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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 “师……父……” 三十年未见谢云流,眼前这个身着一身黑衣的男人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更是与自己记忆中那个高朋满座、飞扬洒脱的师父截然不同,若非听到李忘生喊出了“师兄”二字,洛风几乎不敢与谢云流相认。 可谢云流抱住李忘生后,本就面露不善的脸更是眉头紧锁,道:“风儿,寒暄叙旧的话日后再说,你师叔身体有异,快随我来剑气厅。” 李忘生听了这话,却急着阻道:“师兄,莫要去剑气厅。” 谢云流冷冷一笑:“难道这个时候去太极殿?” 说罢也不顾李忘生反对,手上一用力便将他整个人打横抱抱着,疾步向剑气厅走去。谢云流走得很快,几乎用上了轻功,洛风不敢耽搁,也快步跟上,然而走到剑气厅门口,却听李忘生道:“风儿,你就在外等着我与你师父。” 洛风听罢,乖乖等在了门口,然而谢李刚进入后不久,洛风便听见谢云流的压抑着怒火的声音:“洛风,去把你那几个师叔都喊来!” “师兄,莫要……唔……” 随后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听得洛风莫名耳热,只得赶快离开。 只短短一个月不到,剑气厅的内室竟然完全变了一番模样。刀剑依旧挂在墙上,然而屋内的器具却已被全部搬走,地上摆满了魂灯,俨然布成了某种法阵。谢云流被眼前的诡异场景惊得眼皮一跳,也难怪李忘生不想让他来剑气厅。 但比起剑气厅的诡异,李忘生的状态显然还要糟糕百倍。谢云流甫一碰到他,便发现他的真气在飞速消散,更伴着散魂之象,谢云流一阵后怕,若他真的等到名剑大会结束再回来,怕是连李忘生的尸体也别想见着了。 一想到这种可能,谢云流几乎心脏骤停,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撕扯着他,好似他真的曾经见过李忘生魂飞魄散、尸骨无存一般。 谢云流压抑着怒火,看向李忘生,他方才不过是轻轻堵住了李忘生的嘴,可李忘生此时竟还未平复呼吸。 “李忘生,解释。” 良久,李忘生摸了摸唇,轻轻叹道:“师兄竟也练成了分魂术……” 谢云流有些讶异,这分魂术,既然李忘生练得,他当然也练得。可听了李忘生的话后,他终于想起那法阵他曾在哪里见过,那是分魂术中的一种禁忌——缚魂阵。李忘生是靠缚魂术才坚持到现在,这便说明,李忘生在一个月前已经快要不行了,可那时他们分明刚刚共赴云雨,然即使他们已有肌肤之亲、夫妻之实,李忘生却根本没打算将这事告诉他。 隐忍许久的怒火再也控制不住,谢云流气到眼眶发红:“李忘生,我在你心里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便由你这般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师兄……忘生只是不想耽误你参加名剑大会。” “哈哈,当真可笑,”谢云流已发红的眼中升起一团冷火,恨得伸手掐住了李忘生的下巴,“可是名剑大会却仍被你给毁了。” ++ 虽心有不安,谢云流还是在五天前抵达了藏剑山庄,赶上了这次盛会。除去场地又扩大了许多,名剑大会的形式与三十年前并无较大变化,依旧采用打擂的形式。 谢云流意在报复武林,便第一个上了擂台。神秘黑衣人当街截杀令狐不灭抢夺剑帖的事早已传遍了江湖,看谢云流这穿着打扮,与其嚣张的模样,在场众人皆猜到了杀死令狐不灭的就是他。 得知黑衣人杀死了令狐不灭,武镜第二个跳上了擂台,只想若他能战胜这个黑衣人,便能在朝中名声大振。然而当谢云流看到武镜时,耳中却一阵轰鸣,脑海中闪过了许多根本没见过的画面,扬州的码头和火光,他沉入了海底,可随后一个如月光一般的人影却将他捞起,贴住他的唇对他渡气。 他渐渐看清了那个人的脸,那张充满了迷惑性,比月光还温柔的脸。 想到李忘生,谢云流心中无名火起,名剑大会第一场,他的剑快得让人根本看不清剑路,武镜没在他剑下走过五招便败势尽现,然而谢云流没打算放过武镜,趁着对方还未投降,又一轮猛攻,将他打成了重伤。 武镜是被人抬着下去的,在场江湖人皆被这黑衣人的残忍所震惊。然而这一次的名剑大会,纯阳宫掌教李忘生和剑圣拓跋思南都没有出现在会场,难道真的没有人能阻止这嚣张的黑衣人吗? 面对在场江湖人的指指点点,谢云流只冷冷一笑,再不停留,轻功飞到了九溪十八涧的深处。这里与藏剑山庄其他地方不同,四季都飘着细小的雪花,寻常人来此会嫌冷,但谢云流却不觉得,不管他愿不愿意承认,他的心中始终偏爱着雪景。 思绪飘回从前,三十年前他寻到此处,便忍不住拉着李忘生同来,他折了一枝梅花,调笑着插在那人的发间,逗得那呆子的脸也如梅花一般白中透艳。 那呆子,若李忘生真是个呆子便好了,谢云流发觉自己又在想什么时,只能心中无可奈何地暗骂,三十年前被李忘生骗了感情,三十年后更是——脑中又浮现出了不该有的香艳情景,谢云流只觉得身上如着火一般。 环顾四周,左右无人,谢云流便任由绮念在心中放肆纵横。那日他虽在自己的识海中被李忘生用结界困住,可此时他细细品味,rou体的记忆却越发清晰。那个被年轻的谢云流占据的身体对李忘生说了什么浑话,做了什么混事,桩桩件件,他一清二楚。 可就任由这股邪火在体内灼烧时,谢云流却忽地发现,李忘生的一个亲吻不似寻常。比起其他带着情欲的浓烈亲吻,这一记吻轻柔得再普通不过,可谢云流却看得分明,那并不是一个普通的亲吻,李忘生趁着他在欲海沉沦时,分了一魂给他。 情欲在一瞬间消退得无影无踪,谢云流心神大乱,年轻的李忘生为什么要分一魂给他。出现在识海中二十年前的那个自己与李忘生,究竟是谁?他们又遇到了什么事,让李忘生不惜折命也要将魂分给他?这个谜题一直困扰着他,直到第二日,他在擂台上,与天云道长对决。 谢云流十招逼得对方认输后,未再下狠手,便拂袖而去。待走到去九溪十八涧的岔口时,却发现还有另一个庄园。这庄园是新修缮而成,谢云流走近看见庄门牌匾上写着“虎跑山庄”几个大字。 这在他印象中,似乎是三十年前的梅庄,梅庄的少爷梅剑雄也曾与他一起逃亡。但谢云流心中莫名又升起了某种不安,便隐匿踪迹,在虎跑山庄走了一圈,最后看着那潺潺溪流出神。谢云流一时不能理解自己这种不安从何而来,但肯定与梅剑雄无关,反而……他长叹了一口气,为何在虎跑山庄也会想到李忘生,他当真是魔怔了。 离开虎跑山庄后,谢云流又到了九溪十八涧,可这次他实在静不下来,便在谷中走动,却发现溪涧旁,一只鹤被蛇和蜘蛛网缠住,谢云流赶忙救下了这只鹤,但此种种意象,却让他的不安达到了极点。 又过一天,谢云流再次站在擂台上,这次对阵的是一名藏剑弟子,名叫剑思。谢云流看到剑思,心中莫名想到了前日的蜘蛛与毒蛇,又是一阵烦乱,他很快击败了剑思,然而剑思却不肯认输,非要再战。谢云流看着眼前这倔强的年轻人,忽然想到二十年前李忘生来参加名剑大会时,也正是这般风华正茂的年纪。他又想起李忘生了,那人当真在他脑海中阴魂不散,便不由发了狠,将剑思踢下了台去。 然而谢云流离开会场,如前几日一般来到九溪十八涧后,却意外被人找上门来,竟是藏剑山庄大庄主,叶英。 谢云流极不友善地看着叶英,只道是方才自己下手太狠,叶英要为自己门徒出气。 “上个月,我藏剑山庄有三名弟子遇害,谢真人现在虽然用剑,但叶某观其尸体上的刀痕,却与谢真人的剑法如出一辙,敢问谢真人可知晓这事?” 见对方已经认出自己,又想到叶英根本就看不见,谢云流干脆掀了面具。他回到中原后这数个月都在独自行动,更不会去杀几个普通弟子,但面对叶英的质问,却也懒得辩解,只道:“如何,叶庄主是来兴师问罪吗?” “名剑大会不过瘾,谢某正也想试试叶庄主的心剑。” 说罢还未等叶英回神,谢云流已拔剑攻去,陡然四周变暗,他知道这是进入了叶英的无上心境,然而叶英与他交手一回合,便轻功退到几丈外,停了手。 “叶庄主这是怯战了吗?” 叶英却道:“叶某原以为,李掌门没来名剑大会,是把剑帖给了谢真人。” 见叶英提到李忘生,谢云流心下生疑,便也收了剑,冷道:“我谢某人稀罕李忘生的剑帖吗?” 叶英道:“谢真人或许不知,叶某送给李掌门的剑帖,乃是二十年前给他的同一张。” 谢云流听了这话,心中又一惊,这张剑帖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二届名剑大会,李掌门夺得第二,却什么兵刃也没有要,只向家父要了这张剑帖去,十年前,叶某邀请李掌门参加第三届名剑大会,李掌门没来参会,却托人将剑帖送回给叶某,并说他算了一卦,恐第三届名剑大会势运不佳,要叶某小心防备,果然第三届名剑大会便被明教扰乱未能如常进行。” 谢云流听后,却略略皱眉,酸道:“听起来,叶庄主和我师弟倒是相熟。” 叶英微笑:“叶某与李掌门认识二十年,兴趣相投,本来今年还想请李掌门品茗。” 谢云流阴阳怪气“呵”了一声,却听叶英又说:“可是李掌门说这次名剑大会他恐怕也无法参会,但要叶某务必将那张剑帖给他。故而叶某见到谢真人,便以为是李掌门想将剑帖交给你。” 谢云流又问:“关于剑帖,我师弟还说过什么?” 叶英摇头:“未曾,只说这张剑帖与他因缘不浅。”而后他迟疑了一番,却说:“二十年前,我与李掌门也曾交过手,那时我发现他心魂不全,方才我与谢真人交手却发现……” “忘生的魂在我体内是么?”见叶英点头,谢云流冷道:“不需要你说,我早已知晓。” 一时两人无话,良久谢云流道:“那三名藏剑弟子的死谢某定会给叶庄主一个说法,叶庄主请回吧。” 叶英走后,四周又安静了,只听到九溪十八涧中几声鹤鸣和雪落之声,谢云流忽然觉得心中空空如也。 他该回去吗?可名剑大会只剩两场,只需要两天,他便可以扬眉吐气,一扫这三十年的恨意。然而事实上这几日,除了因为李忘生扰得他心烦意乱,名剑大会参会者武功平平,远不如他的预料,亦让他觉得索然无味。 我之所求究竟为何?我之所欲究竟为何? 谢云流闭上眼,陷入了沉思,却忽地觉得有一物朝他走来,是昨日他救下的鹤,那鹤走到他的身边,挨着他的衣袍便坐下了。谢云流伸手抚摸鹤羽,鹤也未躲他。 这多像……他的师弟。 谢云流自嘲地笑了两声,却再不犹豫,离开了藏剑山庄,一路未做停歇,连夜直奔华山而去。 (51) 李忘生当然知道名剑大会对谢云流意味着什么,天下也没第二个人像他这般希望谢云流能夺得这一届名剑大会的头魁。他想见谢云流重新站在武林巅峰,光芒万丈,他更希望谢云流夺得残雪扬眉吐气一雪前耻后,能消去心中对这江湖的恨意与不平。 见李忘生脸上果真浮出了意料之中的愧疚神情,谢云流心中的愤怒却丝毫未能平复,反而越烧越盛,只恨不得——他想不出要如何对待李忘生,只能徒然加重了手上的力度。 李忘生本就苍白的脸上很快浮出了红色的指痕,谢云流眼中的怒火和恨意逼得李忘生几乎不敢与之对视,可也就在这时,他兀地想到了另一个时空的谢云流——二十年前在梦中的名剑大会上见到的剑魔。那时他和谢云流曾讶异于剑魔的不告而辞,直到这时他才终于明白,不是剑魔离开了,而是现在的谢云流放弃了名剑大会,便无法在夺得残雪的当会回到梦中。而剑帖,也已经被谢云流斩断,他不能用这张剑帖再次回溯到梦里。 所以现在的师兄,再不会被困于梦境,想到此,李忘生脸上浮出了一丝释然的微笑。 这笑容将谢云流的心彻底扰乱,不由咬牙问道:“我无法夺得残雪,便让你这般高兴?” “师兄,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万万没想到李忘生说出这样的话,谢云流只觉得可笑,他失去的是什么就摊在眼前,他非但得不到残雪,还得折自己的命来救李忘生,为了这个卑鄙小人赔了夫人又折兵,当真可恨至极,然而用分魂术救人,只是一个吻是远远不够的,需得合道双修,一个想法如闷雷一般在谢云流心中炸开,难道李忘生认为我是那好色之徒,与他合道双修是捡了天大的便宜吗?一时觉得耻辱至极,便不由抬高声音道:“李忘生,你是在得意吗?莫以为我真是回来救你的,名剑大会算什么,残雪又算什么,我想去便去,想走便走,此番回来或是看看你如何死的也未必!” 可此话一出,谢云流忽觉心口一阵钝痛,徒升悔意,再看李忘生,那人的笑意还未散去,但脸上顷刻间血色全无,点点血丝从七窍中渗出,方才自己好不容易帮他固着的魂又有冲破躯体之势,李忘生周身魂光四起,魂散之象比先前更甚。 他们自然不知,这本是他们之间说过的最后一句话。 李忘生控制不住心中的莫名悲恸,痛到连睁开眼睛的力气也没了,他凝不住自己的魂魄,魂魄好似被一种力量所牵扯,缓慢从他身体抽离。 见李忘生将死之状,谢云流几乎也被吓得魂飞魄散,急忙凝魂生出一道结界,将李忘生的魂死死困在其中。 “李忘生,我不过说了一句话,你竟敢寻死觅活地威胁我!” “我为了你连残雪都不要了,你便这样对我吗?” “方才我不过说气话罢了,我当然是回来救你的!忘生,忘生,你睁开眼,莫吓师兄!” 谢云流的话音逐渐发颤,什么好话歹话皆说尽,李忘生的魂依旧没有安定的趋势,谢云流只得疯了一般将魂魄定回李忘生的体内,可那人的魂却抗拒得紧,谢云流未再犹豫,散开自己的魂魄,以此凌空结阵,强行锁住李忘生四散的魂魄。可此法实在剑走偏锋,若一着不慎,便要将自己的命也搭进去了,落到玉石俱焚的下场。 四周传来了踏雪声,是洛风和他那几位师叔来了。 谢云流激道:“李忘生,你不在乎我也就罢了,难道要让你师弟师妹见到我们这副模样?” 可谢云流哪里知道,李忘生根本听不见他的声音,他魂识几尽溃散,随波逐流一般朝着一片淡蓝的魂光涌去,那是自己已经失去的魂吗?他们为何不愿回到体内……然而魂散至途中,却被另一道魂识所网住。 那熟悉的气息,是师兄……远方的淡蓝色魂光中亦突兀地出现了一点红光,梦里谢云流吻着他被剑穿心而死的一幕如闪电般划破了意识的混沌,李忘生心神大骇,灵台终于渐复清明。见谢云流不惜用自己的魂体结阵,李忘生只觉心胆俱碎,本在四散的魂体在瞬间安静下来,复归体内,彻底平静。 “师兄,咳咳,不可……师兄!” 谢云流苦笑着抹去李忘生嘴角的血迹,又擦去了他眼角的血痕,只道是搬出了师弟师妹李忘生才肯消停,自己在他心中怕是连尘埃也算不上,霎时心凉了大半,又想总归是自己要回来,何必计较这些,罢了罢了。 可李忘生一睁开眼,谢云流便从那一贯淡然的眸子里看到了极大的恐惧,而后被李忘生一反常态地抱住。 “师兄……师兄……莫做傻事!” 李忘生难得失态,反复抱了谢云流几次,确认了他的确完好,才终于恢复了一贯平静。然李忘生情绪松弛后,却再难支撑自己,跌倒在谢云流的怀里。 李忘生的情况已不能再拖,谢云流将他抱进了卧室,放在床上。剑气厅的门被打开了一条缝,寒风带着雪气滚了进来,并伴随着某个人的破口大骂,谢云流一弹指,将门合上,又凝了气罩,彻底将剑气厅与外界的一切隔开。 剑气厅里,在谢云流的床上,李忘生静静躺着,谢云流俯在他的身上,两人鼻尖抵着鼻尖,呼吸已缠在了一块。谢云流年少青春懵懂时,不是没有过这般香艳的臆想,没想到三十年后却以这样的方式实现了,只觉哭笑不得,心情更是复杂到了极点,他总是看不懂李忘生,并深信着李忘生为了掌门之位加害于他,可现在,他第一次发觉,自己可能错怪了李忘生。 忘生,你之所求,又究竟为何? 谢云流便问:“一个月前,你是为了让另一个我得救,才出手偷袭,对吗?” 李忘生道:“当日情急,未来得及征得师兄同意,忘生只好出此下策。” 谢云流的心渐渐沉了下去,只道李忘生当真菩萨心肠,为了救人甘愿做到这般地步,心中又苦又恨,却哪里还敢说重话,怕一句不妥,又刺激到李忘生脆弱的魂魄,只得压抑心中的不甘,转头亲在他的耳侧。 耳根的热度一点一点扩散到了脸上,李忘生却察觉到了谢云流的冷淡克制,心中一酸,按住了谢云流欲扯开他腰带的手。 “你不愿意?可师兄不想欠你什么,若你实在不依,师兄便只好学你,使出下策了。” “没有不愿意。”李忘生道,他抿紧了唇,脸上的温度越来越高,脸颊已飞红一片,唇瓣几次微启,呼吸略带急促,按着谢云流的那只手已渗出细密的汗珠。 谢云流难得见他这副紧张羞赧的模样,便认真看着他的眼睛,瞧瞧他究竟要说些什么。 “忘生愿意与师兄双修,并非全然为了活命。那日……也并非只是为救师兄的性命。” 谢云流愣住,见李忘生眉目含情的模样,不由握紧了李忘生的手,他控制不住心脏疯狂的跳动,仿佛仍是三十年前那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一般。 “忘生……爱慕师兄……” 李忘生说罢,胸口亦是起伏不止,谢云流按住他的心口,只觉这个惯来冷淡的人,心脏现在只怕跳得比自己的还要快。 他从前总恨李忘生不解风情,心如止水,又恨李忘生心思深沉,有如铁石,可现在李忘生已将自己的心捧到了他的面前。 (52) 屋内很静,静到针落可闻,然而偏又能听见两个人越发急促的呼吸和如擂鼓一般的心跳。 从没想过李忘生这般心思深沉的人也会说出如此直白的话,谢云流看着李忘生的眼睛,清亮如泉中水,半点做不得伪,但那汪泉水却丝毫起不到降温的作用,反而点燃他心里的一把邪火,从头烧到了脚。 “李忘生,你口口声声说爱慕我,你可敢当场发誓与我结为道侣,永生永世,绝不背叛?” “忘生从未……唔……背叛……” 李忘生想认真回答,可后半句已被吞没在灼热的吻中,这个吻再不似方才那般克制,带着谢云流炽热浓烈的爱与恨,就这样在他的口中攻城略地。李忘生本还身体虚弱,被谢云流的舌头搅得回不过气,伸手想要推拒,却被对方抓着按在头顶。待谢云流放开他,李忘生也再说不出话来,只剩大口喘气。 “好忘生,师兄并非在征得你的同意。”谢云流抽了自己的腰带,将李忘生两手绑住,看着他的眼睛道,“我讨厌暧昧不明的关系,现在就算你想反悔,也已经来不及了。” “忘生不会……唔……”后悔……可谢云流好像打定主意不让李忘生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又倾身堵住了他的嘴。李忘生的手被绑住,反抗不得,很快被亲得大脑缺氧,一片混沌,气若游丝,再这样下去,还不等谢云流救他,他恐怕先要因为断气而死,但又在这时,一股灼人的寸劲伴着浓烈的魂气已随着那个吻在钻进了他的经脉,好像沉寂中的一点火光,烧着了本已快行将就木的四肢百骸。 被谢云流亲得迷迷糊糊,李忘生却大概明白了,谢云流还在气头上,对方并未因他的告白而平复怒气,反而被挑起了yuhuo。谢云流爱他又恨他,要救他偏也想折磨他。 “刷”地一声,李忘生只觉腿间一凉,谢云流已将他裤子脱去,那人带着刀茧的大手猝不及防地按在了他的尘根之上。 快感不受控制地从下身蔓延开去,李忘生浑身如着火一般,脖颈上渗出细细的汗珠,顺着颈部的曲线,没入了衣襟。 “师兄……热……衣服……嗯……” 可谢云流却不去脱他的衣服,只一点一点沿着他形状姣好的颈部,舔去了那层薄汗。 “这掌教道袍华丽繁复,穿在你身上端庄好看得紧,师兄怎舍得将它脱去呢?” “表象声色,不过身外之物……唔……” 虽是这样说,李忘生却徒然升起负罪感,他亦是爱看谢云流穿纯阳道袍,如今又有什么立场推脱,当然谢云流也不会让他推脱,那人已在他腰侧胸口挑逗着摸来摸去,又轻轻揉着他那已立起的尘根。谢云流轻易将他情欲挑起,却又只在隔靴搔痒,李忘生难耐的紧,但一想到身上还规规整整穿着一身道袍,只得咬牙忍着。 谢云流抬起他的一条腿,探进了他的后xue,那里面早已濡湿一片,被谢云流用这样的姿势大剌剌地看着下身,李忘生有些无地自容,可熟悉的记忆涌上心头,他无法控制本能的反应,xue壁食髓知味地绞着谢云流的手指,身体远比言语来得实诚。 谢云流亦有些诧异,上一次他便发现了,他本该对这些事不甚熟练,可却很熟悉李忘生的身体,好像他与李忘生早已媾和过无数次。谢云流轻而易举地找到里面那一点,果真听见李忘生从牙缝中挤出了几声转了调的呻吟。 许久,谢云流抽出了手指,调笑道:“好忘生,如今你贵为纯阳宫掌教,却在床上和东洋剑魔厮混,三清祖师爷若是知晓,你说,他们会原谅你么?” “师兄……莫再说了……啊……” 谢云流掀开了李忘生的下摆,挺立的尘根就这样暴露在空气中,后xue亦是粘腻不堪,李忘生羞得闭上了眼睛,谢云流侧头一口亲在那架在肩上的脚踝上,又抓着那光洁的小腿一路啃咬,在上面留下了青青紫紫的印记,待咬到那大腿根,李忘生的尘根已分泌出许多液体,随着身体摆动,撞在谢云流的脸上。 “师兄,够了……” 谁知道谢云流却一口将那玩意给含住,纵使李忘生已被yuhuo烧得浑身发软,欲壑难填,也接受不了谢云流这般行事。可他的手被捆着,腿又被谢云流给按住了,想要扭动腰逃避却只是更加方便谢云流行事。 “师兄……够了……啊……啊……为什么做到这个地步……快放开我……啊啊……不要……” 谢云流才不管那么多,想做就做了,看到李忘生如此抗拒,更是心中舒爽,加重了嘴上的速度。自他与李忘生重逢,便觉得自己一直被李忘生牵着鼻子走,如今好不容易扳回一城,岂有放过他的道理。被爱慕的人如此对待,李忘生只觉得心理和身体都难以忍受,他越是心中罪恶,身体的快感便越与之背道而驰,只觉得冰火两重天,形神分离一般。下身肿胀不堪,一道白光闪过,浑身痉挛,竟就这样交待在谢云流的嘴里。 李忘生大为受创,见谢云流又来亲他,嘴边还挂着一滴浊液,更觉心里难以承受。难得见到李忘生这般含恨带怨的模样,谢云流终觉心情大好,将他的手松开,抱在怀中,李忘生泄过一次的身体已软得如泥一般。 “师弟这就受不住了?上次你可没这般害羞,”谢云流亲着他的脸,又道,“看来你还是很在意这身道袍,可是道袍都湿了,师弟怕是热得很,要师兄帮你脱了吗?” “……随你……” 谢云流伸手探进了李忘生的衣襟,那人内衫被汗湿透了,本就光滑的皮肤更是水润,谢云流扯掉了李忘生的腰带,那规规矩矩的道袍被扯开一半,露出半个如玉器一般的肩膀。 谢云流一口咬在他的肩上,手却从衣襟中探了进去,按在他胸前的凸起,另一只手不忘揉着李忘生的臀部。胸口的酥麻感如过电一般,李忘生喘息又急促了几分,刚刚泄过的身体本就敏感,未能完全平复的yuhuo轻易被谢云流再次挑起,他想要谢云流更粗暴更直接的对待,只得攀住他的脖子求道:“师兄……够了……嗯嗯……莫再戏弄忘生了……” “不想师兄再戏弄你?那你想让师兄做什么?”谢云流挺了挺下身,磨得李忘生整个软在他怀中,谢云流见他已是双唇红肿,鬓角因忍耐已汗迹涔涔,衣袍半遮半掩,松垮垮挂在臂间,露出的肩膀和脖颈已满布青紫印记吗,更觉得浑身的血都在叫嚣。 “想……师兄……进来……啊啊啊……” 谢云流早忍得发痛,不过就是想磨着李忘生求他,此时李忘生开了口,哪里还会再忍着,当即把人按在床上便插了进去,两人的身体契合得很,仿佛宝剑入鞘,谢云流舒服地叹了口气,凶狠地撞着他,把李忘生撞得抛弃了矜持喊出了声才放缓动作。 见这矜贵出尘的道子如今在自己身下沉沦欲海的模样,谢云流只恨不得让他再也下不了这张床,就和自己一同做死在床上算了。在他决定要与李忘生结为道侣的那一刻,他便是信了李忘生,可却仍然平复不了心里的恨意,李忘生无辜得跟山上的白雪一般,竟全然是自己错怪了他,他不应当再恨李忘生,可他偏偏还是恨他。 “师兄……啊啊……师兄……忘生知道……师兄心中有恨……师兄想做什么都可以……啊啊啊……” 李忘生就是这般看破一切又隐忍接受的模样才最是可恨……可却也是这样的李忘生才让他心心念念爱了这般久。那人承受了他全部的爱,亦承受了他全部的恨,将他一切汹涌的感情收入了鞘中。 道袍已被揉皱,混着两人的汗液,污浊不堪,谢云流扯掉那碍事的衣物,将它抛下了床,两人彻底裸诚相见。上一次和李忘生交合,来得意外,这一次有漫长的时间来细细品味,谢云流不由抱住李忘生的肩背,放缓了节奏。 谢云流的那一魂已嵌在了李忘生的体内,李忘生本已恢复了大半的体力,却又在谢云流凶狠的撞击下,渐渐流失,他动作虽慢,每一下却又狠又准,就如同他的刀法一般。李忘生喊得嗓子也哑了,腰更似散架一般。 良久谢云流从他身体里退了出来,但那勃然大物却根本没有消停的架势,李忘生吞咽了一声,挪动身体想离它远点,却被谢云流掐着腰拖了回来。 谢云流发现他想逃的意图,不由笑出了声:“这床就这么小,你还想逃到哪里去?” “师兄……不行……呜呜……忘生不行了……” “这便不行了?方才你不是说,我想做什么都可以吗?” 说罢不容置喙地后面进入了他。起初李忘生还努力撑着床栏,后来谢云流见他实在受不住,便捞起他的腰将他抱在怀中,可这温柔的怀抱,却换来下身更用力的抽插。两人身上的汗随着贴合的躯体,滚到了连接处,烫得李忘生浑身发抖,眼里滚出泪来。 谢云流喜欢得紧,一手握住他的下面,一手掰过他的脸,与他唇舌相缠,堵着他嗯嗯啊啊的嘴,而后下身猛然一刺,一股guntang的液体射在李忘生的体内,李忘生浑身抽搐,也泄在了谢云流的手中。 云雨过后,两人喘着气躺在床上,窗外照进一道红色的雪光,原来不知不觉,竟然已到了傍晚。 “忘生,你好些了么?” 谢云流握着李忘生的手,确认他的经脉已平复,魂魄亦彻底归位,才赖在李忘生身上,恋恋不舍地亲着他的鬓发,与他耳鬓厮磨。 李忘生的精神是恢复了,可身体却累得紧,一动也不想动,嗓子哑得说不出话来,只得点头。 可谢云流在他身上摸着摸着又擦枪走火:“方才只是帮你补魂,现在么,你既然已经恢复……师兄又因你失了残雪,你是不是得好生补偿一番?” 李忘生如临大敌,急忙瞪着谢云流,可谢云流已翻了个身又压住他,更是上下其手,煽风点火。谢云流再次进入他时,李忘生只觉得自己好不容易捡回来的命,恐怕真的要交待在这床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