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逼迫
梁春过去安慰他，冯轶伦也是一副讨好的模样：“爸，这对我们没损失。”冯轶伦把整个计划讲了一遍，接着道：“只要我们现在低价大量收购宇腾股票，到时候手里有了赵家的股权，还怕他们？他们到后面，还得求我们呢！”冯勇不是真的生气，盛华集团的前身能干净到哪里去？非人的手段他做得不少，只是不悦于儿子没跟他提前通气。他信奉的向来就是商场如战场，胜者为王。沉吟片刻，冯勇点头，亲自拨通了cao盘的经理人，让其大肆侵吞宇腾股票。一边是早早设计好的，点火既引爆，是一场预谋好的绞杀。一边防无可防，赵家父子暂时拿冯家没办法，只能找人牵线联系政府相关办事人员，先不说那个环节有人提前被收买了，打通环节都需要时间。可是舆论不会等你，赵骏父子赶去公司，受到股东攻讦的同时，得来另外一个惊天的坏消息。一个星期内，有人大量恶意收购宇腾股票。赵父一口气没呼出来，在会议室里昏了过去。一向是风度翩翩的赵骏，咬牙切齿地满眼都是红血丝。将父亲送到医院紧急抢救，凌晨两点手术室里熄灭了红灯，医生说幸好送医及时，不然很可能会全身瘫痪。如果父亲当真出了事，腾宇也就真完了。好在赵骏送父亲过来医院时，已经让人封锁消息，这医院也是高级私人医院，记者一律进不来。他疲惫的坐在空荡荡的走廊长椅上，掏出电话，看了半晌，终于拨了过去。对方的铃声响了三下，被人直接挂断。赵骏紧捏着手机，起身徘徊，一脚踹翻了旁边的垃圾桶。珂珊头上压着黑色鸭舌帽、面带口罩，身上的连帽运动衫已经发出汗酸气，她坐在一辆陈旧的面包车里，劣质皮革气味浓浓荡开。震动的手机被她直接挂掉，后面三排座位里挤着七八个身着黑衬衫的男人，纷纷仰头歪道，睡得横七竖八，呼噜声此起彼伏。她已经在这里待了三天，另外一车人分散出去警戒，还没回来。树林里发出一声微弱的脆响，有人踏过枯枝，绕着树木返回。男人敲敲玻璃窗，声线很低，是她的忠实合作伙伴柯遂良，也是她的远房表兄。柯遂良出生在一个极其偏远的山沟沟里，那个村叫什么，有多少人，根本没人仔细去关注。但是那里常年缺女人，女人进了那里就别想再出来。男人从那里出来，全是清一色的野蛮、暴力、阴狠自私，他们为了融入外面的社会，会装成正常人，老好人、老实人，为他人着想的人。珂珊的亲生父亲，也是从那里出来。他伪装得很好，能吃苦肯干活，二十多岁就开办了自己厂，哄着小护士梁春结了婚，在珂珊八岁时，这个男人破产，开始常年酗酒，终于撕开面具挥舞出暴力的大棒。柯遂良也是从那里出来，他逃不开那里男人的大部分特点，可是他到底跟珂珊父亲不一样。柯遂良的母亲是被人拐卖进村里的，进村前女人就已经怀孕了。所以真要算起来，柯遂良并不是那个山沟沟里的种。父亲从来不带梁春和女儿回他老家，他事业有成时不回，破产后更不回。柯遂良的母亲病死了，家里没饭吃，打听到珂珊家，过来讨饭吃，被珂珊父亲丢了十块钱踹出门去。珂珊趁父亲酒醉昏睡，偷了他钱包里的两百块钱，在垃圾堆旁找到蜷缩一团的堂兄，把钱给了他。就是这两百块，奠定了两人信任的基础。后来她跟着梁春到了冯家，把手里的零花钱攒起来给他，让他去念书，虽然晚了，但还有机会，最后以高龄考了警校。然而柯遂良终究是走不了正途，做了黑警，被开除，只能去找靠体力吃饭的工作。珂珊从苏南回到天水时，他在酒吧里做保安兼打手。“出来透透气。”他跟她说，珂珊下了车，大口呼吸着树林里的新鲜空气，口鼻里喷出白雾。柯遂良分了根香烟过来，珂珊接了他的火，吞吐烟雾提神：“那些人还没回来？”他们是来逮上报纸的那些农民，九成是冯轶伦提前打了招呼，叫他们闹事后不要回村。“应该快了，棚屋里还有几个女人孩子，总会有人提前回来。”及至天快亮时，林子里响起鸟叫声，远处传来隐约的摩托车哄哄声，值夜班的两个男人弓腰折回：“有人回来了！”珂珊给堂兄使了个眼色，这个男人做过白，也做过黑，处理几个农民不是问题。几天后，医院的高级私人病房里挤着一屋子人，既有宇腾的股东，也有一行不速之客。冯勇既然已经应许，父子俩都认为既然做了，就要把事情做绝，不能让人有翻身的余地。冯轶伦带着律师团队过来，趁着赵骏父亲清醒过来，明面是探病，实际上别有目的。“赵伯伯，养生山庄算是黄了，接下来您有什么打算吗？”山庄建了一半，已经投入巨额开销，还有后续的承接合同，如果不能重新开启，就要赔损承接商巨额费用。唯一的出路，只能把产业转嫁出去，可是出了侵占用地的事，又有谁肯接手呢？赵父脸上涨红，忍不住连连咳嗽起来，差点要把肺咳出来。赵骏连忙过去拍背喂水喂药，死压着愤怒劝慰父亲，赵父晚年凭空遭了这么一回，哪里噎得下这口气。“我就是去跪着求人，也不会求到你们冯家身上！冯轶伦，你给我滚，你们都给我滚！”冯轶伦歪唇挑眉，意气风发的狂妄，他朝旁边打了个响指，一个律师站了出来翻出合同：“按照合同来讲，如果要转让出去，第一承接人就是富豪酒店的法人，也就是冯轶伦冯先生。”冯轶伦笑嘻嘻地，挑衅地走到赵骏面前：“妹夫，我也是为了你们家好，你们去找别人，谁会要？”他在病床边狂妄地转了一圈，朝着宇腾的股东一个个问去：“你要，你要，还是你要？”在股东一致的同意下，山庄只得以极低的价格转让给冯轶伦，同时，还要用宇腾十个点的股份，作为债务抵押。————76.反抄冯家又要召开记者招待会了，各大新闻媒体蜂拥而至。梁春欣赏着自己新坐的指甲，珍珠贝母的色泽，镶上一颗耀眼的钻石，这是真钻石。冯轶伦坐在她的对面，翘着二郎腿，手指拨划着平板上的最新新闻报道。“主要的几家传媒都到了么？”冯轶伦挑起眉头：“当然，那些都是吸血的蚊子，哪里有血，就往哪里叮。”没过两分钟，他抬起手表来，不耐烦道：“赵骏怎么还没来？”梁春笑：“他们赵家，算是栽了，估计是过不了心里那一关吧，没事儿，我们再等等。”说话间，外面传来压低的争执声，他们听了听，便起身出去了。赵骏和珂珊挤在墙壁的角落里，因为吵架争执，面色通通很难看。冯二理了理衣服，哼哼笑着过去：“都这个时候了，还有心情吵架？妹夫啊，你还是对我们家meimei客气点好。”赵骏脸色阴霾，甩开他们走了，珂珊仿佛控住不住自己久熬的愤怒，那双盈波闪闪的精致美目中，冲闸而出的是压抑的困兽之斗。“你们这样做，我跟赵骏怎么可能还有未来？”梁春近了一步，拿一根手指抬起女儿的下巴，逡巡发笑:“你只要听话点，我能让他不敢跟你分手，懂么？”这对继母继子被场地经理唤走了，珂珊转到洗手间，浑身气质一边，慵懒傲然地立在洗手台前，悠悠的点了一根香烟，眉宇中全是轻慢的讽刺。她不介意让他们在摔跟头前，再得意那么一会儿。要的，就是这种前后地巨大落差感。大会议室里人头攒动，两家的代表上场之际，亮白刺眼的镁光灯噼里啪啦地炸开。到了关键的交换合同之时，赵骏久久下不了笔。冯轶伦仍旧是一副胜券在握的情态，赵骏很突兀地放下了钢笔，朝台下点点，竟然就这么离开了会场。冯家父子不免尴尬，尴尬而已，主场优势还是在他们手上。会场里发出奇怪的低语，突然有个人拿着手机惊叫出来，一篇关于冯家恶意设下陷阱，买通农民，并且制造他们被赵家恐吓痛打的假象详细至极的记录出来。上面还附带了视频，讲冯家是如何交他们对媒体诉说，前后的环节是如何设置，屏幕后有人问：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呢？有个农民答，为了钱嘛，几个人互相痛殴，可疼死了。看到这里有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一群记者登时往主席台上挤，纷纷地拿出话筒，恨不得戳早冯轶伦的脸上，父亲冯勇见苗头不对，早就率先离场了。冯轶伦脸色如黑锅，梁春慌乱之中朝后看去，阶梯座椅的最后一排，有个人西装革履，端正悠闲地坐在那里。冯家吵了半宿，冯轶伦认为没有太大关系，侵占用地是事实，就算舆论不利于他们又怎么样呢。怎料第二天更是掀起了轩然大波，无数马仔竟然蜂拥到赵家别墅外，车子堵了一圈又一圈，这回就不是侵占用地的事，而是有人私下爆料，爆出冯轶伦亲手cao办的新概念连锁酒店，为了在短时间内占领市场，在全国各地收购各种不合格的私人小酒店，重新粗暴地装修一下换个牌子，如此才会在短短的两年时间内打开市场占领份额，上了新三板，而且如今正在cao办上市的手续呢。管理层混乱、员工偷懒蹭用公司的物资，服务水平低劣，以及还默认一些不良的性交易，这些消息基本上是证据确凿，板上钉钉。如此热闹的瓜，引得千万人留言怒骂。赵骏拿着报纸给坐在病床上的父亲看，赵父戴上眼镜仔细浏览，然后大松一口气。“这都是你办的吗？”赵骏垂下眸子，有些萧索、也有些安慰：“不是我办的。”几个农民交代的录像是珂珊交给他的，至于后面那些，他的办公桌上放着两封匿名的文件夹。两份，其中内容出入不大，但是出于不同的人的手。港湾新开发区的项目一时闹得沸沸扬扬，冯轶伦主持的富豪酒店被迫停工，因为他手上的新概念连锁酒店公司质量不过关，还涉及到敏感的话题，于是政府决定撤下他的开发权，连带着已经设施八成到位的世纪森林公园游乐场，因为突然冒出的资质等等问题，同样被检察院封锁了。事情狠狠的转了一圈，竟然是赵家重新拥有了所有的开发权，那个小小的侵占用地，同政府沟通后，休闲山庄会采取双赢的措施，不动他们的田地，反而还跟他们合作，用来开发田园观光。有人奇怪了，赵家的腾宇股票在前面遭到血洗，哪里有那么多的钱拿下整个项目。赵骏对着镜头神秘一笑，道自然有了新的合作伙伴，只不过对方只做投资，不会干预项目的整体运营。这个神秘的合作对象就是罗良玺。两人坐在音乐舒缓的酒店顶楼清吧里，赵骏要了杯加冰威士忌，缓缓摇晃两下，对身边的男人彻底心悦诚服。“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关注冯轶伦的？”不是冯轶伦，是整个冯家，但这没必要跟赵骏说。至于赵骏，也没有表露出自己收到的另外一份证据。澄澈透明的暖光打在罗良玺的侧脸上，越过吧台看向外头璀璨的城市夜景，他微抿一口酒，静静地享受着阶段性的胜利。赵骏好奇地朝他看去，相差不离的年纪，这位罗总显然比他的城府更深。能拿下整个项目的资质，罗良玺靠的不是钱，当然钱也很重要，但更重要的是能力和手腕。手腕他看到了，先让冯家在那儿使劲折腾，在冯家最得意的时候釜底抽薪，瞬间从仙境跌入地狱。至于能力，赵骏是后来了解到的，罗良玺手里有个精锐的科研团队，他的秘密武器是一种国际性的芯片，这人正是以芯片生产线跟天水的高层做了双向交易。赵骏不得不佩服他，甘拜下风，仍旧还是好奇：“你准备了这么多，是跟冯家有仇吗？”罗良玺缓缓地噎下嘴里一汪甘醇烈酒，笑而不语。——————两份证据，懂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