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背井
20、背井
表叔给年轻男人递过一碗水，“别怪我们心狠，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只怪你那个老娘，欠债实在太多。我可以再宽限你一年，要是明年这个时候你能连本带利还清6万，我就不动你的老屋。” 楚桃瞬间扬手打翻他那碗水。恶狠狠地冲他道，“舅舅就是被你们害的晕过去！还假模假样送水！你们都是不要脸的大野种！大杂种！” 二姑姨在门外嚷道，“还有我那三千！你要是不还，我就找仇家去要！让你们许家丢脸丢到外甥女婿家里去！” “你要找我便找我…找仇家做什么！” 许树河刚刚平复的心情又被激怒，大口大口喘着气。 楚桃连忙拍着他的胸口， “舅舅不气，舅舅不气。我去咬死他们！” 听着孩子的话，他更加心里难受。濡湿的面颊上，温润的眼眸隐隐泛红。 这群恶毒的亲戚搬空了全家，最终只留了一张烂铺盖给两舅甥。 往日燥热的夏夜，这一晚，格外凄凉。 —————————————————————————————— 翌日凌晨四点，一大一小背井离乡。 许树河带着小楚桃摸黑穿过十几里山路。七点半，抵达小镇坐车。 三个半小时，是他童年迈出求学之路的时间。 在他比桃桃大一点的时候，要走上三个半小时去镇上念初中。 在他十几岁的时候，要从小镇坐车三个小时到县城念重点高中。 再大一些，要从县城转车去市里坐火车，再经过十七个小时的硬座，就到了求学生涯的最后归宿。 可寒窗苦读十几年，最终却…与光明失之交臂… 这条艰辛至极的道路，他不会再让楚桃步他后尘！ 小楚桃头一回离开小镇，看着人来人往的山乡车站都觉得十分稀奇。孩子的目光总会被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吸引。 大街上人声鼎沸，和她同龄的孩子被家长牵着、背着，手里总捏着个小玩意儿。 她扯着舅舅的衣角，略带羡慕地看着同龄人。许树河正在买西瓜，拎过袋子后，将她的小手紧紧握住。 “桃桃拿着吃，解解渴。到省城还要五个小时呢。” 许树河蹲在她身前，将一扎西瓜喂给她。看着她一口一口飞快地吃完，两只狐狸眼直勾勾地盯着他，却不对西瓜看。 “怎么了桃桃？吃这么快，慢一点。”他摸摸她的头，阳光从男人背后洋洋洒洒穿过来，清雅的睫羽密翳地轻轻扇合。 小楚桃飞快啃了几口，把半扎西瓜推给舅舅。“舅舅你吃，你有低血糖。我吃饱了。” 许树河有些惊讶，她竟然还记得低血糖，这个傻孩子怕是连低血糖是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舅舅昨晚倒下来是没吃东西的缘故。 “没事，舅舅不饿。”他摇摇头。 “那你吃糖。”她从袋里摸出两块花生糖放到舅舅手中。 许树河啃着厚实的花生糖，今日竟有些甜到齁。 舅甥二人在车站里排队，等着买票。 8月份正是复学复工的日子。小镇的车站挤满了前往异地的旅人。 进入车站前，许树河给她买了一串糖葫芦、一扎西瓜、一盒炒饭。自己的吃食则是带的井水和干硬的馒头。 家里有6万块外债等着赎房。还有欠仇家的20多万等着赎人。 他不省吃俭用实在不行。 原本身上只有几百块，这一个月精打细算的用再加上买长途车票，浑身上下就只剩50元。 日子实在艰苦，但他怎么的也会把桃桃养好！ 车站里行人如织来来往往，尤其是排队的这片，更是人挤人，挤得前胸贴后背。 桃桃被夹在人群下面，难受地抱着舅舅的瘦腰喘气。 许树河两手都是行李，背上又背着大包，实在没手抱孩子。只能叫桃桃忍一忍。 桃桃从挤攘的人群缝隙里，忽然看到车站门口有卖娃哈哈的小推车，分外心动。但舍不得离开舅舅，只好眼巴巴地盯着娃哈哈看。 有好几个小孩去买着喝，喝得滋滋的，她越发馋。 终于，在盯了很久很久之后，小推车周围渐渐没了人。小贩推着车正准备向下一个地方前进。 “舅舅！舅舅！舅舅！” 楚桃实在挨不住了，生怕小推车走掉。 “我想喝娃哈哈！” 她仰着小脸，十分急切。 许树河看向车站门口，是有一个小贩正在推车准备走。 眼看着售票窗口就要排到自己了，许树河犹豫一下。人太多，他不放心。 “舅舅舅舅~” 楚桃抱着他的腰不停地撒娇，那小贩已经在动身推车往外走了。她着急得一刻都等不了。漂亮的小脸满是乞求和委屈，谁见了都会心疼。 何况她早被拥挤的人群挤得一身汗，鬓角的头发都汗得贴紧了小脸。 许树河目测了一下车站口的距离，不过十几步远，就在眼底跟前，应该不会走散。何况他个子高，一侧头便能看清楚门口的动静。 架不住桃桃的撒娇，他从兜里摸出五角钱。 “快去快回，赶紧回来找舅舅好不好？” 楚桃连连点头，飞快地挤出人群喊住往外走的小贩。 “同志，请出示身份证！” “诶诶！同志！” 许树河一直在注意孩子的动静，直到售票员在窗口里不耐烦地敲玻璃，他这才转过头，从包里拿身份证买票。 不过一会儿，他拿着两张票转头去看她。 可就在这一分钟不到的时间，车站门口空空如也！ 孩子也没见到！卖娃哈哈的商贩也没看到！ 年轻男人瞬间慌了神，步伐不再不急不缓，环视整个小车站都没看到桃桃的身影。 他十分焦灼地向外跑去，大街上人来人往，车马不断。 隔着重重人群，看到了被孩童们包围的娃哈哈小贩。 他赶紧跑了过去，一一扫视簇拥的孩子们。没有他家桃桃。 “大哥，你刚刚有没有看到一个长头发很漂亮的小女孩，有这么高！”他焦急地问道。 小贩抬头看了他一眼，两人的模子有些相象。 “记得啊，长得像狐狸的那个。” “她人呢！她人跑哪里去了！”他控制不住激动的声线，焦灼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