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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itle:髑髅天女 CP:谢危/肖铎,斜线前后有意义 Summary:肖铎前往通州探查天教情报被抓,落到了度钧山人手里。 Warning:拉郎。OOC。乱改剧情。可能存在的疼痛描写。霜杏。Non-con。Hurt without comfort。纯粹为了个人醒脾写的登西,没有逻辑。更新慢。 Freetalk:整点儿torture吃吃。抓耳挠腮想写R18G,但又拒绝main character death,纯爱系R18G战士做口饭真难。 01 通州的初秋,日头仍旧炭火一样炽红挂在天边,实际并不温暖。 对于肖铎而言,就更是如此了。 他被人带进来时,身上刚泼了两桶井水,现下冻得牙齿打颤。有人踢了他膝弯一脚,逼他跪在地上,又把他的头套扯了下来。没有预想中光线带给眼珠的刺痛,屋里是暗的。 身后的人揪着他的头发逼他抬头。出乎他的意料,这里不像是地牢,更不像是刑房,反倒像个正儿八经的卧房。 他正对面折背椅上坐了个须发皆白的男人,脸颊却是光洁红润,道装打扮,瞧着也有仙风道骨的气质,倘或不看他怀里搂着的小娇娘,且这小娇娘只着了一条红肚兜,披了纱衣,脚上三两金环随着动作叮咚作响。 “度钧,你房里总没有个人,也不像事儿。”这道人右手埋在小娇娘腿间,不知做什么龌龊事情。 肖铎转不了头,就只能听见那个叫度钧的人在自己左边开口,听声音约莫是个二十来岁的男人。 “掌教好意,度钧心领了。天教大业未成,度钧不想在儿女私情上消磨。” 这男人声音是好听的,只是调子平淡到了毫无起伏,就有了几分诡谲。 肖铎右手又有个声音道:“听你言下之意,仿佛是在指责掌教?” 度钧未反驳,坐在折背椅上的道人却笑着开口,“公仪丞,好了。度钧毕竟还是——年轻,年轻人能清楚私情耗人心智,已是不易。今天捉了这朝廷的狗贼,是件大快人心的事情,不要闹不痛快。” 说着,他搂着腿上的女子亲密一时,屋内顿时春声四起。等他狎玩过了,看向肖铎,眼神是十足的狠毒。 “今日这人,无论如何你要领回去。”道人说,“你从来不近女色,身边两个书童却跟得长久。你也不用辩驳,我见过的多了,书童到底再大几岁,相貌就不好。这贼子是个昭定卫,早净过身子,长久有好颜色,你只拿回去耍着玩儿。” 这话一出,肖铎右侧那个人,似乎嗤笑了一声。 然后抓着肖铎头发的人,要他往左侧看,他这才看到度钧真容。 像个文人。 度钧穿了一身素色道袍,外头浓蓝鹤氅,虽是文士冠簪,却比那个道髻老者更有超然风范。 肖铎还不及细想天教中如何又有一个能同万休子共坐议事的头领,公仪丞便阴恻恻道:“度钧,你听见了,掌教要你领回去。这个人你可千万要招待好,昭定司唯一的主子就是那狗皇帝,知道的东西多着呢,能不能从他嘴里问出话来,全看你的本事。” 度钧看也没看肖铎,只说:“既是昭定卫,就问不出话来。” 万休子仍旧在同膝上女子亲热,闻言道:“抓住他的时候,已把他身上毒药丢了,既然带到这儿都没咬舌自尽,可见还是怕死,多上点手段就是,大不了以后许他个香主的前程。” 话到此处,大概度钧也无法推拒。他站起身来,同万休子别过,向外走去,经过肖铎身边时,只略一驻足,低头看了一眼,再没说什么。押着肖铎的人就把黑布头罩重新蒙上,将肖铎送去了度钧的住所。 肖铎仍旧在默默记路,然而这些人故意绕圈,他只知道自己是在往上走,偶尔听见草虫鸣叫,闻到些林地腐叶气味,应当是上了山。 等他再睁开眼,便是近山顶处平阔的一个小院落,他被用力搡了一把,捆缚在背后的双手无法张开保持平衡,只能勉强让自己背身跌倒减小冲撞伤害。现在已是黄昏日落,天光金红,度钧背对他,持了半边葫芦,耐心清洗台阶下的几株花草。 押送肖铎的人并未进门,似乎他们也很忌惮这个年轻的男人。 “度钧先生,人送到了。倘或有什么要用的东西,刑房打发人送来,不必您多走一趟。” 度钧点了点头。 “这人是昭定司的走狗,他们惯常见多了重刑审人,寻常东西不怕,要替您预备些狠货么?” 度钧又舀一瓢水,手指蘸了,往放在矮墙上的盆景叶子上弹,“不必。” 那几个人将门带好就走了。 此时太阳已经被山峰遮住,空气逐渐冷下来,肖铎止不住的发抖。从他被抓到现在,天教的人并未对他做什么,只是未给食水,见他因脱力晕厥,也只是提了冰冷的水来泼醒。现在他浑身一点儿劲也使不上。 度钧浇完了花,进屋去,说:“把他弄到里间来。剑书去刑房拿条鞭子。” 肖铎眼前一片黑斑闪烁,他只知道有个少年揪着自己后颈的绳子把自己提溜起来,一路挪到房间里。这少年又问:“先生,弄一地血不干净。” 度钧说:“所以你要拿一根抽不出血的鞭子。” 少年出去,肖铎仍旧没有力气起身。他只能侧身蜷缩在地上,看着度钧走到书桌前坐下。不多时,剑书回来,将卷起的鞭子放在桌上,度钧又要他去煮一碗甜汤来。 肖铎瞥到那条鞭子,心下稍安。 在诏狱里他见过,也自己用过,拿来拷问人也是刚开始的几样——打着疼,但不会出血。致残的刑具得到后头再用,一开始就把人折腾半死,是拷问大忌。 看来天教是真的想从他嘴里套出话来。 肖铎心绪万转,他在盘算自己什么时候说什么情报合适。自然,这些情报说出去,将来天教反贼动作时一旦被朝廷发现,就要问责昭定司,昭定司自然是问责自己,故而不可说要紧情报,这样即便被发现了,也能说此时身陷险境,不得已拿无关的事情来误导反贼。但也要说的足够吸引人,天教才会留自己一条性命。 毕竟留着命,才能给弟弟报仇。 可一旦说出的情报被验证为真,想留性命,实在也很困难。很难说天教不会加重刑求,以逼出更多消息,故而一定要将眼前这个叫度钧的男人把控住,至少先骗过去…… 肖铎闭上眼睛。 也许万休子说度钧不近女色而喜男色只是托词,但既然提出来了,度钧总要做出样子来。听他们当时对话,天教这三人内部似乎也彼此猜忌防备,故而度钧是一定会有些表示的。 倘或度钧真是要清心寡欲,那么无非表面文章。 倘或度钧确然喜欢男人,那么只当被野狗当骨头来啃咬。 没死才能有下一步,大不了将来得了机会,把这人活剐了。 他闭目对抗虚弱带来的不适,直到剑书将甜汤端进来。看来这位书童在制作吃食上不甚讲究,去总坛厨房转了一圈,装了小半碗薏米与蜜豆,回来添水就煮。 度钧用瓷勺搅了搅,肖铎听见勺子与碗碰撞的细响,腹中迟钝的饥饿感变得凶猛。 克扣饮食亦是拷问的一环,很多时候,甚至比烙铁与水刑更加有效。 然而度钧似乎没有这个意思,他将汤搅凉了些,就让剑术把肖铎拽起来,一勺一勺喂过去。肖铎嘴唇紧闭了一小会儿,终于还是忍受不住温热汤水的诱惑,大口吞吃起来。随着甜汤落肚,肖铎身上的颤抖止住,他也终于看清了度钧的真容。 确然年轻,二十五六岁的模样,相貌俊美,长眉斜飞,眼睛低低压下来看人时颇为阴鸷,鼻梁侧边一点小痣。 度钧喂完最后一勺,漠然道:“把他衣服脱了。” 肖铎心中猛地一紧。常人多半因此而有所动作,或是挣扎,或是看向发号施令者,但肖铎已经让自己脱离了这样的本能。 然而本能若能完全脱离,也就不叫本能了。 他呼吸一瞬的滞涩,脸上本就不多的血色暂退,都让度钧注意到了。 肖铎顺从地让剑书解开他的绳索,再脱了上衣,露出覆盖着薄薄肌rou的身体。 好在只是预备鞭打,没有脱下头衣服。 肖铎心中松了口气。 度钧没有立刻动手,反而按上了肖铎的后背,从颈骨到肩膀,再循着肩胛往下,仔仔细细摸过一遍。肖铎起先不明白缘故,接着他忽然醒悟:度钧是在用手度量他的身体,观察到底什么地方,才能给他最大的痛苦。 他吞咽一口,刚喝下去还留在舌面的甜汤香气,忽然变成了无边的酸涩。 度钧脱了外头鹤氅,将里面道袍袖子扎起,握着鞭子。 “你不用说话。”他把肖铎的手摆到身前,“我本也不想听什么情报。昭定司的人把你卖了,你就算吐出情报,也是他们算好的,没有用处。” 肖铎闻言,瞳孔一缩。接着他心中嘲笑自己:不过是寻常故弄玄虚的把戏,以前在诏狱审人时候,又不是没有用过! 他缓缓吐出肺中空气,再慢慢吸入,放松身体,迎接一会儿的鞭刑。 但他没有想到,度钧说的都是真的。 公仪丞此时正和万休子在一起,外头人来报,说是度钧山人叫身边书童去刑房取了鞭子。万休子抚掌笑道:“如此,我也放心了。” 公仪丞奉承几句,随后担忧说:“教首,我仍是担忧京城的消息……” “你不要总是同度钧针锋相对。”万休子道,“此事确切。即便赵敬忠有别的想法,这人是朝廷派来打探教中明细的细作,是真的。” 如若肖铎在此,心中一定惊涛骇浪。 万休子所言赵敬忠,正是现任昭定司掌印,亦是他一手提拔肖铎至今天的位置。朝廷让昭定司来通州潜伏,探听天教总坛情况,也是赵敬忠将这差事给了他,且许诺他一定万无一失。 肖铎自然不会轻易相信,但他也没想到,自己刚进通州城,就落了陷阱。 仿佛他去通州这件事,连天教的人都比他清楚。 公仪丞低头想了想:“教首,既然狗皇帝对赵敬忠已经起了杀心,他又把这情报送给咱们,摆明是想借咱们的手拖延,多给他续几日的活路,不如借此机会……” 万休子推开身上的女子,道:“不可。焉知赵敬忠搭上线后,会不会用咱们的命,买他自己的命。” 公仪丞便点头称是:“是我思虑少了。” 万休子靠回去:“天家从来薄情,连血脉相亲的人都能推出来送死,况且一个干脏活的阉奴。赵敬忠不成,却可以看看将来要做掌印的人心性如何,见了前任被卸磨杀驴,要劝服他,也就容易多了。” “那度钧那边……” “问得出问不出,都不要紧。赵敬忠肯让这人落在咱们手里,必然不会有什么要紧东西给他知道。” 公仪丞点头称是。 他当然猜得出万休子的心思:度钧行事,圣人壁玉,然而水清无鱼,没有几样不干净的癖好,万休子是信不过的。将肖铎送去,度钧床上碰不碰,另外再说,至少要他刑求拷问,怎么也能激出点儿压抑的煞性。 02 此时谢危房中,肖铎尽力放松身体,后背迎上鞭子。此时他手脚都没被捆住,但还不是逃跑的好时机,即便抓住度钧做人质,也很难说下场如何。 想来要吃几天苦头,至少先探一探院子外头有多少守卫,这儿既然是近山顶位置,视野就很好,倘或能够出门去,也可借机登高寻觅脱困的路线。 鞭子没浸过盐水,至少能算一个好消息。肖铎两手紧紧握住,闭着眼睛。已经十六鞭了,度钧仍旧没有力竭,看来这书生模样的人,也许并不单纯是个书生。 要知道,抡鞭子拷问人,也很消耗体力。 甜汤补充的体力很快在与疼痛的对抗中消耗殆尽,肖铎鼻尖和额头都沁出冷汗,手脚发虚。度钧的鞭子仍旧不紧不慢,一鞭一鞭从下往上,此时才刚刚打到他的肩胛骨中央。腰后已经没了知觉,只有皮rou受击后充血肿胀的鼓胀与麻木。那儿也许还有脂rou缓冲,后背却是骨骼丰富。前头受的十六鞭,肖铎一声没吭,到第十七鞭,却从鼻腔里挤出不明显的痛呼。 他咽下一口唾沫。 饥饿和疼痛都会让人分泌口水。 第十八鞭,肖铎没有咬住牙,叫了出来,仍旧是不明显的声音。 第十九鞭,细长的末梢打在肩头,肖铎终于痛叫出声,他的跪坐姿势再也没法维持,身体前扑想要逃离疼痛,却只是徒劳脱力趴在地上。度钧并没有因此而手软,也没有因此就发出嘲笑,他只是冷静到可怕的用脚尖轻轻踢了肖铎一下,让他在疼痛中俯卧着,然后补上了第二十鞭。 确定没有第二十一鞭后,肖铎全没了力气,脸颊贴着冰冷的地面,只能看到度钧的鞋子和衣摆从眼前路过。 “看好他。”度钧朝外面道。说着,他将氅衣丢在肖铎身上。 肖铎没有表现出什么朝廷鹰犬的骨气,他知道这件衣服会是自己在通州寒凉的秋夜里唯一的被褥。因此他抓着袖子搂在怀里,又慢慢伸出手指,将自己被脱在一边的上衣也够了过来。 度钧不像一个善心人,也绝不可能是一个善心人。 肖铎待他走后,借着微弱昏黄的灯光检查这件衣服,终于发现了衣袖上小小的不明显的一点血迹。他捻了一下,是湿的,接着他想起什么似的,摸了摸后背,果然自己被抽出血了。这一点血一定是被鞭稍带飞起来,落在袖子上的。 没人喜欢脏衣服,但很少有人会注意到一件深色氅衣袖子上小小的一点血痕,并且为此将这件衣服丢弃。 肖铎忍着疼,坐起来穿上里衣,然后将氅衣套上,前襟收拢,侧卧在地。 也许度钧有洁癖。 他按上胃部,原本已经饿到没有感觉,吃过甜汤,反而又给了它造反的生机。如果说度钧本意就是如此,那他还真是精于拷问之道。这间屋子应当是书房,里面的厚重笔洗与摆设的假山石都可以用作偷袭的武器,但肖铎没有轻举妄动。 而且这些东西太显眼了。 肖铎需要一样便于藏匿又轻薄锋利的东西。 他合上眼睛,昏昏沉沉睡了过去。地上很冷,但只要不动,睡一会儿也就暖和了。也许因为后背的疼痛,他梦见了小时候,弟弟同人打架,他就过去打别人,对方人很多,但他还是赢了,他一面擦着鼻血,一面牵着弟弟的手,凶巴巴问他为什么要跟人打架。 弟弟委屈的说:“他们说你坏话。” 肖铎在睡梦中微微笑起来。 因为他已经很久没有梦到过弟弟了,也很久没有在梦里和弟弟说过话了。 他在梦中似乎听到了琴声,前头几个音起来,他隐约辨认出是《释谈章》的开头。 第二天一早,肖铎便被惊醒。他警惕翻身,因后背鞭伤疼得直吸气,然后看到推门进来的度钧,后头跟着万休子和公仪丞。 显然,万休子和公仪丞仍旧不放心,一定要今天来看一眼,确认度钧会对他下手。 三人离心是必然,不过好像万休子和公仪丞更近一点……不,只是因为公仪丞不够聪明,他没有度钧聪明,所以万休子会更加信任他。 蠢人才好控制,倘或两个都是聪明人,那就选择其中较为蠢笨的一个。 “度钧先生果真圣人气度,还给他件御寒的衣裳。”公仪丞开口仍旧不好听。 度钧漠然道:“原来你要他早死?好说。” 万休子让身边好歹穿整齐了的小娇娘去检查肖铎身上的伤,那小娇娘被整齐排列的斜向内侧下方的两排紫黑鞭痕吓得花容失色,忙跑回去抱住了万休子胳膊。 万休子便说:“不能让他早死了,就是问不出什么情报,也要扣在这儿,让朝廷忌惮。人送到你院子里,给他穿什么用什么,都是你自己看着办。” 如此,二人离开度钧的院落。肖铎从门缝里往外看,见二人走后,度钧脸上仍旧没有什么表情,只是也朝他这儿看了一眼,仿佛隔着门缝,看见了肖铎似的。 肖铎忙退回去,心中不住盘算。 度钧的院子门朝东,院墙不算高,即便自己身上有伤,也能轻易攀上去。这院子似乎是独间,不与其他的相连,不知外头有没有能够遮蔽身体的树木一类。 他躺回去,假装仍旧虚弱无力,到近正午,才有人来给他送吃的。仍旧是甜汤,只不过里面加了银耳一类的许多东西,看着就更像甜粥。没给勺子,肖铎就端着小口喝,那叫做剑书的少年就在门口看着他。 等他喝完,剑书道:“先生说你想方便,就带你去,但不能放你一个人。” 肖铎昨夜出了太多虚汗,尚且不觉,此时一提,就有了几分轻微的尿意。 他思忖片刻,摇了摇头。 剑书好奇道:“真的不用么?可你也不要尿在书房里,先生会生气的。” 肖铎对这眼睛浑圆的少年没有好感,也没有恶意。 他又摇了摇头。 剑书就说:“好吧,你吃完了,把碗给我。” 肖铎递碗时故意用了点力气,不动声色往回一夺,剑书不妨,被他夺了回去,也没有不高兴,只重新拿起来,同托盘一道端走。 晚上没有吃的东西,肖铎一边饿得头晕眼花,一边庆幸不必再喝一碗汤。他的肚子实在受不住了,此时憋得厉害。天黑下来约莫两三盏茶的功夫,度钧又来了。他仍旧是一身道装打扮,行动间,肖铎闻到一股很淡的松香气味,联想到昨天梦里的《释谈章》,也许并不是睡梦幻觉。 度钧弹琴。 但是琴乐百首,他选了《释谈章》。这曲子有个更加熟知的名字,叫做《普庵咒》,乃是佛教经咒之一。要知道万休子辩法大败,大邺便从此尊佛抑道,他远走他乡,创立天教,对佛门中人也恨之入骨。 度钧却在天教总坛弹《普庵咒》。 甚是有趣。 但这件有趣的事情,却不能缓解肖铎目前不有趣的处境。 度钧仍旧是将外面罩衫脱了挂好,束起袖子,握着皮鞭。 肖铎垂眼,将浓蓝氅衣叠起来,和自己的衣服一道推到远处。这样衣服就不会被弄脏,也不会被鞭子打坏。 他总是很懂如何权衡。 昨夜鞭打出的痕迹今天仍未消退,只有边缘受力较轻的部分大片红肿起来。 肖铎跪坐着,两手放在腿上,吐出一口浊气。 他数着二十下,之后没有下一鞭。正松弛心神,第二十一鞭猛然打在腰侧,肖铎痛叫出声,忍不住蜷缩在地,之后死死咬住了牙。 果然不会太容易。 肖铎心中苦笑:是自己懈怠了,分明这也是刑求的方法,只是他没想过度钧居然不给他适应二十下的时间。一般而言,每天鞭打犯人的时间与鞭数都是同样的,待犯人习惯了,再加次数,这样一来,犯人渐渐就会崩溃。 “我还不想把你的手弄断,所以你下次最好不要试探,哪怕试探我的书童。”度钧慢慢走过来,跨在他脚边站着,鞭尾爆出一声脆响,打在肖铎手臂。后背和手臂的痛感完全不同,肖铎在连续三五天食水不足的折磨下,已经没有力气对抗,只能竭力躲避,想避开鞭打,但这根本不可能。 度钧抽了他七八下之后,忽然停手了,而且皱起了眉头。 因为肖铎也停下来,他像是忽然凝固了似的,保持着侧躺蜷缩的姿势没有动,即便鞭稍蹭过脸颊,抽出了血。 用以伪装自己的灰色粗布裤子裆部洇开一片深色痕迹,深色渐渐扩散,肖铎腿下积了一小滩水液。预料之外的痛感让肖铎没法主动忍住,终于还是失禁尿了出来。 肖铎躺在那儿,居然有几分想笑。 ——沾了一点血就不要的衣服,洁癖?度钧山人,你可真是活该。 度钧眯眼看他,似乎终于没有忍住,将鞭子摔在了地上。 “把他弄干净。”度钧声音阴沉,“把房间也弄干净。” 他的两个书童就分别进来,蓝衣服那个挽着肖铎的胳膊,将人拎到外头去,毫不客气的舀了墙角蓄着用来浇花的水往他身上泼。剑书张望一眼,去外头取擦地的抹布去了。给肖铎从头到脚用冷水浇了一遍,蓝衣书童又把他腰带扯开,照着下身冲了两瓢水。 这个书童比剑书看着没有人味儿一点,而且行动举止也真将他当做天教的囚徒。 也好,至少逃跑时候杀起来不至于有什么负担。 肖铎并着腿,身上湿透,被冷风一吹寒入肌理。他以为这就算了,未成想那蓝衣书童将他按在矮墙上,趁他不注意,踢开他的腿,顺道把裤子扒了。 倒也无怪,毕竟度钧是让他给自己洗干净。 但这行为,的确超出了肖铎预料,而此时反应,已经来不及了。 蓝衣书童一手拿着葫芦瓢,一手将他衣摆往上掀,正要泼水,又猛地一惊,甚至惊到往后退了两三步,正好撞上拿着抹布进来的剑书,两个人一并栽倒。 剑书道:“刀琴,你干什么?” “他——他……”刀琴目瞪口呆,他捂着自己的眼睛,指向肖铎。 剑书说:“他是个太监。你又不是没见过割了一刀的伤口,割在他下面,又不是你下面。” “不是,他……” “啊?”剑书没听清他说什么。 刀琴缓缓转头。 “女……女的。”说罢,他肯定自己一样,点了点头,“他是个女的。” 03 事已至此,不必再有激烈表现。肖铎甚至有种庆幸——至少是天教的人发现了这件事,而不是昭定司或其余内廷太监。他忍着身上的疼痛从花墙上下来,到净水筒处,两手捧到一起,掬满后认真擦洗。 度钧听见外头声音,此时出来,已站在廊下,刀琴与剑书忙整理好门前乱糟糟的一团,并且把门关上了。刀琴声音不大,因此除了剑书之外,没人听见,但他不可能不将此事告知,因此度钧也知道了。 肖铎的视线余光看到度钧面色终于有了变化,再不是那种云淡风轻的自在,而是有了些许凝重。他可不会觉得度钧会因为自己下面多长了女性器官就手下留情,肖铎太清楚了——审问就是要寻找异常,任何异常都可能是突破与弱点。 度钧脸上的凝重只出现片刻,很快,他又回到了书房旁侧的屋子,剑书跟着进去了。刀琴看肖铎一眼,将他绑在回廊木柱上,重新去打水冲洗地面。 窗上投出模糊的相对的两个影子,度钧似乎在问剑书什么事情,剑书时而点头,时而摇头。 肖铎面朝木柱,手环抱一圈被捆缚起来,此时他额头贴着柱子,倦倦思索主仆两人可能讨论的话题。 也许正是同自己有关。 结合万休子与公仪丞对度钧的不信任,肖铎便猜测:度钧过人的智慧此时正在反向作用,他以为万休子和公仪丞知晓自己的特异体质,而实际上这两个也不清楚。 度钧把万休子和公仪丞想得太聪明了,因为度钧自己就是个聪明人。 聪明人要格外小心,一旦以为别人和自己一样聪明,就离失败不远了。 肖铎所想几乎没有差错;度钧此时正在向剑书确认公仪丞的手下抓到肖铎那天的情景。剑书将已经说过一次的场景巨细靡遗重新说了一遍,度钧在其中找不到任何可能的证据。 ——那么,万休子和公仪丞,将肖铎送到自己手上,到底的确只为了让自己审问肖铎,还是另有企图? 他捏了捏眉心,问:“你去外头打水,别人问你什么?” 剑书道:“和先生预料的一样,我也按照先生教的说了。只是……定非公子原本硬要跟过来,我只说先生心情不好,他才没来。” 度钧的小院在近山顶位置,附近有一处小涧,自涧中引水,比下去拎水方便。他要剑书去下面打水,就是为了将自己这儿发生的事情传出去:因度钧山人爱洁,送来拷问的朝廷走狗被打得失禁,脏了地面,不配用度钧院里的净水。 “萧定非……他不是去湘西分舵了么,这么快回来?” “定非公子在湘西……呃,”剑书尴尬片刻,“险些睡了寨老的女儿,那边赶紧将他送了回来。正巧当地有个外来大夫投靠,也跟着一起回来了。” “知道了。”度钧说,“找块干净的白手帕,再给我备一盆热水,一并拿到书房。” 剑书将东西送过去,肖铎也被刀琴押进房间。下头的水有股土腥味,因此拖了一遍还没干的地也散发着不明显的腥气。度钧紧随其后,门也没关,只淡然道:“把他按到桌子上。” 刀琴把肖铎手上的绳头扯开,在书桌横档上绑好,然后跟剑书一人按着一条腿。 肖铎看着房顶,浑不在意似的。即便度钧扯开了他的裤子,将他异于常人的下身暴露在明亮的烛光中,他也漠不关心。肖铎潜伏入通州前,吃过一粒药,此时淡粉的男子性器只软软伏在小腹上,下头没有囊袋,但自中间长了条缝隙,是只从外表来看饱满圆鼓的漂亮阴户,通体光洁,只有中央裂隙处泛着粉。谢危将白手帕塞到他臀下,扯出一角后,左手挽着大袖,右手两指刺入,寻到女xue入口便毫无怜悯地向内伸,直到抵上深处软膜,再往前有些濡湿,才将指头拔出,而后用帕子仔细把指头上的血揩净,拿一角擦拭从甬道流出的部分。 “去外头丢掉。”度钧吩咐道。 刀琴便拿着这条染血的棉帕,去别人一定能看到的地方丢去了。 剑书解开肖铎的手,他翻身下来后,沉默着把裤子系好。女xue内还有些血,顺着甬道rou褶向外流,很不舒服。度钧将手浸在热水里,仔细洗去指甲缝隙的每一点红痕。 这天晚上的审问到此结束,肖铎躺在冰冷的地上,只觉从未触碰过的地方热辣辣的发疼。一定是手指进去时擦伤了,也不知道这地方要不要紧,会不会因为擦伤而变成更严重的伤口。肖铎想着想着,昏昏沉沉睡过去,方才在院子里时,他听到外头天教值夜教众的嬉笑,中间夹杂着划拳声,可见总坛内部入夜防备没有他想的那么严格。 现在,只要找到一样便于藏匿的武器,搞清楚外头守夜教众换班的时间和频率不是难事,剩下的就是挑什么时候脱身。肖铎算着日子,现在是七月末,还在初秋的月份,但近几年通州冬寒甚早,甚至有一年八月飞雪,且看这几天的状况,即便回温,天教总坛在的山上也不会暖和起来。万一连日阴雨,气温再降,即便他成功离开,也难保不会在潜伏躲避追兵时失温冻死。 再者……万一失踪太久,昭定司将自己划作殉职,即便回去也很难解释。倘或掌印起了疑心,觉得自己在通州消失这样长时间,却能全须全尾的回京,一定是跟天教勾结,那么问题就严重了。 必须在八月末前离开。 八月二十二是肖铎同上峰定的接头日子。他本以探亲名义办的路引,借着中秋团圆的名头,过了中秋逗留几日离开通州很是合理。 只是他不曾想过,通州城里应当跟他接应的线人在他进城前就被杀了,他的上峰也已被掌印寻个由头下狱送了一碗毒药封口。肖铎从一开始就是这次潜伏行动中最晃眼的诱饵,昭定司掌印赵敬忠在看到元贞皇帝密诏的瞬间就决定了让他来通州送死。 围剿天教本是近年来大张旗鼓做的事情,但给赵敬忠的密诏却是要他寻一个可靠的昭定卫潜伏入通州总坛,寻觅一个叫做“定非公子”的年轻男人的下落。 赵敬忠自七岁净身入宫,便被分派到当时还是五皇子的元贞皇帝宫中,一步一步做到如今位置,知晓了许多宫中秘密,譬如先皇本来属意的太子慕容高献因病没了之后,传位诏书没有改成任何一个皇子的名字,而是改成了太子的嫡长子。后来出了天教攻入京城,挟持三百孩童要求交出太子嫡长子……自然是不可能的,彼时的萧皇后,如今的萧太后,私下里找到萧家“动之以情”,将萧家的孩子萧定非充作嫡长孙送了出去。 但就是那天晚上,赵敬忠奉了还未成为元贞皇帝的慕容高仪的命令,悄悄将嫡长孙的房间门打开,用一只鸳鸯眼的白猫将他骗了出去。萧皇后千算万算,未曾想到威逼利诱萧家成功后,回宫一看,孙儿不见了踪影。 皇家有苦难言,况且这苦是自找的。他们不敢直说那天送出去的不是嫡长孙而是萧定非,也不敢大张旗鼓的寻找。赵敬忠跟在嫡长孙后面出去,一把将孩子推进结薄冰的水里,等他沉下去又浮上来,才将能够辨认身份的物件全都拿走,再把尸体丢到城门的人堆上。他丢过去时,还只有一百来具尸体,因此嫡长孙被冻在最里面。 因着孙辈嫡系已经没了,皇权争夺重新回到高字辈。先帝因此缘故,也伤了心神,没多久就缠绵病榻,皇子夺嫡血雨腥风,最后慕容高仪上位,将兄弟几乎屠戮殆尽。 一个连血亲兄弟都能杀的人,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呢?只是没有想去做……近年也开始收拾潜邸老臣了。 给赵敬忠送密诏的小太监笑眯眯的说:“赵掌印哪,这事儿万岁爷说了,要好好的做,做完了您就能享福去喽!” 赵敬忠陪着笑,惯例给小太监塞了喝茶水的金锭子。等人走了,他关上门,瘫坐在椅子上。昭定司大厅一层,京城沙盘刚做好,一格一格的房屋被烛火照着,拖出长长的黑暗的影子。 赵敬忠觉得自己也要被淹没在这些黑暗中了。 他已经被淹没在其中,并且要被淹死了。 无论元贞皇帝到底为什么要去找那个同顶替嫡长孙送死的萧家弟子名字一样的年轻人,这事儿一旦办成,就是他的死期。 元贞皇帝虽没指名道姓,却暗示了要他身边办事得力的那个肖铎。 要是肖铎活着回来……自己就得死了。 赵敬忠指尖发麻发抖,他握着搓了好一会儿,换左手写了张歪歪扭扭的纸条,去后头鸽房抱出一只健羽的灰鸽,放信去了北方。 正是因此缘故,肖铎未入通州,就被盯上了。 这是七月二十一晚上发生的事情。 现在已经过去了二十天,是八月初十。因着赵敬忠刻意隐瞒,肖铎并不知道自己要找“定非公子”,而是因为自己要来探查天教内部的另一隐藏人物——赵敬忠是瞎说的,他也不知道天教内居然真的有个度钧山人。他只想着骗肖铎无头苍蝇一样打转,然后死在天教手下。 刀琴出去小院,没走多久,就有几个教众跟着了。他知道那是公仪丞的手下,或是万休子的眼线,也没管,这些人见他拿着一张沾血的帕子出来,便有一二人走开上报。目的达到,刀琴就预备真的丢掉,未成想迎头撞上了从湘西吃亏回来的定非公子。 他脸上还挂着被寨老的老树根拐杖打的淤青,英俊的脸颊因此变得好笑了些,因为那块淤青有点像个跳舞的乌龟。 “哟——这是哪个姑娘的元帕。”萧定非嘻嘻笑着,要同刀琴勾肩搭背,被刀琴不动声色躲了过去,“度钧开窍啦?能让他看上的,一定是美女,让我也瞧一眼,就一眼。” 说着他也不管刀琴,径直往度钧住的小院走。 04 走了两步,萧定非折回来,将刀琴丢下的白手帕捡起来塞进腰带里。他行事一向没个正形,此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