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 是带有惩戒意义的处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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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红蓝灯光交替闪烁,沈平莛坐在车里,神色很晦暗。 突然副驾驶的车门开了,封远英关门回头:“沈总,对方是有经验的团队,特地做了干扰痕迹,警方还在排查监控。” “还要多久?” “大概二十分钟。” 二十分钟。 二十分钟能发生的事情太多了。 沈平莛闭上眼,一点光照出捏紧的拳,血管浮凸,映得惨白。 突然车窗外发出一点sao动,沈平莛睁开眼,封远英立马会意,开门出去。不到半分钟他就回来了,小声告诉沈平莛:“有位年轻警官说有新的侦查思路,想要向您汇报。” 他的领导都在这里,却要向他汇报? 沈平莛的第一反应是对攀附者的厌烦,却在下一秒突然想到什么,直接拉开车门钻了出去。封远英一惊,连忙拔出枪挤开几个身影,拦在沈平莛前面:“沈” “陈警官,”沈平莛先开了口,对着人群里清隽挺拔的青年伸出手,“久仰了。来车里聊吧。” 周围人神色齐齐微妙起来。 沈平莛,对着一个刚参加工作不久的小刑警,说久仰? 这一句“久仰”证明了往日太多猜测,但陈碧渠没有在这个关头表露太多,很快地跟他握了一下手:“您言重,我有一些猜测需要向您证实。” 车门关上,沈平莛先开了口:“杨家父子今晚的航班离境,杨云建九点四十左右给我打了个电话,语调很挑衅,说要给我送一份礼物,明天早上就可以收到了。我在九点五十左右联系到她,让她今晚住在我那里,电话还没挂就出事了,说是刹车失灵。” 这番话几乎印证了陈碧渠所有猜想:“已经确认制动系统被动过手脚,但停车点附近的监控没有得到有效信息。绑走夫人的团伙分成了两拨,我预计追到最后我们也会发现两辆车,一辆用来分散我们的注意力,混淆” “咚咚。” 车窗被敲响了。 陈碧渠得到同意,将车窗降下,黄伟探进半张脸:“副总理,两条线最后都在山路换了车,但两边都搬了一个麻袋上车,暂时无法断定在哪辆车上。” 沈平莛飞快地看了陈碧渠一眼:“方向呢?” “一个往南朝着河北去了,另一辆朝北,看样子是朝市里去。” 陈碧渠立即道:“追朝北的。” 黄伟有不同意见:“绑架不应该朝市里” “听你们小同志的,”沈平莛示意封远英上车,“跟着他们。” 十分钟后,对讲机里传来消息。 “各部门注意,各部门注意,不要鸣笛,关闭灯光。不要鸣笛,关闭灯光!” “目标车辆最后一次出现的坐标已经发到群里了,一辆黑色五座比亚迪,车况很老,套牌京Dxxxxx。” “再看一遍布防!别把人放走了!” “无人机已经起飞。” “发现目标车辆!就弃置在路边!里面没有人!” “此路段监控缺失!” …… 陈碧渠按下对讲按钮:“请技侦立即定位附近所有在建工地和无人值守的广场,特别注意周围少有民居的地方……” 沈平莛听完,开口:“你觉得杨云建执意要把事情闹大。” “他说的是‘礼物’。送不到手中的礼物没有意义,”陈碧渠低声道,“您说他语调很挑衅,又已经离境了,那他没有理由顾虑把事情闹大……他绑架夫人是为了泄愤。” 他想让人看见她的下场,却又不敢让人立即看见。 泄愤。 沈平莛读懂了这个词底下的不详意味,神色一沉:“……他会想要,很残忍地杀了她。” “在光天化日之下,”陈碧渠看向窗外,眼底被混乱的光浸透了,声音很轻,“是带有惩戒意义的,处决。” 麻袋被粗暴扯开,扰动的视线里是男人发亮的烟头,和身后星子稀疏的天。 宁昭同剧烈地喘着气,呼吸从凌乱的发间蒸腾出来,在空中凝结成白烟。 满地的建筑材料,钢筋从墙里伸出,空旷的视野,五个抽着烟的男人。 她吸了一口凉气,捂着膝盖,痛苦地闭了闭眼。 身上好疼。肌rou好酸。 两分钟后,一个穿着LV皮带的男人站起来,把烟头扔到地上踩熄:“差不多了,相机架起来,开始吧。” 一个年轻的黄毛应了一声,掏出手机:“开始了啊,上吧。” 话音落,一人拎着宁昭同的衣襟把她拽起来,踹了一下她的后膝,逼着她跪下,看她挣了一下,连忙警告:“别乱动!” 这一下按给她疼得眼泪都出来了,像是膝盖骨碎了似的。宁昭同强行稳住气息,颤着声线:“我说、几位大哥……劫财劫色的、好歹说一句,我们、都可以商量……” 皮带一下子乐了,凑过来,很轻佻地拍了拍她的脸:“你很有钱?色倒是挺色的,可惜我不喜欢搞女人。” 黄毛忙道:“大哥你不喜欢我们喜欢啊!” 皮带回身一脚把他踹到地上:“你他妈什么美事儿都敢想!事儿完了你要jian尸我绝对不管你!” 黄毛一听脸都绿了:“没有人会对饺子馅儿有想法的!” 两人把她严严实实地捆成处决姿势,嬉皮笑脸地跟着调笑了两句。绳子太紧,宁昭同呼吸有点困难,整个视野都是乱的,倒还强撑着挤出一句:“我、男朋友,很有钱。” 这话一出,皮带回头看她一眼,蹲下来:“你男朋友很有钱?” “对,你们知道的,我刚从、他家,开车出来,”她咬了一下牙,“那房” “确实,那地方住着的都不是一般的有钱,”皮带打断她,笑了一声,“得亏你今天没把车停进去,否则那安保我们还找不着动你车的机会。” 这时候说后悔也没用了,宁昭同用力啃了一下下嘴唇:“还有没有,谈一谈的、余地?” 耳边沉重的发动机声音逼近,皮带站起来:“不好意思啊,哥几个犯的事儿钱摆不平,又有点不小的把柄在姓杨的手里,只能借你一条命了。冤有头债有主,美女下去了别怪我们头上,安心走吧啊。” 装满混凝土的搅拌车逐渐逼近,宁昭同意识到他们想做什么,一下子头皮都炸起来了:“不是!摆得平!别急别急,我还有个男朋友!” 他们竟然想在这种地方碾死她! 皮带都愣了一下,做了个手势,让搅拌车慢一点过来:“什么意思?” “我还有个男朋友,他能摆平!他当官儿的,比杨云建大,”她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肾上腺素在飙升,大冬天的一背冷汗,“信我!你让我给他打个电话!” 黄毛瞅过来,皮带握着她的下巴打量了片刻,啧了一声:“脚踏两条船,不太好吧。” 她神色微微一动:“你们没” “别拖了,”一直没出声的男人开了口,声音压在喉咙里,“车过来。” 宁昭同面色一下子苍白如纸,猛地挣了一下,却被身后人狠狠一肘砸在肩上:“动什么!” 皮带明显有点忌惮这个穿着黑色厚帽衫的男人,看他一眼,慢慢退到一边。身后人将她踹到地上,小跑撤到摄像机后面,帽衫男人动了动头,但脸掩在帽子里,看不清晰。 8x4混凝土搅拌车,上装重量超过十六吨,轮子压着地面滚滚而来,几乎是种钢铁洪流般的压迫力。 帽衫男人看着地上猛力挣扎的纤瘦女人,招了下手:“碾过来。” 挂挡,一脚油门,发动机轰鸣沉如雷霆。 眼前的阴影逐渐笼罩了自己的身躯,轮子里的土腥气几乎逼近鼻腔。 帽衫男人眉梢微微一挑。 这就结束了吗? 转折发生在念头刚刚出来的一刻,纤瘦的身影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猛地朝外翻滚了两三圈,还借着力道勉强站了起来。 司机一惊,连忙朝着视野死角打方向盘,她往后一跃,勉强躲过这一撞,却没稳住身体,直直地朝后倒去。 帽衫男人稍稍蹙眉,扬声:“快!” 司机冷汗都要出来了,探头看了一眼,打方向又是一脚油门。她凭借直觉找到躲避的方向滚了好几圈,终于又找到个机会勉强站起来,迎着撞来的车头努力一跃,腹肌发力挂在了后视镜上。 司机没给她叹息幸好手捆在身前的机会,加速冲向旁边钢筋嶙峋的半堵墙。她飞快地回头看了一眼,稳住身形朝着车头狠狠一踩,借着这股力道做了个高度相当惊人的后空翻,从钢筋顶端险险掠过。 “砰!” 躯体重重落下,尘土飞溅。 几块大理石硬邦邦地硌在身下,她不知道骨骼有没有受伤,也没有功夫担心。她紧紧踩住一块,将双手卡在边沿,用尽全力在尖角上摩擦。 搅拌车似乎没有撞墙的打算,但急促的混乱脚步越来越近,她用力咬牙狠挣了几下,伞绳终于断了。她摸出腿边的刀把刃弹开,两下把脚上的绳索切断,抬头时正见一个身影猛地扑过来,连忙朝边上一滚。 另外三个人从三个入口进来,不善地盯着她,黑色帽衫站在水泥墙头,低低骂了一句废物。 翻滚即起,她背靠着粗粝的水泥墙,喘着粗气活动手腕和脚腕。手指轻轻抚过刀刃,冰凉的温度让她稍稍平复了心绪,同时极高的肾上腺素浓度将剧烈的疼痛与酸软暂时压下,让肌rou处于最佳的战斗状态。 她深呼吸,感受到心跳就在喉间。 “美女,这就不合适了吧,”皮带从右边走过来,神色阴沉下来,“你要是现在配合点儿,我可以先弄死你再把你碾成饺子馅儿。” 最开始扑过来的那位骂骂咧咧地从地上站起来,也没等谁的话,提着拳头就扑了上来。她侧头一躲,脚下更快地抬起,一记膝击拦住他的腿精准撞在他下腹,反手一拳狠狠捣在他右眼上。 来人惨叫一声往后倒,她没有迟疑地扑上去一记横肘自下而上打在他下颌上,这下来人连声音也发不出来了,口中呜咽带血,躺在地上猛烈地抽搐。 她飞快地拎起他撤到墙边,握了一下右手,试图挥开拳头击爆眼球的诡异质感。 这几个动作实在太快太狠,皮带都呆了一下,反应过来后连忙大骂一声冲过来:“上!” 她将军刀反握在手里,一脚踢开人质,不退反进,直接冲进三人的包围圈。 拳头,手肘,膝盖,牙齿,手里的刀,她以野兽般的敏锐找到敌人身上最脆弱的地方,再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将最坚硬的部位迎上去,换来碾压般的局面。过于敏捷的躲避,重得惊人的肌rou力量,灵巧如生的刀刃……终于意识到不对劲的皮带率先想退,却见左边的黄毛被她一把揪住,大臂抡圆狠狠掼在地上,同时右手几乎轻描淡写地划破了他的喉咙。 一种让他汗毛直竖的利落和熟稔。 动脉血迸溅一脸,她松手,黄毛瞪大眼睛捂住喉咙,发出濒死的嗬嗬声。 帽衫男人哟了一声,从墙头跳下来:“这是几环?胆子挺大,在这儿杀人。” 宁昭同抬起脸,胸腔起伏,盯着他目光警惕:“正当防卫,是吧?” “你盼着我帮你作证吗?” 捆她的男人自以为找到空挡,从左边猛地扑过来,她甚至没有避让,只是后撤一步。脚掌顶在来人胸口,膝盖弯曲大腿发力,一瞬间肌rou几乎把厚实的冬裤都顶起来了—— 砰! 帽衫男人看了一眼脚边的人,手指粗粗测量了一下:“九米,比我想象中好一点儿。” 皮带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背心已经被冷汗浸透了。 左腿,这么近的距离发力,把人踹出去九米,这是什么力量? “当过炮兵吗兄弟,”她笑了一下,目光掠过皮带,转头,落到帽衫男人的右手,“你不是杨云建的人。” 匕首在他手中几乎要转出花来,冷冽的金属光泽在夜色里若隐若现,满满嗜血的味道:“我看不上他。” “是缺点儿意思,”她慢慢地把呼吸调匀,甩了两下军刀上的血,“每次找我麻烦也不肯多花点儿钱,这路货色,看不起谁呢。” 帽衫男人笑了一下:“他已经很看得起你了,可惜他是局外人。” “哦?你是局内人?” “我很早就开始盯着你了,宁昭同,”帽衫男人将帽子拨下来,一张没有任何特点的脸上露出意味不明的微笑,“比你想象中还早得多。” 果然。 宁昭同微微吸了一口凉气,任它冷清肺腑:“什么时候,我回国?普林斯顿?北大?还是刚刚认识傅东君的时候。” 这个名字一出来,男人颔首:“你知道得比我想象中多上一点儿。” 她笑,低头又抬头,眼里的光说不出是什么意味:“我不明白。” “不好意思,我非常忌讳杀人前说太多话,所以没办法向你解释一切,”男人将手中匕首做了一个抛接,“德里亚说你是他最完美的作品,我虽然不相信,但也抱着基础的期待。几分钟前你的表现让我很失望,现在,希望你能为他留点儿脸面。” 德里亚。 她握紧了手里的军刀,左腿后撤半步。 “不着急,”男人突然抬手,匕首掷出,稳稳地从后背扎进了皮带的左胸,“清个场。” 皮带发出一些含混不清的喊叫,最后直直地倒在了地上。 宁昭同露出惊讶的神情:“我在看电影吗?” “在远古时代,投掷是极其重要的捕猎方法,”男人笑了一下,“来吧。” 话音未落,他抬脚逼过来。速度不快,手里也没锐器,可她在一瞬间几乎觉得自己在草原上被一只猎豹锁定了,所有要害都有一阵凉风吹过。 事实证明她的预感足够准确,他没有要求她放下军刀,但第三招就一掌击在她腕上,逼得她松了手。 手腕传来碎裂般的剧痛,她稳着呼吸努力握拳,以最快的反应拦截他的进攻,却依然不停地在往后退。男人的反应速度比不过她下意识的肌rou记忆,但他显然就是黎自成说过的那种“把她研究透了”的人,将她所有的反击尝试都化在密不透风的攻击里,几乎让她喘不过气。 疼痛,疲惫,混乱的视线,他游刃有余地保持着的天堑般的距离。 理性已经退居二线,她第一次彻底让本能和习惯接管战斗,然而精美的套招在他看来简直是靶子,空挡里的一拳重重击在她左胸口,她整个视野骤然一黑,脱力地倒在地上。 男人看着她:“我还是不习惯跟女人打这样的架。” 她剧烈地喘息着,手肘颤抖地撑着地。 “下去安心待几年,你哥很快就会下来陪你的,”他蹲下来,握住她的脸,语调突然轻柔,几乎带着怜爱,“你是个受害者。” “我是个、受害者……”她费力地重复,声音低低的。 “对,你是个受害者,你可以回想一下,当时为什么会签下那份风险告知书。” 那份文件…… “还记得当时的情况吗?” 当时……导师……学院…… 男人看着已经失神的女人,感觉有点索然无味,从旁边地上把她的军刀摸起来,用力一下扎进她左边小臂。 她没有叫,咬着牙看过来,呼吸急促,瞳孔都在颤抖。 “听说你的训练全程都是睡过的,半点儿罪都没受,”男人将刀拔出来,伤口血流如注,“这一点,倒是让我很嫉妒。” 下唇已经被咬得血rou模糊了,她稍稍别开脸,细碎发丝里看不清神情:“为什么、一定要,我的命?” “这是个好问题。如果我告诉你是因为杨云建,我只是顺水推舟,估计你不会信。” “你说、看不上他。” “对,但那已经是我能给你的唯一的答案了,”男人一笑,举起刀,“不要太遗憾,我” “王后!” 凭空里划过一个男声,两个陌生的发音在这深夜里激起了男人一身鸡皮疙瘩。他下意识偏头望去,一张光影里的面庞几乎让他以为自己见了鬼,而回神已经是身前女人一拳砸到自己脸上的时候。 那一瞬间男人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不好,让她近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