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高启强发生车祸这种事说不上意外，甚至有点情理之中的味道。

    送走弟弟与meimei后高启强就没了顾虑，他加快夺权的脚步。李有田被陈金默弄死后莽村的进展十分顺利，高启强也算隐晦地搭上孟德海。

    毕竟有共同利益的人是天然的盟友，高启强能够处做好青华区的开发对孟德海来说也是很好的zheng绩。至于其中一些不清不楚的手段只要不闹大，牺牲小数以全大数并非不能容忍，以大局为重嘛。

    （至于牺牲的小数怎么想，那就没人关注了。）

    之后高启强也没闲着，他还在拉更多的项目，只要衡量过后认为有利可图，而且建工可以吃下得的项目他都会拉来。同时在接触建工的管理、董事、股东们，威逼利诱让管事的站队，私下接触收拢股份。还有借阿盛钱的几个，每月高启强会把利息填上。所有的事堆叠在一起，高启强有多忙可见一斑，鉴于他还时不时做些记得请记不清的梦，连睡眠时间都不消停，只能说不愧是Alpha。

    这些事即使高启强做起来再小心，作为同住一屋的枕边人陈书婷不可能一点也没有察觉，她一直非常聪明和敏锐。

    如果陈书婷不是一位女性Beta而是女性Alpha，建工集团恐怕就与高家无缘了。可惜有时候命运喜欢和人开玩笑，陈书婷气场十足再像Alpha，她也还不是一位Alpha，高启盛发起狠来再不像Omega，他也还是一位Omega。

    Beta的身份使得陈书婷永远无法真正掌握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黑色，白江波死后留下的人她能用，但暂时能使用和真正把控差别很大。

    想要让这帮混黑的Alpha低头，至少你也得是其中一员。他们很会排外，哪怕再弱的Alpha，那也是Alpha也是自己人，与自己人低头可以，再强的Beta，那也是Beta也是外人，和外人低头不行。Omega？抱歉，只能出现在老大的身边，以妻子或许情妇之类的身份。

    在充满歧视的黑色世界，陈书婷非常清楚她的处境，她需要一个Alpha，这也是与白江波结婚的原因。

    白江波死后，选择高启强便是陈书婷走的另外一条曲线。

    陈书婷既成功了，又失败了。

    高启强做得很好，太好了。以至于陈书婷无法干预他，她还是低估了高启强的野心，被表现出来的中庸的信息素骗了。

    官方没有明确表示Alpha的等级区分以及Alpha、Omega腺体中分泌的物质对本体的影响。但想要找出规律不是难事，强大的Alpha往往野心勃勃。

    因此陈书婷相信高启强在这方面瞒着她，即使不是绝对挂钩，比如高启盛，他的信息素浅薄却欲壑难填不输其他Alpha。只是花园里开出鲜花的概率终究比岩石缝里更高，恐怕高启强一直在瞒着她。

    作为Beta的她对信息素谈不上特别敏感，要分辨强弱还算容易。更别说高启强从来不会在易感期来找她，他会用抑制剂——如果不是为了隐藏什么，他这种身份的Alpha根本没必要这么做。

    有人会对爱人或伴侣的隐瞒生气，可对陈书婷来说这不重要。他们之间有爱情吗？可能有，但陈书婷要的是高启强能给她和孩子安稳富裕的生活环境，在她心里最重要的永远是高晓晨。

    “老高，”她的目光从正在弹琴的高晓晨身上移开，落在一旁的高启强脸上，看他朝她笑，思考到最近的蛛丝马迹，陈书婷问道：“你是不是太心急了？”

    陈书婷无法理解他着急想要上位的想法，不过面对高启强的坚持，她还是退让了。能够动摇高启强的人几近于零，两人对此心知肚明，她提出自己要带着晓晨去香港一段时间。高启强想逼陈泰退位，短时间内面对老爹实在有点尴尬。

    掺和进这件事对她来说也没有好处，只要不参与，最后尘埃落定无论谁输谁赢，陈书婷都能继续如今的生活。

    高启强自然是答应了。即使他对陈书婷确实有感激，他们之间也有些情谊，可这不足以让高启强因为陈书婷的不满停下自己的步伐，这层无论是爱情还是亲情的感情从一开始就掺杂着利益，在必要时刻绝对可以切割舍弃，即使高启强的确会为此难过。

    从底层卑微的鱼贩爬到这等地步，靠得可不是高道德感。更何况他有绝不能让步的理由。

    总而言之，陈书婷收拾好行李，带着高晓晨将暗潮涌动的京海抛之脑后。

    可不是所有人都能轻轻松松跑路，至少那些京海的小承包商们不能。京海的蛋糕就这么大，高启强每多吃一口他们就得多饿一点肚子，表面碍于高启强手底下的小弟他们和和气气的，背地里谁不祈祷高启强早点死掉，他们定然要在门口放鞭炮庆祝。

    一些胆肥的动起其他心思，干建筑的，这个时候手里能有资本的人大多干净不到哪里去，五十步笑百步而已。他们在酒桌上含糊其辞地说着客套话，眼神里打着另一套暗语。

    “不一起来吗老余？”一人醉醺醺地说，谁不知道老余对高启强的厌恶就差写在脸上了。他手里的产业业务和高启强的重合太多，不提正经生意，经营的某些不太合法场所的收益因为高启强一减再减，要说谁最恨高启强，老余当属首位。

    “不不，”同样喝多的老余说话都有些大舌头，“我最近——有单大买卖……”他颠三倒四地说着，又用方言骂了几句高启强，最后摇摇晃晃地离开。

    留下的人颇有点面面相觑的模样，有人嘲笑：“平时骂得比谁都恨，怎么现在又不敢了，怂包一个。”另几个假模假样地打着圆场，讨论起过后买点什么酒。

    走出会所的老余哪还是先前的醉样，他坐上车也觉着得意，嘲讽道：“一群蠢货。”

    太阳早早落下的飘雨的冬季傍晚，京海诡异的平静即将被打破。

    ＊

    剧烈的撞击带来的眩晕和疼痛使他几近昏厥，不过，顶级Alpha强悍到有些可怖的身体素质救了高启强，如果现在昏迷，今天之后就该换高启盛给他烧纸了。

    他的大脑陷入一段时间的空缺，也有脑震荡的原因。直到侧面白光打到高启强的脸上，是那辆撞了他的车的灯光。

    待在狭小的轿车内必死无疑，要出去。高启强不知道自己思考了多久，他艰难地得出一个结论。

    所幸变形的车门没有卡死，而是向外翻开。高启强费力地从缝隙挪动到车外，趴倒在粗糙的砂石地上，冰冷的雨水打湿他的黑色西装，其实从伤口溢出的鲜血已经浸染透这身衣服，只是看不出来罢了。

    他在轿车残骸后的阴影里，疼得好像浑身都被车碾过一遍，全身上下都是大大小小的伤口，最严重的伤在左腿，大量血液流失，与鲜血一起离开身体的还有体温，高启强注视着车辆影子外的白光，眼前开始发黑。

    拥有高级神经中枢的生物往往恐惧死亡，这像是一种刻在骨血中的保护机制。而那些手握极大权势的人更甚，有得太多，过得太顺，偶尔的挑战不过生活的调剂，怎么会不想这样的日子再长久些？正如同过去前赴后继投入研究长生不老怀抱的天子们，他们已经不缺其他东西了。

    高启强也怕，但他怕的原因与那帮人还是有所不同。

    快要涣散的思维飘忽进入那场梦，鱼，又是鱼。

    死鱼。

    小兰是Alpha，不怕的。这个世界总会给Alpha优待，她聪明懂事，远离这些阴暗面能过得顺风顺水。

    但是小盛怎么办。

    高启强总是害怕他的弟弟受伤，Omega是什么，他们是被无数恶意的眼睛窥探着的狩猎场上的猎物。他们不再是人，是货物，是战利品，是所有物。

    高启强算得上帮凶之一，他对Omega不感兴趣，但他自己的想法不重要，重要的是大人物们喜欢，总得投其所好。

    可怜，他的阿盛可怜。高启强不怕自己遭到报应，他在拜神拜佛时想过，奋力攀爬这通天塔时做过太多恶事，脚底遍布尸骸垒叠，下地狱也属正常。

    他恐惧小盛也遭遇那些事，像被关在白金瀚最深处的Omega般。那场梦中他最怕找到熟悉的脸，他会发疯的。

    高启强拜过他能找见的神和佛。所有事都是我干的，报应也应该由我承担——他这般对无悲无喜的神佛塑像说道。

    都是我，都是我。

    高启盛流着血倒在冰冷的地面上，鲜血淋漓。

    阿盛会死的，他会摔得粉身碎骨。

    恍惚间高启强根本没有意识到这是臆想还是另一段不该出现的记忆，他只是想——

    我要接住他。

    我不能死在这里。

    高启强用手捅进自己左腿的伤，手指能感觉到自己绽开的皮rou，加剧的痛楚使他注意力稍微集中，他睁眼盯着地面上车灯打下的白光，即使雨水流进眼眶。

    一个拉长的黑影正在靠近。高启强闻到了Alpha信息素的气味，他反应不过来具体的气味，更多的是嗅见自己口中的铁锈味。

    干刺杀，独自一人更加容易隐蔽和藏匿。可同样的，行动中小小的失误就可能让独行者任务失败并丢掉性命

    这位Alpha杀手显然认为高启强已经无力反抗，毕竟涌出的鲜血流淌到车灯白光的范围。他的枪别在腰间，释放着Alpha信息素拿着刀就走过来了。

    或许觉得对付重伤的任务目标利用信息素的压迫和刀即可，而他的老板们也没有意识到与他们交往时信息素温和平庸的Alpha，表现出来的皆是精心算计后的结果，要是知道了，他们定然会找通常情况下不受信息素影响的Beta来。

    高启强向来明白自己该留张底牌。

    被有着极端怒火和杀意的信息素碾过，来者像海啸时被几十米高的海浪狠狠拍向岩石，被按下膝盖着地发出闷响，高启强用全身重量撞过去，伸出右手握住刀刃将刀抢过来，他的手立刻被割破了，如果不是因为Alpha杀手被他的信息素压制加上猝不及防，恐怕手指会被切掉。

    顾不得那么多，别在腰间的枪被他用另一只手扔掉，然后高启强扼住男人的脖颈，用尽全身力气。

    他很少亲自动手杀人，在发迹后下属们可以代劳，何况没什么人会让他产生亲自动手的想法和心情。

    不过这个场景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他当然选择别人死——没有谁值得他这条命。

    除了阿盛，但阿盛不算别人，不是吗？

    高启强咬牙不敢松懈，他眼前是滑落的血一片腥红。被他按倒的人的挣扎从有到无，生命在一点点消逝，仿佛逐渐脱水最终耗尽活气的鱼。

    当高启强松开快要没有知觉的双手时，那人死了，像过去他杀过的无数条鱼，瘫软着一动不动。

    两败俱伤，此刻他觉得自己也快死了，高启强勉强拿出手机，感谢这个时代手机的质量，再迟几年只怕高启强会因为无法通知任何人而与这位杀手死在一起。

    高启强按了两个按键，回拨给今天最后一个通话的人，唐小虎。在对面接起电话询问时，他吐出口的只有喘息和鲜血。

    TBC

    ＊高启强从不为别人动摇.jpg

    高启强：弟弟不是别人，没有弟弟的人真可怜。

    ＊其他建筑承包商：派出杀手等待开香槟。

    强伯：来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