓了一跳,“你要过江?那边可是宁州!” “过江是找死。”张亢道:“我们顺江而下。” 刘宜孙已经说不出话来,撤军只有一条路,那就是向西,翻越烈山。顺江而下,只会离宋国越来越远。 “往下游一日的水路便是昭南。”张亢道:“这一路顺水行舟,两日可达昆吾,自昆吾上岸,向西三日到达荆溪,折而向北,再有三天我们就能到筠州。” “筠州!”刘宜孙当然知道这座位于宋国最西部的州城。 张亢点了点头,“别忘了,我往昭南去过。” 一个多月前,张亢带着一个都的军士潜入昭南劫掠,究竟抢到手多少钱财,连刘宜孙都不知道,但他留给自己的一份,已经足够丰厚。 刘宜孙怔了半晌,然后道:“路上一共需要九天时间,其中八天都在昭南境内。我们可不是一两个人,而是一整支军队,何况你又去过——难道还能在昭南招摇过市?” “所以要换装。不能用大宋的旗号。” “你抢了昭南的军库?”一股狂风卷过,刘宜孙猛地灌了一口的雨,咳了几声才道:“我们就是扮作昭南军,便能瞒过昭南人吗?” 张亢看了他一眼,吐出两个字,“汉军。” 在刘宜孙震惊的目光下,张亢用刀鞘在雨地上划了一道:“众人都知道大江下游是昭南,却常常忘了大江入海处的合浦郡,是汉国的土地。”他在代表大江的线条末端点了点,“郡中常驻数千汉军。” 刘宜孙想了起来,当年汉武帝称霸六朝,为表示自己一统天下,在东南西北四地分别设郡驻军,汉军兵甲所至,最南端的便是合浦郡。 “我在昭南遇上了汉军。”张亢低声道:“合浦郡守赵佗久居南方,听说我宋军讨伐天子钦定的逆犯岳鹏举余孽,有意出兵争一份功劳,好返回京师洛阳。如今汉使多半已经到了临安,只要陛下点头,合浦郡的汉军用不了几日便会逆流北上,与我军汇合于江州城下。” 刘宜孙听得心惊rou跳。武臣以私人身份结交外将倒也罢了,私下合谋军事,无论哪一朝都是重罪,轻则杀头,重则灭族,连夏用和都不敢做的事,张亢居然做了。他知道张亢胆子很大,却没想到他竟然如此胆大包天。 张亢抖了抖蓑衣,“如今陛下已经下诏撤军,赵郡守只有再等待其他立功的机会。但按照当年的盟约,汉军有六朝通行的特权,只要换上汉军的衣甲旗号,咱们就能平平安安返回筠州。”张亢rou痛地咧咧嘴,“一千五百套,全是汉军打下来的旧军服也够我出血的。” 刘宜孙最后努力道:“我们是断后,如果擅离职守,即使能回到筠州,也是死罪。” 张亢扭头望着身后的雨幕,然后道:“胜负已分,今晚这一战,必然是我大宋数十年来最大的一次溃败,如果按军法论处,该斩首者成百上千。我们若能从群寇间全师而还,朝廷高兴还来不及。” 张亢没有再说下去,两人凝视良久,刘宜孙猛地摘下头盔,用力抖去上面的雨水,咬牙道:“雨快停了。这会儿再不走,便不用走了!” ※※※※※※※※※※※※※※※ 烈山以西的平原上,一长列看不到首尾的军队正在暴雨中艰难地跋涉着。乌云初起时点燃的火把此时早已被大雨浇灭,军士们只能披着湿漉漉的衣甲在黑暗中摸索前行,不时划破天际的闪电映出他们被疲惫和恐惧舔干活力的面孔。 春雨还带着冬季的寒意,进了水的袖口不多时就将手腕冻得麻木。石元孙握着马鞭,心底的寒意却比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更甚。 金明寨距离烈山一百余里,按标准是两日的路程。但石元孙为了尽早与中军汇合,昨晚只让军士们休息了两个时辰。捧日右厢军带着大量辎重,本来就行走不易,但军士们都恨不能早些离开江州,人人争先,谁知会遇上这场暴雨。 被无数人马践踏过的道路像泥潭一样泥泞不堪,一脚踏下,泥淖几乎没过小腿。泥中丢满了各种各样的战靴,但没有一名军士停下来捡一双。因为好不容易换上的鞋子,走不了几步就会被吸盘一样的泥路粘掉,如果没有被粘掉,那就意味着你要带着一双沾着满泥浆的鞋子前进,每一只都仿佛有数百斤重。 推着大车的军士早已经疲不能兴,连喊号子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埋着头,拚命推动比平常重上数十倍的大车。忽然车轮一滑,一辆大车陷进一个尺许深的泥坑中,载满兵甲的车辆倾斜过来,挡住了前进的队伍。 两名骑兵拖泥带水地打马奔来,摇着湿透的令旗喝道:“将军有令!今日必须赶至烈山营地!沿途不得歇息!妄自停留者!杖!迟疑不进者!斩!阻塞道路者!斩!” 泥水溅在身上,军士们甚至没有露出愤怒的目光,只木然卸下车上的衣甲,扔到泥浆中,将大车掀翻到一边。 自从接到撤军的诏令后,宋军就因为如何撤军爆发过数次争吵。最后带伤参加会议的翁应龙在夏用和的支持下,力排众议,决定先撤走在江州城下几近打残的虎翼、归圣、静塞诸军。 对于一支士气低落的疲兵来说,撤退的风险甚至还高于两军交战。为了防止被城中的贼寇发觉追击,宋军的撤退措施极为隐秘,大量物资都留到了最后,由人员相对完整的捧日右厢军负责押运。断后的任务,则交给了主动站出来的刘宜孙军。 张亢的猜测并不完全准确,事实上,断后的除了他们的龙卫左厢第十军,还有一支军队:秦翰的选锋营。 选锋营连日苦战,损失并不比其他友军小,为了保证这支全骑军的机动性,夏用和几乎调集了军中所有还能够抽调的马匹,以至于押运辎重的捧日右厢军连拉车的挽马都凑不够。 宋军在撤退中溃败已经不是次,除了毛遂自荐的刘宜孙,唯一能与贼寇正面对敌的选锋营,夏用和还不惜人力物力,在烈山脚下筑了一座小城,留下捧日左厢军的王信和种世衡两军负责接应。如果贼寇真敢弃城而出,远赴百里截杀捧日军,宋军一个反扑,在平原与烈山交界处与敌寇形成决战也不是不可能。 然而一场暴雨打乱了宋军所有的部署。本来预计下午就能赶到烈山的捧日右厢军,因为这场意料之外的暴雨,行进速度陡然降至谷底,此刻已经过了午时,距离目的地仍遥遥无期。 选锋营即使再精锐,也不可能在这种暴风雨天气及时驰援。同样,王信与种世衡两军也不可能冒雨出城,去接应天知道在哪儿的捧日右厢军。 眼下最好的选择应该是就地扎营,但石元孙宁愿冒着军队哗变的危险,也不敢稍作停留——如果敌寇在此时出现,根本用不着交战,只要呐喊两声,整个捧日右厢军就会立刻溃散。 神宵宗!石元孙心里恨恨骂了一声。 自从王哲一剑叩石,逼迫宋国停止追究武穆王余党。宋国朝廷明面上没说什么,暗中却着力扶植神霄宗,仅仙师的称号就先后封了三位。结果江州城下连番较量,神霄宗派来的法师张如晦被贼寇的术者完全压制,没有占到半点便宜。数日前法阵被破,神霄宗更是一蹶不振。等接到撤军的诏书,神霄宗只向翁应龙通禀一声,便即撤离。若有神霄宗的法师在,自己也不至于这么狼狈——可恨这些法师一个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钱财耗费了多,却未见半点功劳。 石元孙用力抽了坐骑一鞭,马蹄带着厚厚的泥浆,在泥泞中艰难前行。虽然明知道城中的贼寇同样损失惨重,不可能有余力出城野战,但自从踏上撤军的路程,石元孙就隐隐不安,毕竟那是星月湖大营的悍匪…… 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打乱了石元孙的行军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