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的话语 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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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时间没有人再打扰她,提醒她快要下课的是有人开始收画板跟画架的声音,没多久姚绪也一边大叫她的名字一边从奇怪的地方现身:「小辉儿~你要走了吗?」瞬间严辉的寒毛都竖起来了。 姚绪总有千百种方法叫她的名字,而这是目前为止最噁心的,她郑重的警告她别再那样,姚绪一面哈哈笑一面拍了拍她,然后突然用气音对她说:「我要去大便,等我喔。」 「大便?」 「嘘!讲那么大声干嘛?」姚绪不满的捶了严辉一拳,「好歹帮我顾点形象!」 严辉忍不住白眼,殊不知她几乎跟班上的人都不错,这种话也不知道跟几百个人讲过了,却还是硬要维护那根本不存在的形象。 她叫姚绪滚开,继续跟那幅进度缓慢的素描奋斗。 她画图是慢的,讲究的,认真的,总会用铅笔打好细緻的架构,再用炭笔一部分一部分勾勒完成……可惜的是底子不够,透视有点歪,比例不太对,光影不太好,感觉整幅画虽然建构出完整的形体,却是错的,每次每次,发现是错的时候,早就没有东西可以挽救。 如果可以的话真想把炭笔折断再吃掉,即使那样对绘画没有帮助,就跟很久以前那个食鸡子的傢伙一样,吃不到蛋就把蛋踩爆再嚙碎,那也对进食没有帮助。 她乾瞪着炭笔,没有发现刘安诗已经来了,身旁突然伸出一隻拿着饮料的手,简直像突发式惊吓,往上看到是谁之后,惊吓一毫不差的转为惊喜。 「给你吧,作为上次没能好好吃饭的补偿。」刘安诗笑得很温柔,眼神却飘到画上。 「啊,谢谢……」严辉有点慌张,道谢也含糊不清的,她后悔起没有早点把那幅画收起来,被谁看到都可以,唯独不想给她看,一扯上刘安诗就见不得人了。 「那个……」刘安诗显得有点迟疑,一开口就让她紧张起来,「那个学弟……」只是问句就断在这里,最后她又摇摇头说,没事。 但那话像划开的火柴一样,严辉心中的不安跟焦虑被点燃了。 又是蓝学温,他明明只是随意撩拨一下,生活的平衡却到现在还在持续晃荡。 她什么都没有说,虽然想问的事跟想说的话像山一样多,严辉还是看着自己的炭笔,好像这支碳笔可以代她去釐清这一切一样。 「安,要走了吗?」刚刚跟教授结束谈话的林漉辰也来了,似乎没有察觉到这里的尷尬气氛,更多时候严辉是觉得他有察觉,只是懒的在意。 「嗯,我有帮你买晚餐。」她把手中便利商店的袋子举起来晃晃。 「那等我一下,江衡刚刚叫我帮他印东西,他现在去找了……」 他们的谈话严辉没有很听得进去,觉得自己像白痴一样被放在一旁。她抬眼,素描教室不知何时只剩他们,还有在收画版的蓝学温,一瞬间变得很空荡。 真想现在就躺在床上啊!她眼神呆滞的想,上了大学之后就变得很容易累,无论是心灵还是身体,课在早上十点也可以哀哀叫,要不是为了等姚绪,她现在就一定把自己裹在被子里与世隔绝,去好好处理自己的心情。 远远的,蓝学温也走了过来,严辉原本以为他要来找自己,没想到却是去找林漉辰,查觉到这个事实的当下,她还是呆然的。 「助教。」他唤了声。 「什么事?」林漉辰用一种不甚友善的语气问,同时头也没有抬的在回别人讯息,看起来并没有很想搭理他。 「林漉辰。」 蓝学温压低声音,叫了他的名字,这次林漉辰终于抬起头来看他了,刘安诗也是,严辉也是,全神贯注的。他们两个距离近的很不妙,也是这个时候严辉才发现蓝学温比林漉辰还高,面对面站着压迫感就出来了,气氛一瞬间紧绷了起来,就像有人抓着自己的脖子慢慢收紧,直至窒息,心跳声也如雷般听的一清二楚。 接下来他讲的话其实严辉早就猜到了,只是听到的当下脑袋还是唰地一片空白。 「我喜欢你。」 语落瞬间的寧静像是刻意要展示那句话一样。严辉看不清楚林漉辰的表情,不知道他此刻在想些什么,或者说她没办思考他在想什么,但她看见那双冷漠的眼睛是有了一丝失措。 而此刻全世界彷彿都在等着,等待着林漉辰的回应,并且全神贯注的盯着这场闹剧。 见他沉默,蓝学温用更坚定的语气,看着他的眼睛说:「我喜欢你,我想跟你在一起。」 「我对你很反感。」林漉辰终于回话了,直接了当的语气像是可以把那一切扼杀。 「没关係。」蓝学温笑了,严辉这辈子第一次看到他笑得这么温柔,「我只是告知你,剩下的,以后再说。」 直到教授和姚绪说笑的声音远远从门口传来,一切的窒息感像终于找到排水孔一样快速的流了出去,焦点被转移到他们身上,让刚踏进门的教授马上止步,困惑的问:「我打扰你们了吗?」 先有动作的是林漉辰,他一把抓起了背包,瞪了蓝学温一眼,「神经病。」他说,然后快步朝门口走去。 「欸漉辰!不要跑那么快,这是给你的……」话还没说完,林漉辰一把将教授手中的资料抢走,离开了,姚绪跟教授就这样错愕的站在那里。 严辉眨了眨眼,还没真正的意识到蓝学温究竟做了什么,下意识的看向刘安诗,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自己那么做,无论是想看她有什么反应,还是想知道她的看法,都愚蠢至极,因为一看她就觉得后悔了。 刘安诗在颤抖,提着便当袋的手指紧握到发白。 「学姊?」 严辉摇摇她的手臂,她才恍惚的回过神来,虽然很努力的微笑了,却还是掩盖不了她的慌乱,声音语调跟表情都乱成一团。 为什么这么慌乱?怎么了?怎么了?严辉的心在尖叫,但其实答案其实已经很明显。 「严辉,抱、抱歉,但是我必须……」她话没有说完,就快步离开了,离开前严辉看到了她始终上扬的嘴角垂下来了,就跟严辉的心情一样,垂到了深深的谷底。 把石头压在胸口,大概就是这种糟糕的感觉了,她忽然很想笑自己刚才收到她给的礼物还开心的什么一样,同时也很想把脸埋在手里大哭大叫,但是世界从来不给人这样的权利,她也从来不是那种可以用哭发洩一切的人,然而就在她不注意的时候,手中的炭笔发出清脆的声响,碎了,一摊开手就看到手心染满一团黑,她把炭笔放回盒子,走去洗手,即使她知道那样洗不乾净,黑色的碳粉还是会在指纹里卡很久很久。 就像她早该知道刘安诗是喜欢林漉辰的,却迟迟不愿意承认。 她说过他们不可能,但是却没有说她不喜欢。严辉才会得寸进尺的觉得他们只是单纯的朋友,很好很好的朋友,然而这真是天大的笑话,明明早就看到了刘安诗溢满温柔的眼睛一直都在追逐着林漉辰,人类就是这么喜欢自欺。 后来她跟姚绪走回宿舍,姚绪一直都不是会忌讳的人,在路上就问了,「刚刚发生了什么事,蓝学温告白了?」 「哼,对啦,白目。」严辉不知道自己怎么笑得出来,然而她把刘安诗的事情也告诉姚绪了,她听了并没有很惊讶,也显示出刘安诗的爱意根本就是有眼睛的人就看得出来。 「那你不就失恋了?」 「我不知道。」 这份感情根本就是还没成长就被捏熄了,但是很奇怪,真的很奇怪,如果她的感情只是微小的星火,那为什么会痛的这么有感觉,又闷得像是有什么勾芡了空气。 或许她从来没有了解过喜欢是什么,今后可能也再无机会了。 姚绪摇着头,搭上她的肩膀,「严严啊,他们又没有在一起,你还是可以努力啊!」 「不了,我放弃了。」 姚绪一脸不解的看着她,「为什么这么容易就放弃了啊?他们明明都说了不会在一起的。」 「但我不觉得她的眼里容的下我,也可能……」严辉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好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说出口,「我可能没有我想的那么喜欢她。」 等到刘安诗心死的那天也可能是她心碎的那天,无法否认她心底是有残忍的想要那天到来,但也本能排斥那样自私的自己,喜欢一个人应该要以她的幸福为幸福才对,再说刘安诗口中的「不可能」到底有几分能信?严辉并不愿意把所有时间都消耗在等待刘安诗的选择。 即使她知道自己只是一个不想付出任何代价的废人,即使她知道这样一碰壁就回头会让自己没办法幸福,她还是面无表情的说:「我明天就会忘记一切的,相信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