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港黑大楼，上）
橘橙色的阳光浸透昏暗的教室，山野的晚风穿过窗户的缝隙。光和风擦过白发青年的面容，他的每一点表情变化、哪怕是微微颤动的睫毛，都能被墨绿发青年立刻捕捉到。 “——悟，是谁欺负你了？” 茏一边提问，一边伸出手指，轻轻按了按五条悟的脸颊，让那冷若冰霜的脸颊软下去一个小窝。 ——这是他们过去相当亲密的一个动作。 那还是白发青年留宿他家中的时候了。早上五条悟总喜欢赖床，茏做不出掀被子叫人起床的事，便会用做完早饭后沾了面粉的手指去按白发青年的脸颊。 一下一下地按。 他触碰特级咒术师并不会被无下限的防御阻隔，因此那面粉也能顺利粘上对方的脸颊、留下小小的白印子。 最开始几天，茏靠近对方的瞬间就能看到睁开的透蓝色双眼。但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直到烤箱里的食物开始飘香，白皙的娃娃脸上也攒了好多浅印子，白发青年仍然会不依不饶地一把将茏拉进被子里，双手双脚缠住他开始补觉。 而茏也逐渐熟悉了对待这样的五条悟的套路：“悟，今天有你喜欢的草莓奶油卷哦。” 白发青年双眼紧闭、呼吸自然、无动于衷。 “起来了啦。我今天也要赶早班，不能翘掉。” 白发青年继续闭眼：“今天别去，我给你钱。” 茏一巴掌拍对方的背上：“别说胡话。” 五条悟这才很不情愿地爬起来。吃早饭时，他也会发泄一下起床气：“不是说有草莓奶油卷吗？” 茏把围裙挂在钩子上：“早上吃奶油对胃不好。给你放便当盒里了，下午吃。” “诶——” “你昨天还叫我叫你起床，说今天要带学生去实地作战，不能迟到。” “唉……好吧好吧。” 白发青年慢吞吞地打着哈欠，一边慢吞吞地答应，然而他扒拉煎蛋的动作确实快了一点。 从那时候起，茏就清楚，比起他自己和甜品，这句话才是真正能让五条悟清醒过来的原因。 …… ………… 学校……学生……果然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茏一边戳着对方的脸颊，一边沉浸在过去的思绪中。 没戳几下，白发青年像是忽然惊醒一般直起身来。他仍旧没什么表情，但周身的气场屏障仿佛被戳破一般，在空气中翻滚了一会儿，然后消弭于无形。 他咕哝起来：“谁欺负我？欺负我的人不就是你吗。” 茏揉了揉手腕，也撑着桌子坐起来。 “明明不是我惹五条老师生气的。” “你又叫我五条老师，我生气了哦。” 茏微微叹了口气，但终于放松下来。比起发疯时听不进去话的状态，现在的五条悟确实更像是在生闷气。 于是他抓准机会问道： “那么请问五条老师，你今天为什么会这么生气？” 那蓝眼睛似有若无地闪了闪，然后往一旁偏了偏：“……你对娜娜明也是这个态度吗？” 茏猝不及防：“什么？为什么提到七海前辈？” “你会这样锲而不舍地质问他，为什么之前抛弃你吗？” “抛弃这个词实在是……”茏弄清楚对方指的是七海建人从公司辞职、不告而别的事，于是他试图维护道，“我尊重七海前辈的选择。他是个很有责任心的人，也许当时是不想把我卷进来吧。” “如果是他的话，你就不会问，是吗？” 五条悟的语气有些捉摸不透：“娜娜明啊，他一副很有原则的正经样，但实际上心软得不得了。如果你那时候多磨一磨，他说不定就会接纳你了——” “……不用这样假设的，五条老师。” “但换做是我的话，是绝对会把你绑在身边不允许你离开的。“ 听到这儿，茏直视对方的眼睛问道：“所以，欺负五条老师的人，和影响七海前辈的人，是同一个存在吗？” 白发青年露出一个没有温度的笑容：“嗯……某种意义上来说，确实如此。” 他拍了拍身下的课桌。 “你知道你现在身处的这个地方，是哪里吗？” “学校、教室？” “准确来说，是‘咒术界未来的温床哦’哦。”白发青年挥了挥手指，“五条老师我有和你提过咒灵的形成吗？咒灵主要是来源于人类的负面情绪，尤其是恐惧、怨念之类的情绪。” 茏点了点头，继续听对方解释。 “而咒术师，则顾名思义，是使用咒术消灭恶性咒灵，并且处理咒灵带来的灾害的正义的伙伴～” 白发青年的语气似乎欢快起来，但其中毫无笑意。 “然而，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咒术师的性命可是相当短暂的。主要原因当然是咒灵很凶恶啦。” ……主要原因？ “最强的五条老师肯定不会担心咒灵的凶恶。”茏想了想平时看的晨间剧，理解了其中要害，“可怕的是人心吧？咒术师里有人不安好心吗？” 五条悟拍了拍手掌，似乎在赞同墨绿发青年的回答。 “今天你遇到的那位狗卷棘君是个准一级咒术师，以他的实力，对付二级以下的咒灵毫无问题。然而今天任务概要上标的是个三级咒灵。” “三级……”茏动了动心思，“我记得最开始五条老师给我做测试，就是用的三级咒灵吧？但是今天遇到的这个咒灵……” 如果今天他自己没有因为探索咒具出现在山洞中，被种子寄生的狗卷棘恐怕凶多吉少。 “从残秽来看，是个特级咒胎。”五条悟的语气越来越阴冷。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他的手指在桌面上微微收紧，脚尖在地上发出不耐烦地声响。天色渐暗，黄昏的阳光逐渐转化为暗橘红色，印在深色的瞳孔中仿佛一点血色。 “七海也遇到过。那次被害死的，是七海的同期灰原。” 茏心中一惊，默默记下了这个名字。 “纵容咒灵横行、残害咒术师，在这些家伙眼里都是获取权力和利益的过程罢了。”五条悟冷笑一声，“本就是一群半只脚踏进坟墓的家伙，真是非常想让人踹上那么一脚。但无论我威胁警告多少次，烂橘子们永远只会说预估错误。” 茏接话：“所以五条老师生气了。” 五条悟瞪了他一眼。 茏伸出手，拍了拍对方的手背。 “你是不是在生气，自己明明是最强，但却没有及时发现阴谋、救下棘君？” 白发青年手指紧绷着没有说话。 “但五条老师在知道了情况以后第一时间赶过来了吧？我知道你有的。而且，如果再有下一次你也会尽力赶到的。所以，不是你的错。” 茏戳了戳对方的脸颊，这次对方没有再避开。 他又重复了一遍。 “——不是你的错。不要再和自己生气了。” 五条悟看着墨绿发青年的眼睛，浅蓝的双瞳凝固了许久。 过了一会儿，他移开目光，声音有些轻： “我见过无数人类，都比你更加像是披着人皮的怪物。相比之下，你实在是太像个人了。” “这是什么夸奖的话吗……”茏补充道，“不过，五条老师在我心中也并不是一个完全正面的形象。” “哼。我也不是在夸你。” 五条悟伸手过来扯墨绿发青年的脸颊。 茏本来想躲，却没料到对方的手扶在了自己的肩膀上。一次毫无调戏意味的、坚实厚重的接触。 特级咒术师微垂下头，蓝眼睛流露出前所未有的认真。 “——你上次说，我从未和你提过我想要的未来。我今天就告诉你。” “我的梦想是教育出咒术师的新血，这是能让这个腐朽的咒术界改变的唯一方法。” “你已经见过我们中的很多人了。悠仁和顺平的天赋很好，但这也会给他们带来危险。棘君能力不错，但弱点也很明显。还有很多有趣的年轻人，你之后会一一见到的。” “你的能力非常特别，而你的性格嘛——如果不在我身边待着，可是迟早会被人吃掉的哦。” “我的未来里是有你的。你是一个独一无二的人选。“ “茏，来我这边吧。” 白发青年伸出一只手，手心向上摊开。 “——你要不要来高专当助教？” 墨绿发青年沉默片刻，然后用指尖在白发青年的掌心中间轻轻点了点。 “……我暂时不能答应你。我需要好好想一想。” 他也没有立刻拒绝。 五条悟似乎早就料到茏会这么回答。他没有追问，而是勾起嘴角，笑吟吟地收回手，说道： “那你可要早点决定好哦。毕竟茏茏也一定会被别的家伙盯上——说不定早就被盯上了。某种意义上来说，可是和草莓奶油卷一样闪闪发光的诱惑存在哦。” “……我明白，我会好好考虑的。在我做出决定之前，如果学校里有任何事情，我还是会帮忙的。”毕竟他与咒术师们之间的羁绊已经不浅了。“比如虎杖同学的事情，我也会留意一下。” “哦哦！这倒是个好机会。”五条悟摸了摸下巴，笑得更开心了，“那你能直接拜托宿傩去死吗？” “请你自己去拜托。” “好吧好吧。看样子，你今天是没办法给出更好的答复了呢。” 五条悟双手插进口袋，踢踏两步站起身来，这是两人结束谈话的信号。 “你今天去山洞里做什么我不会问——但咒具对你来说，实在是有点危险，茏茏还是远离比较好哦。” “一个束缚咒具就能让你毫无抵抗力，指不定哪天被困在什么深山老林里出不来咯。” 茏说：“等到那时候，我会拜托五条老师来救我的。” “好麻烦好麻烦。”白发青年忽然一瘪嘴。“为什么你会长了腿、还会乱跑啊？果然还是考虑一下埋在樱花树下——” 虽然他仍这么说，但身上的杀意已经完全消失了。 茏哑然一笑，把自己被扯乱的衣领拉好。之前被对方掐过的红痕已经淡了许多，他心念一动就能自动修复好。 白发青年还在碎碎念：“茏茏你这个体质真的很适合偷情哎，真的不考虑和我来一下教室play什么的吗……” 茏摇摇头，继续低头理衣领。 现在的五条悟应该不至于强迫自己，毕竟他已经变正常了…… 大概。 “——等一下。” 忽然间，特级咒术师表情凝重地牵住了墨绿发青年的手举到胸口，仿佛打算履行什么重要的誓言。 “我还有一个问题，也是今天最后一个问题。” 被他这个态度一激，茏也紧张起来。 “……您说。” 只见对方反手将茏的手扣在了胸口，还往里按了两下，让那手心充分接收到他胸肌的弹性。 “——你现在的对象，他胸有我大吗？” 茏一边光速撤回自己的手，一边深深吸了一口气，忍不住闭了闭眼：“……为什么要比较这种事情啊！？” “你就告诉我实话！不然我出门就大喊你袭我胸！” 茏闻言，竟犹豫了几秒。 这个问题……谁的胸比较大？ “！！！你这是什么反应？？” 五条悟见状大惊失色、大呼小叫：“怎么可能会比我大！他的胸肯定是隆的！！！” 他苦口婆心道，“茏茏，你肯定是被骗了，现在外面的野男人为了勾引别人，都是花言巧语的，还会去整形！” “五条老师你不要瞎说，再说我要生气了。他不是这样的人，他对我很好的。” 茏看了一眼仍然在震惊到褪色状态的白发青年，“那我先走了。如果五条老师有急事，可以给我发信息。请记住，务必是急事。” “哼。”五条悟很不满地说，“我只会在有急事的时候发信息过来，而且会用别人看不懂的密语。这下你总放心了吧？” 茏虽然得到了承诺，但仍狐疑地看着他。 “放心放心，是加密过的，对方肯定看不懂！”白发青年笃定道。 “……我就信你一回。” 当晚，茏的手机收到一条短信： 丿乚丿乚丿乚 —————— ?? ?? 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