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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皇室(5)

    第十一章:皇室(5)

    Chapter 11: The Royalty

    夜幕降临,宫中按时开宴,老国王穿着黑金滚红边的长袍,没有戴皇冠,出现在贵宾面前。他面色红润,神采奕奕,看上去完全不像狄维恩所说的病重。他站在台阶上,声如洪钟地向所有来宾致辞。

    伊冯瞥了狄维恩一眼,狄维恩只耸耸肩,不说话。

    今夜大雪,宫殿中灯明如星,烛焰高亮,四角摆放了暖炉,大殿中贵宾密集,哪怕只穿一件宫裙,伊冯也不觉得冷。她把厚实的外袍脱下,让狄维恩帮她抱着衣服。

    狄维恩压低声音,附耳对她说,“喏,右前方,是不是斯沃德一家?”

    伊冯仰起脖子张望,熟悉的几个身影出现在她视野里,那是斯沃德一家四口。

    正如爱娜所言,她嫁给皇子后,家里得到了很多钱,贫苦半辈子的斯沃德们终于穿上了华美的衣服,摇身一变,从落魄贫困的旧贵族变成了人人羡慕的皇亲国戚。

    斯沃德太太容光焕发,笑得合不拢嘴,斯沃德先生和艾略特看上去没什么变化,只有莱拉无精打采地垂着头。

    伊冯点了点头。

    狄维恩的声音虽小,但语气发狠:“等会儿去杀杀他们的气焰!”

    伊冯“切”了一声,不屑地说:“算了吧,懒得去。”

    “哦?不去和他们叫板了?”狄维恩诧异。

    这时,国王终于结束了致辞,殿内紧跟着响起掌声如雷,群宾欢庆,淹没了其他所有声音。在声潮里,伊冯只是摇头。

    国王微笑着缓缓走下台阶,顶光在他宾客们散开,在场内自如攀谈饮食,宫廷乐队奏响了欢快的曲调,宫宴开始了。

    来自世界各地的宾客齐聚一堂,伊冯看到了许多从未见过的装扮。

    伊冯和狄维恩站在角落里,两个人围着一个圆桌,一人手里拿着一个小蛋糕。

    在国王出来前,狄维恩发现了这种非常好吃的小蛋糕,非常兴奋地拿给伊冯品尝。可惜伊冯只来得及吃一个,国王就来了,现在致辞结束了,她可以毫无顾忌地开吃了。

    “你说我们在这儿吃东西,王独自在寝宫里,会不会饿肚子?”狄维恩塞了一整个蛋糕在嘴里,有些口齿不清。

    伊冯摇头:“不知道。”

    狄维恩发出五十步笑百步的指责,“没良心的丫头。”

    正当伊冯准备去拿下一个小蛋糕,背后传来一道声音,吓得她手一抖,差点把托盘都打翻在地。

    “法森特小姐。”

    伊冯慌忙回身,埃伯尔·梅西亚站在她面前,脸上挂着温和亲切的笑容,看着她的目光宛如一位慈祥和蔼的长辈。

    而站着在他身边的,赫然是格蕾丝。

    她还是下午的装扮,没有穿宫裙,没有佩戴首饰,一身灰黑色的劲装,腰间挂剑,看上去像是国王的亲卫。

    格蕾丝双手背在身后,不带表情地看了伊冯一眼。

    “国王陛下。”伊冯不知道该怎么行礼,只能仓促地牵起裙摆欠了欠身。

    “哎哎,你不要行礼。”埃伯尔和善极了,伸手扶起伊冯。

    埃伯尔抬手时,伊冯闻到他袖口散发出一种熟悉的味道。

    火烧的味道,龙焰在燃烧时独有的腥甜味。

    刹那的震撼令她茫然恍惚,眼前一黑,有什么掩藏的东西仿佛呼之欲出。

    她僵硬地站直身体。

    埃伯尔似乎没有发现她的异样,笑眯眯地向她介绍:“这是我的外孙女,格蕾丝公主。格蕾丝,这位是我们的贵客,伊冯小姐。”

    “伊冯小姐。”格蕾丝朝她行了个骑士礼。

    两人对视了一下,各自移开目光。

    这个答案并不令人惊讶,伊冯垂下眼睛,住在皇宫的年轻女性不多,无非是公主,宫女和王妃。格蕾丝能压爱娜一头,让她不敢顶嘴,也只能是皇室的公主了。

    想到这里,伊冯撇撇嘴。

    “准备的仓促了些,不知道宫里住的习不习惯?”

    伊冯回想自己自己住的地方,那么奢华宽阔的寝宫,准备绝对算不上仓促。

    她点头,“住得很舒服,谢谢您。”

    “去年我试图邀请你来同样的宫宴,被那位大人回绝了,它似乎不太乐意你来这里呢。”国王无不惋惜地说。

    他用了代称“它”,伊冯没想到国王如此开门见山,顿时有些懵了。惶恐之下,她做了一个很幼稚的举动——回头看狄维恩。

    狄维恩往下瞥了她一眼,眯了眯眼睛。

    “本该来的,可是去年她生病了。”他伸出左手,放在伊冯肩膀上,代替她向国王答话,“没想到这孩子这么体弱多病,不知道是不是小时候落下了病根,天天汤药伺候。”

    明明一共只病过两三次。伊冯在心里嘀咕。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伊冯总觉得埃伯尔的笑容变得有些奇怪,僵硬得几乎挂不住。

    “法森特小姐如果需要医护和照理,欢迎随时来阿米特隆。”埃伯尔低下头,对伊冯亲切地说道。

    肩头的手轻轻捏了一下,伊冯拘谨地点头。

    接下来的时间里,埃伯尔每一句抛给伊冯的话都被狄维恩拦截过去,再四两拨千斤地推回给对面,两边明面上其乐融融,暗地里剑拔弩张。伊冯麻木地听着,左耳进右耳出,只觉得狄维恩巧舌如簧的本领超出她想象,实在可靠极了。

    龙让他跟着自己来宫宴真是明智的抉择。

    后来又过了几年,等伊冯长大几岁后,她再想起今夜,才发觉狄维恩和他本人自嘲的粗俗无礼完全不符,他擅长应酬,堪称巧舌如簧,那些他最不屑的虚与委蛇,他却做的最好。

    狄维恩和埃伯尔打太极的时候,伊冯偷偷瞄了格蕾丝一样,发现她像个假人一样站在国王身后,没有表情,没有声音,看上去木楞楞的。

    国王终于觉得乏力了,正要再论新章,这时余光里看见一个男人朝他们走了过来,顿时眼睛一亮。

    “路温先生!”

    一位年轻的男性走了过来,对国王躬身行礼。

    “国王陛下,望您安康。”

    他口中还在问候埃伯尔,但抬头的时候目光已经落在了伊冯身上。

    埃伯尔热情洋溢地向他介绍,“这位就是伊冯·法森特小姐,您不远万里前来想见到的贵客。”

    伊冯吃惊地看着这个身穿宽袖长袍的先生,她从未见过这样的装束。

    “路温先生来自火焰谷,是那里最优秀的学院的负责人,火石学院。他为了见到你,亲自写信给我,希望能在今晚的宴会上见你一面。”埃伯尔对伊冯微笑,“看来我得暂时离开了,希望你们聊得愉快。”

    国王离开的时候,跟在他身后的格蕾丝突然朝路温先生点了点头。

    “院长好。”

    “原来是小格蕾丝啊,好久不见了。”他抬起手,轻轻按了一下格蕾丝的头顶。

    格蕾丝站在那里任由他抚摸自己的头发,一改八风不动的木偶脸,像个小动物一样,温顺地低下了头。

    “我稍后再来问候老师。”格蕾丝眨了眨眼睛,眼波里的光芒转瞬而过,像极了日照下的刀光,再次被伊冯捕捉到了。

    格蕾丝跟着国王走了,路温先生的目光落在伊冯的脸上,又挪移到狄维恩脸上。

    然后他气定神闲地笑,“宫宴开始前就注意到你了,我果然没有看错。许久不见了,代理人。”

    狄维恩淡淡道:“不要和我唠嗑,你要见她做什么?”

    “当然是让她来火石学院上学啊!”路温先生理直气壮,“这么优秀的天才,应该得到全绿石最好的魔法教育。”

    狄维恩一改先前的玲珑圆滑,突然变得格外冷淡,“多谢先生好意,我们没这个打算。”

    “怎么是‘我们’了?你还没问过法森特小姐的想法呢。”路温先生弯下腰,几乎与伊冯平视。

    离得近了,伊冯不得不与他四目相对。路温先生的眼睛是棕黑色的,五官特点和圣梅西亚人也有些不同,反倒是和狄维恩很像。

    “法森特小姐愿意来火石学院读书吗?那里有很多和你一样的孩子,有天赋,有能力,非常出色。如果你能来,你会见到许多从未见过的事物。”

    伊冯对他的谆谆善诱充耳不闻,单刀直入:“你们的老师都教些什么?”

    她刚问完,就感到放在肩上的手捏了一下。

    路温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伊冯居然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只是普通魔法的话,想必这位黑龙王的代理人都已经教过你了吧?你想学什么?”

    问题又被反抛了回来。

    伊冯想了想,回答道:“历史,关于其他各种龙的历史,人类的历史,精灵的历史。”

    路温失笑:“只有这些吗?你说的这些,历史课都会概括到,我们有魔法史课,人类史,精灵史,还有最受欢迎的龙史。除了龙史,学院还有一门课非常热门,就是魔物课。导师会在课上展示各种各样的魔法生物,介绍它们的特性,因为在课上每个学生都有机会亲自接触魔物,所以大家都愿意来上这门课。怎么样,喜不喜欢?”

    伊冯两眼放光,眼巴巴地点头。肩上的手用力捏她。

    “我们还有远行课,每年学院会组织外出,导师们带着学生出远门,去学生最向往的地方探索。”路温先生满脸陶醉,“去远东最美的红塔,去法班群岛的浅海看鱼龙。”

    一句“我愿意来你们学院”还没脱口而出,伊冯就被狄维恩抱着腰提起来,挡到身后。

    “路温先生,您如果有什么想说的,我可以带您去见王。我相信它会愿意接见你的。”他咬着牙恶狠狠地说,一字一句,“请不要对孩子散播谣言。”

    路温先生露出了受伤的表情:“怎么是散播谣言?你可是亲眼见过我们学院的呀,我们的教学楼多么壮丽宏伟,我们的学生多么天资聪慧。在火焰谷,大家都是挤破头要把自己的孩子送进来读书。”

    “可拉倒吧,你们整个学院的学生加起来都没我家孩子一根小指头厉害。”狄维恩终于忍不住翻脸了,“去你那儿上学就是荒废时间!”

    “那是初级学部的学生,招收的都是没有魔法天赋的学生,我们有很多优秀的学生在高级学部呀。虽然他们没有法森特小姐这么厉害,但也是年纪小小就掌握了高深魔法的天才。”路温委屈。

    “嗤,能有多高深?”

    “我觉得伊冯学完后打趴你绰绰有余了。”

    “再说话小心我揍你。”

    “你如此讲话行事,就是这么教育孩子的吗?”

    “少废话,我们出去打一架,你赢了我带你去见王,你输了就滚远点。”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对峙,狄维恩剑拔弩张,路温笑里藏刀。

    伊冯抱着狄维恩的手臂奋力挣扎,几次想要插嘴,但是两个人唇枪舌剑密不透风,压根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她想要冲上前,跟路温先生说我愿意,被狄维恩牢牢地按在身后。

    狄维恩像一堵墙拦在她面前,挡住了路温先生,也挡住了她对火石学院美好的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