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虎离山

    底下响起“嗡嗡”的杂音。

    严总的眉头紧紧皱起。

    沈黛和顾续明对视一眼，急中生智，笑道：“这是在考验我们团队的紧急应变素质吗？请行政部的同事跟物业核实一下具体情况，据我所知，我们并没有收到停电通知；请研发中心的同事将顾氏尚未对外公布的小型办公机器人带过来，给严总展示新一代电池的卓越续航能力……”

    顾续明对下属们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们照沈黛的意思去办。

    沈黛自信地走到屏幕前，凭借对业务的熟悉度和过人的记忆力，进行脱稿演讲，偶尔遇到不太确定的地方，只需要给顾续明递一个眼神，他就会自然而然地接过话头，进行延展。

    两个人配合得默契十足，天衣无缝，严总的脸色渐渐好转，宸星的高管也频频点头，对几个造型流畅、功能实用的办公机器人表现出浓厚的兴趣。

    眼看合作就要顺利敲定，严总的司机忽然急匆匆地走进来，用很多人都能听到的声音说：“严总，不好了，我刚才出去接了个电话，最多三四分钟的时间，您在地下停车场的车就被人划了好几道印子……”

    严总眼睛里揉不下沙子，迁怒到顾续明身上，哼笑一声，说：“顾总，你们内部的管理可不怎么样啊——行政人员不知道什么时候停电，安保人员连最基本的工作都做不好，你说，我放心把这么大的项目交给你们做吗？”

    他起身带着员工往外走，满脸怒气，脚下生风。

    沈黛想追，被顾续明拦住：“黛黛，这两件事不像巧合，我去跟严总解释，你把监控调出来，看看是什么人搞的鬼。”

    沈黛想了想，由顾续明亲自出面挽回，确实比自己更有分量，便用力点头，抱歉地道：“续明，对不起，我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不是你的错，你表现得很好。”顾续明虽然心急如焚，却控制着情绪，轻轻捏了捏沈黛的手腕，“我先过去了，我们电话联系。”

    沈黛来到监控室，请安保部经理调出配电房的监控，将时间轴拉到一个小时前，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画面。

    配电房的光线太暗，什么都看不清楚，旁边走廊的摄像头只拍到一个模糊的黑影。

    男人高高瘦瘦，穿着黑色连帽衫和黑色长裤，戴着口罩，低头钻进房间，片刻之后，整栋大楼陷入黑暗。

    沈黛把监控切到地下停车场，耐心等了一会儿，看到同一个身影出现在视野中。

    那人先是绕到严总的商务车后，手持利器，从车尾一直划到车头，接着躲在一辆奔驰和墙壁的缝隙中。

    等严总的司机发现问题，在停车场大声吵闹，保安闻讯赶过去，场面陷入一片混乱时，他很反常地没有从出口离开，而是快步走向另一个方向。

    难道是调虎离山之计？

    沈黛认真思索着，猛然想到早上过来的时候，顾续明就把车停在那个方位，脸色变白，道：“快！看看顾总的车附近有没有摄像头！”

    沈黛的猜测没错。

    黑衣男人制造这么多sao动，是为了支开保安。

    监控捕捉到的倒数第二个画面里，他蹲在顾续明的车边，在轮胎附近放置了几枚钉子。

    倒数第一个画面里，他逆着人流，从容不迫地离去。

    沈黛的心提到嗓子眼，第一时间给顾续明打电话示警。

    电话刚接通，她便高声叫道：“续明！快停车，有危险！你的车被人动了手脚！”

    那边吵闹得厉害，有警车和救护车的鸣笛声、慌乱的脚步声、嘈杂的说话声，还有顾续明压抑的呻吟和急促的呼吸。

    “续明！”沈黛知道情况不妙，脸上的血色褪尽，下意识抓紧手机，“你怎么了？出车祸了吗？受伤了吗？能听到我说话吗？”

    “……黛黛，别怕。”顾续明的声音断断续续，听起来很痛苦，语气却和分别的时候一样温柔，“车子撞到护栏，损毁得比较严重，不过，我没受什么重伤……嘶……你直接去医院等我吧……”

    沈黛挂断电话，深吸几口气，强行镇定下来，打算赶往医院。

    她站在停车场出口，看向对面的大型商场，对保安说：“想办法联系商场的负责人，看看他们那边的摄像头有没有拍到什么有用的画面，一有进展，马上告诉我。”

    她总觉得黑衣男人的身影和动作有些眼熟。

    希望只是多想。

    到了医院，沈黛才知道，顾续明的车在高架上失控，险些撞上货车，酿成大祸。

    要不是他反应迅速，转动方向盘的同时急踩刹车，后面的车辆又不多，绝对不止左手臂骨折这么简单。

    沈黛等医生给顾续明打好石膏，立刻迎上去抱住他的腰，惊魂未定地道：“是不是宇腾那边动的手？这就是真实的商战吗？我们报警吧？”

    顾续明低头看着她乌黑的发顶，面部肌rou因隐忍而微微抽搐，克制地用右手拍了拍她的脊背：“不一定是宇腾，还没找到确凿的证据前，先不要轻举妄动，免得打草惊蛇。”

    沈黛平复好心情，慢慢松开顾续明，有些不好意思地揉了揉眼睛。

    顾续明除了骨折，还有轻微的脑震荡，医生建议留院观察几天，她跑前跑后办理住院手续，从附近的超市买来日常用品，想起两个人还没吃饭，又用手机订了份外卖。

    顾续明坐在病床上，开玩笑道：“我这算不算因祸得福？黛黛这样又漂亮又能干的护工，花多少钱也请不来。”

    沈黛的脸红了红，安顿好他，打开随身携带的平板电脑，游刃有余地处理公司的事。

    顾续明不能离开医院，接下来几天的行程都要调整；公司人心惶惶，需要她出面代为安抚；严总那边也要尽力挽回……

    沈黛和顾续明商量好措辞，给严总打了个电话。

    她打开免提，先拿顾续明出车祸的事卖惨，毫无心理负担地往竞争对手身上泼脏水，强调她们是完完全全的受害者，接着低姿态地提出负责商务车的修理费用，在商定好的合作条件上进一步让利。

    她给严总留下的印象很深刻，嘴巴又甜，严总听着听着，逐渐松动口风，声音里带出笑意：“顾总的助理，有这么大的权限吗？”

    沈黛心里一喜，抬眼看向顾续明，笑道：“这是我们顾总亲口同意的呀，严总要是觉得可以，我现在就调整合同内容，下午送过去给您审核。”

    严总却顾左右而言他：“小姑娘，你们顾总给你开多少工资？以你的能力，做助理太屈才了，考不考虑来我这里上班？”

    顾续明伸手过来抢手机，被沈黛眼疾手快地护住。

    “谢谢严总赏识，宸星是行业里的标杆，您愿意给我一个这么好的学习机会，按理说我不该推辞。”

    她发现顾续明向来沉稳的表情中流露出一抹慌张，觉得新鲜又有趣，白嫩的手指在他小麦色的手背上轻轻划拉两下：“不过……我家和顾董事长是远房亲戚，我平时又受了顾总很多照顾，实在开不了辞职的口，还请严总理解。”

    沈黛又和严总聊了几句，挂断电话，与顾续明相视而笑。

    “我回去盯着法务改合同，争取下午把条款敲定，免得夜长梦多。”她起身穿外套，“你好好休息，我晚上再过来看你。”

    “什么‘远房亲戚’，明明是‘总裁夫人’。”顾续明对沈黛的托辞耿耿于怀，拉住她的手不肯放人。

    沈黛轻轻挣扎两下，见甩不掉，也就由着他去，声音变软：“借口而已，干嘛这么在意？”

    “黛黛，我什么时候才能转正？”顾续明抬头盯着她，一双温和的眼眸里蓄满情意，眉毛微挑，带出几分侵略性，“能给我个具体的时间吗？”

    沈黛眼睁睁地看着他托起自己的手，吻上手背，心跳加速，浑身发软，竟然提不起力气拒绝。

    空气变得炽热，好像随便点起一个火星子，整个病房就会熊熊燃烧起来，她沦陷在深情的目光里，嗓子干渴得厉害，差点儿冲动地答应他的求爱。

    这时，安保经理联系沈黛，发来他们从商场调出的录像。

    有一个镜头，拍到了黑衣男人的正脸。

    沈黛当着顾续明的面点开视频截图。

    虽然那人没摘口罩，可他抬头看过来时，双眸像剔透的玻璃珠，冰冷淡漠，毫无温度。

    出于多年来的熟悉，她一眼就认出对方的身份。

    居然是贺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