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无事（木木你到底脚踏几条船?）

    湖中跃起鱼儿，水面漂浮着淡淡雾气，渔翁们知道，这是将要下雨的征兆，必定是一场痛快淋漓的大雨。

    船头仰卧的司空摘星稍一打滚，灵巧钻进船蓬中，他剥着花生，抛进嘴里，像是在茶馆听书一般闲适，“所以你们是怎么弄断那铁栅栏的？不会是用牙咬开的吧！”

    与他隔着小桌对坐的是陆小凤，讲起死里逃生的故事：“我们没人有玄铁做的牙，但恰好有一把玄铁打造的剑，削铁如泥。就是西门用的剑，他夫人送的定情信物，竟救了我们的命。”

    司空摘星道：“那你可得好生谢谢庄主夫人，给人鞠躬行礼呀。”

    提到这位，连陆小凤这样的人都露出难以言喻的神情，“我在江湖上走南闯北，自认也算见多识广，但那天发生的事才叫真的稀奇，如今还没缓过劲来。”

    能让陆小鸡如此这般，司空摘星提起十足的好奇，连连催他快讲。

    “秦月——他、就是西门找的夫人，他根本没有什么meimei，她、他这是……我都不知道该叫什么了，甚至我都怀疑云若木这名字也是假的！”陆小凤能说会道的一张嘴，像是舌头打结，一通乱讲，“你那时要是在场，肯定跟我一样瞠目结舌，他，他怎么能是西门的夫人？这还不算完，等花满楼醒了，说他还是自己救命恩人，真要听我的胡话，以身相许……”

    司空摘星听的入迷，连花生都不扒了，“那这岂不是脚踏两条船！”

    “我还没说完——”陆小凤欲哭无泪，“追霍休的一路上，我好不容易劝住没动手，结果在出口处拦住霍休的人是阿飞和李寻欢。当时我就留意到云若木想跑，伸手将他抓住了……我就不该拦着，他跑了说不定还没后面的乱子！”

    “他不会和那两人也……？”

    “你猜得没错，他还是阿飞和李探花要找的人。”

    听到这里，司空摘星已忍不住伸出手指头，开始数起来，“西门吹雪、花满楼、李寻欢、阿飞——整整四条船啊，他这是把双手双脚全用上了！”

    那四根手指头快戳到陆小凤脸上了，他再三叹气，把司空摘星那只手曲起的最后一根指头掰直，“不是四条，是五条船，五条船、五个人、五个活人！”

    司空摘星指着陆小凤的鼻子，不可置信道：“你、你也被踏了啊？”

    陆小凤双手捂面，低头闷声道：“我也是被踏的一条船。”

    “前所未见，闻所未闻啊……”司空摘星震惊过了，立马怪叫道，“可惜可惜！我怎么就没在场！不能亲眼目睹那景象，叫我遗憾终身啊。”

    下雨了，司空摘星伸出手试探雨势，天色灰青如蟹壳，朦胧中，与湖面融为一体。

    船上没有伞，看来老天爷都想听完这离奇故事，有意留住他们。陆小凤把船帘拉下，见自己越是郁闷，好友越是得意，忍不住道：“你就幸灾乐祸吧，真要你在场，只怕头一个跑的就是你这猴精！”

    “跑什么？我可得找最高的树，坐着瞧热闹。然后呢？你快接着说啊！”

    “然后，西门就和阿飞打起来了，云若木想劝，被左一个花满楼右一个李寻欢绊住，三言两语便心荡神摇……也不看我一眼，险些让来救霍休的上官飞燕偷袭得手。”陆小凤觉得遇到云若木简直是风流浪子的报应，这故事不管谁听了，都觉得荒唐离奇。“多亏雪儿大喊，提醒有暗器，别自己人打自己人了。那两剑客才肯停手，还知道该先办正经事。等制服了霍休和上官飞燕，到一处能落脚休整的地方，茶刚喝一口，两人又弩张剑拔的……天底下的剑客脾气都跟石头一样犟。”

    “花满楼和李寻欢不会动手吧？”

    陆小凤道：“他们倒不是打打杀杀的性情，只不过……都懂些诗书，一句话里有好几个弯。别看云若木长得好，结果琴棋书画样样不通，他们三个还能聊得投机。我和雪儿夹在中间，一边劝了还得劝另一边，他倒好，对这个笑了又对那个笑。”

    说了这么多，司空摘星可闻出点酸气，取笑道：“哟，天上下的难道是山西陈醋？我怎么闻到酸溜溜的味儿？陆小凤，你可得仔细闻闻啊！”

    “猴精，你可劲笑吧，以后你遇到这种事，我就追在你身后笑个三天三夜。”

    司空摘星不以为然，故意大笑：“陆小鸡，小心眼！怎么没追在人家屁股后头转，反倒来找我了？”

    到这时候，陆小凤才说明来由：“我找你帮我一个忙。”司空摘星立马问：“找我帮你做什么？把人家偷出来？”

    “你要真能偷出来，我给你做一个偷王之王的匾额，日日供着。”陆小凤正色道，“你帮着多打听，找找他到底去了哪儿，究竟是什么人，是不是遇着了麻烦。”

    司空摘星道：“人家又不是你老婆，你瞎cao心什么？怎么五条船围着，还守不住一个人，真让他跑了啊？”

    陆小凤尴尬地咳嗽几声，“你不知道他有多……厉害。”

    “比五条船加起来还厉害？”

    “本来是送走了雪儿以后，剩下我们几人，找一个清净地方，没外人的时候把这事说个明白。也不是想逼他怎样，就是谈情说爱的，至少得知道谁是名正言顺的。”

    “我赌一百条泥鳅，你肯定是没名分的！”司空摘星忍不住插了一句。

    惹得陆小凤气结，被好友戳中了痛处，更是憋闷，“你不懂其中复杂，就胡说八道！这感情的事，你情我愿才叫名正言顺。”

    司空摘星道：“西门吹雪还就差拜堂成亲了呢！”

    “你是站哪头的？你这死猴精！”陆小凤说罢，隔着小木桌，和司空摘星打闹过了几招。司空摘星笑得肚子疼，连连求饶没力气了，“你这边，你这边还不成吗！”

    如此，陆小凤才作罢，接着说：“你也知道，他肚子里坏水多得很，眼睛一转就是一个主意。虽然早知道他要逃避，八成要用苦rou计，但就是没料到他装得那么厉害。当时他一下就吐了口血，倒在桌上。西门和李探花都给他把脉，确实是中了毒。我以为是青衣楼的人提前下毒，便和花满楼去查看。阿飞守在门口，西门去配解毒的药，屋里剩下李寻欢。”

    “阿木趁李寻欢不备，药倒了他，然后易容成他的模样，骗过阿飞，就这么从我们几个眼前溜走了。”陆小凤算是遇到棘手的冤家，言语中满是无可奈何，“后来一想，李探花可能是故意放跑了阿木，以他的谨慎细心，怎么会被轻易药倒？还有阿飞这家伙，怕也是同伙，被云若木三言两语就给哄骗了。”

    司空摘星乐了，“真是乌鸦笑话乌鸡，都是一样黑！你不也被人家哄得晕头转向吗？”

    “那不一样。”陆小凤认为自己比其他几人意志坚定，不想和司空摘星接着拌嘴，“故事你听了，把我也笑话够了，忙总要帮我吧？”

    “小事一桩，你得请我去京城最大的酒楼喝三天的酒！”

    别说三天，司空摘星要是帮他先找到云若木，陆小凤请十天的酒也愿意。

    “一言为定！”陆小凤与司空摘星击掌为约。

    外边雨来得急，停得也快，日头从乌云后面钻出来，天边挂起若有似无的虹桥。

    船靠岸后，陆小凤和司空摘星一别，东西各走一边。

    司空摘星在岸边茶坊要了一壶凉茶，在最里面桌子坐下。

    这桌还坐着一个头戴帷帽遮挡面目的胡商，正整理腰上挂的皮革袋子。司空摘星亲热地搂住人家肩膀，半边身子都快挂上去，在耳边小声道：“我帮你糊弄了陆小凤，你什么时候带我偷公主？”

    云若木将帷帽的纱一捞，露出三分带笑的面容，语调轻扬：“听陆小凤说了那么多，就不怕我把你给骗了？”

    “我一个贼头，你一个骗子，这不正好凑一块嘛！”司空摘星笑嘻嘻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