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1.父子
傍晚,文令秋进了门就听见楼上传来了吉他声。文启站起身看向他,主动解释:“他说怕舒岑无聊。”打完架之后文星阑也不管自己脸上的伤,直接开车出去了一趟,然后背了好几大箱乱七八糟的东西过来。除了那一把被文星阑背在身后的吉他,剩下的都是一些长得稀奇古怪的人偶和……玩具?文启也不知道应该用什么词去形容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就只将它们统称为玩具。然后他看见文星阑把那些箱子抱上了楼,跟藏宝似的藏在了自己的房间里之后就背着那把吉他进了舒岑的房间。文令秋点点头也没说什么,直接回了房间,直到晚餐才下了楼。餐桌上文星阑还在逗舒岑玩儿,他就像用一下午的时间给自己的段子余额充满了一样,一个接一个的梗逗得舒岑一直笑个不停,直到文令秋上了餐桌才安静下来。文令秋这次坐在舒岑对面,看向她的时候舒岑也正好抬眸看他,两个人的目光在空气中短短地碰了一下,舒岑就好像脸儿被文先生碰了一下似的立刻红着脸低下了头去。其实别说文启,文令秋也没见过舒岑这么开心的样子。她在他面前总是谨小慎微,纵使是偶尔开心也都是绷着绷着,能像现在这样笑着垂下头去都已经算是不得了的高兴了。什么时候也能在他面前放开胆子笑。舒岑坐着坐着就感觉对面的文先生好像不高兴了,可她想了半天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直到她吃完晚饭回到卧室洗了个澡出来,看见坐在床边的文令秋才忍不住小声问道:“文先生今天心情不好吗?”文令秋已经换上了居家服,深烟灰色与他眸中的清冷不谋而合。而舒岑身上的小草莓居家服是奶奶买的,被文启昨天从寝室收拾过来,粉粉嫩嫩的衬得她脸色都娇嫩了两分。“没有。”他不可能承认因为文星阑而生出了那么一点不快。“真的没有吗?”虽然文令秋已经否认,但舒岑还是走到他面前睁着大眼睛仔细地看着,生怕错过他一点细微的神色:“饭桌上的时候明明就不开心的样子,是不是今天工作遇到什么困难了?”女孩子声音轻柔软糯,文令秋就算真的有些不快到了此刻也都烟消云散了。他一只手搂过舒岑的腰,直接把女孩子抱到了自己腿上,大掌托起她的小手稍稍把玩了一会儿。“今天过得很开心?”说实话,舒岑今天过得确实挺开心的,尤其是当文星阑抱着一把吉他坐她床边开始乱唱歌的时候,想做夸张的表情又因为撕扯到脸上的伤口整张脸都拧在了一起,让舒岑又心疼又好笑,还特地去楼下拿了一趟医药箱上来给他擦药。但问起他脸上的伤是哪来的,文星阑就顾左右而言他,怎么都不肯说,让舒岑也郁闷了一会儿。舒岑片刻的迟疑已经算是答案,文令秋知道她是怕自己生气,又不想说谎。他拍了拍舒岑的背:“先上床躺一会儿,待会吃了药就睡吧。”舒岑先按照文令秋的意思在床上躺下,然后看文先生好像没有不高兴的样子,又壮着胆子拉住了文令秋的衣袖。“文先生,昨天那个故事……您还没有说完呢。”文令秋在她身边坐稳,看着舒岑那双满满求知欲的大眼睛,想了想还是点点头:“不过后面的故事可能不太助眠。”舒岑摇摇头:“没关系,反正我吃了药之后就会睡着的。”住进文家老宅之后药也吃了五六次了,舒岑每次吃完药就困得不行,也不知道是药物的副作用还是体内病菌在作怪。这话听得文令秋又有点儿心疼,他揉了揉舒岑的小脑瓜,又开始接着上次的故事讲。上次故事说到文令秋的父亲去世,可实际上在老爷子身体每况愈下的时候,他也没有放弃过让文令秋追查长子之死的真相。但文令秋越查越觉得不对劲。按道理来说,无论这场车祸是人为还是意外,他作为体制内的人只要想查就一定能很快查得清清楚楚,但他在真正着手去调查的时候却只感觉到了层层阻碍。似乎有一股势力在阻止他,而且这股势力一定比文家,比他要强势。当时文家刚刚转危为安,文令秋几乎每天都要忙到深夜才能回家,那段时间他好像把这辈子的无力感都透支完了,还只能按照市局对这件事的调查结果对外宣称哥嫂二人皆是死于毒贩报复。对内对外,大大小小的无数情绪都需要他去安抚,去平复。而留给他的,好像只剩下这世界上最艰难最苦涩的那一部分。172.父子2后来文星阑出生了,白以晴被父母接回了白家去坐月子,那段时间文令秋忙到脚不沾地,却依旧每周都坚持抽一天的空去白家陪着白以晴。他们曾经也做过一段时间的恩爱夫妻,至少在别人看来。文令秋获得了白家更大的支持,白以晴的父亲甚至为了他训斥过自己的亲生儿子白宏哲,两家相处得越来越融洽的同时,经常饭桌上的氛围其乐融融得就像是曾经的文家。这种氛围对文令秋来说就像是最诱人的麻醉剂,是他逃避现状最好的避风港,但文令秋还是不断告诉自己要保持清醒。他不会放弃,也从未放弃过追查文和年死亡的真相,只是换了一种方式,从明处到了暗处。他不再向警方施压,而是雇佣了侦探,趁那件车祸还没有彻底被时间擦抹干净之前入手,从那个肇事者的背后追查了下去。结果果然和警方的调查结果有所出入。一开始就像警方调查的那样,那个人确实吸毒,和一些小毒贩的关系也确实不错,但他并没有参与过贩毒,甚至直到在车祸中死亡也不过就是那些小毒贩手底下的rou鸡罢了。可以说他和文和年完全没有仇怨,警方提供给他的犯罪动机就被推翻了。之后的事情对于文令秋来说,不算完全的意料之外,却依然如同一场噩梦。蛛丝马迹的线索被私家侦探找到,再汇报给文令秋,每一条看似都没什么联系,但却都能指向同一个人。白以晴。文令秋其实早已经有了预感,但却依旧忍不住愤怒。他直接请律师拟出了一份离婚协议,在文星阑满月的那一天交给了白以晴。白以晴一开始立刻横眉立目地质问他是不是疯了,然后在证据面前,才终于理亏地软下了语气。“我一开始不想弄那么大的,我只是想给你一点教训,我就想找个人撞一下你的车,谁知道那个人那天吸了毒之后才开车去的……”“我真的没有想害死你大哥和大嫂,我都已经打听过你们是分批去的,你不会开车,肯定会让司机开,所以就算撞也不过就是撞伤你们家的司机而已……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白以晴说这番话的时候脸上依旧化着得体的妆容,身上是为了出席满月宴而定制的小礼裙,头发挽得一丝不苟,维持着她最注重的体面。“而且你看,我们也已经结婚了,就算我们没有感情也是利益共同体,你不会不知道离婚对你有多不利吧,首先你会失去我们白家的支持,其次……”文令秋已经没有耐心再听下去了,直接站起身:“我不在乎。”他和父亲本就不是一类人,文家要真在他手里没落下去,他会愧疚会不安,可文家的兴盛如果要以他对这一切装聋作哑来实现,他宁可没落。眼看文令秋就要走,白以晴在这一刻才总算有一点慌了,她立刻伸出手去抓住了文令秋的手腕:“你想好了,你想想你当初是为什么娶我的,我明知道你不爱我还心甘情愿给你生孩子——”白以晴话说到最后已经难以控制地带上了些哭腔,可文令秋却只是再次冷冷地甩开了她的手。“我不会承认他是我的孩子。”多可笑,他曾那么真切的恨过的那个始作俑者,其实就是他自己。是他给文家带来了这场灾祸。“不是你!”舒岑知道在别人说话的时候自己插嘴不好,可当文令秋满脸落寞地说出那句“是我给文家带来了这场灾祸”的时候,她的嘴就比脑袋快一步有了动作。“这怎么会是你呢……你什么都没做错啊,你也是受害者,而且你已经承受很多了……”女孩子被情绪影响在瞬间好像把两人之间一切的距离都忘了,一双眼睛睁得圆滚滚的,认认真真地看着文令秋的双眸:“你已经很努力了,而且文家也没有没落啊,你们都变成了很棒很厉害的人,我觉得一个家族也不一定就非要每个人都飞黄腾达才能叫做兴盛,每个人都好好的,找到了自己感兴趣的事情坚持下来,就已经很好了!”她这番话让文令秋也有些许意外,有一半是因为她的看法,另一半则是因为她难得有点强势的语气。“但是……但是我觉得你有一件事做的有点不好……”舒岑回想起在这段故事里完全无辜的那个人,又觉得有点心疼他。“星阑也和你一样,什么都没做错,那个时候他还是个小婴儿……”舒岑软下了嗓子,轻轻地叹了口气,“就因为他mama做错了事情就不被你认可,虽然我不是不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是我觉得……他一定因为这件事伤心过……”舒岑话音刚落,门的文星阑如梦初醒。他本来是想来蹲着老东西滚蛋了之后进去陪小狐狸精睡觉的,却意外地听见老东西在讲以前的事情。那是他从未从母亲口中得知的,文令秋当年强硬的要和她离婚的真相。他一边听,心一边沉沉下坠,直到快要触底的时候,才被舒岑的话轻轻柔柔地托住没有彻底坠入心间的深渊。=司机:我他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