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九九住院

    白一逸从来没想过，集体a游会来得这么突然，仿佛一夜之间，所有的旧面孔都不约而同地消失。他翻着对话框里的聊天记录，一星期前，木有凌卖号，再往前，认识很久的师姐转伽蓝，似乎也换了人。

    那一刻他才后知后觉，这个江湖，早已不是他的江湖了。

    他登上QQ，亲友群里最后一条消息还停留在8月25日，是七夕的那一天，竟然快过去一个月了。

    这一上午，都没有人靠近迟九卿的办公室，直到白一逸出来，大家才各自心照不宣地捡起准备已久的文件资料，不约而同地拥了过去。白一逸觉得奇奇怪怪，揪住因为腿短被挤到最后的小福猊问：“这都怎么了？”

    小福猊看他的眼神都像带了些颜色，推三阻四地敷衍了几句，眼看进去的人太多也轮不到自己，就反手拖着他往僻静的休息室去。

    公司里的老员工，或多或少都知道关于迟九卿前任的事，与其说是员工，倒不如姐妹来得贴切。她对迟九卿太了解了，别人心情不好压力大，顶多是去蹦蹦迪打打球发泄，迟九卿则不然。他会玩命地工作，疯狂加班不分昼夜，让自己没有时间去想那些破事——但这对身体伤害太大了。

    白一逸听她说着也跟着点点头：“他是太压抑得太久了。”

    原本只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句话，进了小福猊耳朵里就成了轰隆隆的车鸣声，她拿文件夹遮住大半张脸，眨眨眼用那种眼神看他，小声问：“听说昨天晚上，九哥喝多了？”

    白一逸猝不及防地在她面前脸红了，却见她跳起来拍拍自己肩膀，凑近了用更小的气流声笑眯眯地安慰：“辛苦你啦，九哥实在憋太久了……不过，你们在公司还是小心一点吧，门都没关……”

    “！！！！！”白一逸脸更红了，无意识地舔舔嘴唇避开她从旁边穿出去，边走边欲盖弥彰地说，“茶水间没糖了，迟总说咖啡太苦。”

    小福猊笑得快背过气去：“咖啡苦怎么了嘛，你舌头甜不就行了？”

    他们俩在这说会儿话的功夫，再出来却见办公室的人都没了，前台小jiejie端一大杯热水慌里慌张地往会议室走。小福猊连忙拦住问怎么回事，前台“唉”了一声，眉头紧紧锁着：“你们先看看微博吧，有人发视频测评吃咱们的东西食物中毒了，现在网上都在骂人。”

    白一逸摸了摸水杯问：“其他人呢？都去哪了？”

    “迟总叫人去大会议室开会了，他胃有点不舒服，刚才没找到你，叫我先倒杯热水。”

    前台电话忽然响起来，白一逸顺手接过水杯让她先去，跟小福猊对视一眼，各自都回了个担忧的表情走向大会议室。

    迟九卿勉强支撑着坐在首位听几个负责人做报告，网上话题迅速发酵，一个新发的b站测评视频播放量迅速飙升。自称是食品专业的某up，把从明华良品买的熟食麻辣兔头、鸭货等送去检测，发现调味中含有大量罂粟壳。

    罂粟是一种提炼鸦片等毒品的原料，罂粟壳中也含有大量的吗啡等物质，国家明令禁止将罂粟壳用作食品调味。于是毫无疑问，意料之中的，这个视频刚一发出，全网哗然。

    明华良品是三年前迟九卿偶然间发现的一家要死不活的小熟食店，自称祖传调味古法烹饪，出钱买了下来，还由原店主经营。他后来又带了几个食检的朋友去厂里看过，食品安全问题不容轻视，所有环节，生产到包装，从来没有哪里出过纰漏。

    迟九卿接过白一逸递来的热水喝了两口，胃里还是一抻一抻地疼，斜眼瞥见几个人欲言又止，沉声问：“又怎么了？”

    公关部一个女同事怯怯地说：“禁毒办刚才……转发那个视频了……”

    “嘶……”迟九卿吸口冷气只觉得更疼，额角渗出层密密的细汗，“联系上李明华了么？先问清楚他到底加没加罂粟壳，当地的食品监管局反应没有那么快，让他自己主动请人来查。白一逸，给我定个机票，最晚下午两点，我要过去看看。”

    没过两分钟，明华良品负责人李明华连上了视频，他人还在厂房里嘈杂不堪，夹着滋滋啦啦的电音指天发誓没干过那种缺德事。食物中毒多半是真空包装破损漏气，里面变质，这个是包装疏忽他认，加罂粟壳这天打雷劈的阴间cao作，他无论如何都干不出来。

    后来墨千奇和公关拟定了声明发出去，还是挡不住怒气冲冲的网友，评论区充斥各种各样的辱骂，新帐旧瓜，乱七八糟地吵了一上午。

    迟九卿实在太难受，说了几个药名给白一逸就让大家散会。

    人陆续走了，仅剩他们两个人留在大会议室，空荡荡的桌椅，灯光投在迟九卿脸上更显苍白。白一逸拉了个椅子靠在他旁边，不敢离得太近又舍不得太远，伸出只手贴在他胃口的位置：“昨天喝太多了吧，还是得去医院看看别硬撑。”

    “不用，下午还得去成都。”迟九卿把他手挪开，端着水杯缓缓站起来往外走，到了门口忽然停住脚步，“白一逸……”

    白一逸连忙跟上去：“怎么了？”

    “你的离职申请，我批了。”迟九卿背对着他，留下这么一句话拉开门走了。

    下午两点，迟九卿和墨千奇，连同公关负责人一行登机，白一逸目送他离开，手机里那句“九九，我不想走了”迟迟没有发出去。

    他在迟九卿同意离职的那一瞬间，没有感受到任何重获自由的快乐，仿佛有人从中一斧劈下，将他与迟九卿本该紧紧相连处生生割裂开。

    几个小时前，他们明明还在窗前拥吻。

    亲友群里终于有了活人，大威天龙@了他和迟九卿：“我cao，明华良品竟然是毒品……我前两天刚给灯灯买了两箱，现在我联系不到她了，你们俩谁能联系她，让她别吃，赶紧扔了。”

    白一逸发了串省略号，利用管理员的职位便利，把这句话撤了回去，另外发了句话：“不信谣不传谣，话说我早上看见灯灯在卖号。”

    那条消息撤是撤了，还是被全天在线的老攻瞅见，她觉着“明华良品”这四个字耳熟，再联系白一逸的反应，网上一搜，果不其然，是千山文化旗下的零食铺。微博几个大V都转发了后来查出罂粟壳的视频，老攻看出来问题的严重性，连忙私聊白一逸：“你们怎么回事啊？真的放罂粟壳了吗？九老板现在怎么样？”

    大威天龙又发了几句话，白一逸没仔细看，直接切回小窗回复：“今天上午开的会，那个零食店不是我们直接管。联系了厂方，人家说确实没放，已经拿样去检测了。九九刚上飞机，要亲自去看看。”

    老攻刷着微博终于刷到明华良品官博的声明，看下来觉得公关没什么大问题，一翻评论整个眉头都锁起来：“这事儿还挺大的，九老板确实得亲自过去看看，万一真有事儿……唉……”

    白一逸也跟着叹了口气：“我前不久交了离职申请，九九一直拖着没批，但是上午散会以后他批了，跟我说不用去了。”

    他和迟九卿都心知肚明，李明华一面之词并不十分可信，这个罪名一旦坐实，别说明华良品，就连千山文化和旗下所有产业都不可避免被波及。他这个时候让他走，意图再明显不过。

    可白一逸并不感激，他做不到危难时刻弃他而去。

    老攻又跟他聊了会儿，套出了最近的感情进度，肢体接触，狠狠嗑了一大把粮，忍不住问：“那你现在跟他算是什么关系啊？”

    “……”白一逸被问住了，“我也不知道，好兄弟吧。”

    神他妈好兄弟，绝了。

    群里大威天龙哔哔个没完问灯灯为什么要卖号，老攻在内心翻了个好兄弟的白眼，切过去瞟了瞟，懒懒敲出几行字：“我听说灯灯家里出了点事，而且最近九老板跟一老板都不玩了，她也玩不下去了。”

    大威天龙发了个感叹号：“她家破产了？”

    “不知道，好像她爸妈在闹离婚。”

    “？？？？？”白一逸也觉得挺突然，几乎和大威天龙同时发了问号，“灯灯都这么大了，他爸妈还闹离婚？”

    “谁知道啊，我也没细问。”

    白一逸再回到微信想问问迟九卿落没落地时，一刷朋友圈看到明华良品的运营发了直播链接，不得不感叹这些人的应变力和执行力，这样的危机公关面前，所有自证清白的方式都运用到了极致。

    他也点了链接进去，弹幕里骂李明华毒贩、问候他家人的恶毒话密密麻麻。一个氪金玩家发了最显眼的弹幕，说李明华就是个小老板管不了事，真正的幕后大老板是千山文化总裁迟九卿，号召网友一起人rou迟九卿，扒出他走私鸦片的地下产业链。

    李明华脸色也不大好，还是耐心性子给大家介绍流水线和工艺，还有包装车间。白一逸都无语了，什么玩意儿？说的是你妈人话？现在造谣成本这么低吗？他字儿都打了一大半想要回击，又怕被人骂水军反而抹黑，思来想去还没下定决心，突然接到墨千奇的电话。

    那边风声极大，墨千奇焦急万分：“迟总刚下飞机就晕倒了，我们现在马上要去明华的厂子沟通记者实在不能照顾他，先送医院去了，具体什么情况还不知道，你能赶紧过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