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 苏醒

    “不苦师叔……”

    榻上的人呼吸微弱，药炉里的药又被热过三遍。方昃试了很多办法都不能把药给司明镜灌下去，眼瞧着他脸上的血色越来越淡，除了焦急，竟也无可奈何。

    “他是个坤泽，生来体弱，能有如今的修为和地位，想必也是靠着多年刻苦习武才勉强和一般江湖中人的体质齐平。这次怀子几乎要了他半条命，你们……当真是胡闹了。”

    阴不苦叹了口气，转身去看药炉子，和一旁不情不愿的阴知礼嘱咐了几句，就继续去忙自己的事情。方昃还想叫住她说什么，那小丫头一龇牙，做了个闭嘴的动作吓唬他。

    “若不是师叔的命令，我多想就这么把你们扔在这儿，可谁让本姑娘心软。给，药温好了。”

    又是这股令人作呕的味道。阴知礼望着他那种无可奈何的眼神，打心底觉得有趣，转念一想又忽然生出几丝羡慕来。

    如果师傅也能如他一般这么对待我……

    “他根本喝不下去。”

    “如果你不想他以后长睡不醒，就赶快想办法。”

    “等等，先别走——”

    那抹影子毫不留情飞出窗外，踩着纸人，如登云梯一般朝天边越飘越远。

    柴火熄灭了，方昃摸了摸他的额头和脸颊，只感觉他连体温也逐渐低下去。

    有水。

    这里怎么会有水？

    司明镜睡不安稳，梦里在深渊中不断下沉，又回到了自己五岁时在满天飞雪中哭喊的模样。父亲和母亲面容模糊，笑着笑着，他们连影子也不见了。

    已经算不清自己是第几次昏过去。只是这次睁眼，面前还是这张熟悉的脸。

    方昃又一次抱上来，喂药时嘴角苦涩的味道还在。他整个人颤抖着伏在他身上，声音里满是疲惫：

    “你终于醒了……这几天那小丫头来来回回跑了几次，连他们师叔都亲自寻了药来救你。我差点以为……”

    “是啊，我还活着。”

    司明镜扯出个难看的笑脸，拍拍他的背以示安慰。紧接着忽然想到了什么，伸手想掀开被子，被他按回到床上。

    方昃顶着一对熊猫眼，满脸傻笑将掌心轻轻放在他肚皮上方：

    “他也活着。”

    “师傅……师傅？”

    暗道塌陷之后，百越村的人时不时传出一种流言。说这次之所以会有怪病袭击村子，是因为那日那位行事神秘的沧海弟子同他人勾结，将毒药下在了江南水域，一路流转，中毒的人把病也传到了村子里。

    阴知礼不管那些，无视手上的伤口继续挖石头。她只想从这些废墟里，找到一丝师傅生还的可能性。

    “师傅……”

    “师傅——！！”

    呼喊声犹如凄厉狐鸣，碎石一块块滚落。一只苍白的手从遍地灰烬中伸出来。她欣喜若狂想要爬上去，滚下来时撞到了脑袋，怀里的镜子差点碎掉。

    “咳咳……喊什么喊？”

    灰烬散去，时年接住了自家飞扑过来的小狐狸：

    “你这小冤家，又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