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宫上 十七 君臣

    春蒐、夏苗、秋狝、冬狩，都是在农闲时节进行，其中又以秋狝为盛，秦国还会借这个机会讲习军事，每三年演练一次，算得上是一次大型活动。

    “王上，此次秋狝定在九月廿二，奉常大人已经安排好了祭祀典礼，宗正大人也排好礼单邀请宗室、臣子，请王上过目名单。至于您要求的选拔，奉常、宗正、郎中令大人皆认为与礼不合，王上如果想要得力的近身侍卫，可从禁军中加以选拔，或应与相国大人商议。”内侍恭恭敬敬的转述。

    嬴政心里重重叹了口气，实在无人可用！偌大的秦国，内政，外交，军事，还有经济下辖的农业、矿业、水利...都需要大量的人才，而这些老臣顽固迂腐，太康尸位，整日做不出什么有用的事，有意无意却给了他许多绊子，徒增烦恼。

    “寡人意下已决，七国之内的勇猛之士，皆可以参加这次秋狝后的比试，头筹者，重赏。”嬴政不为所动，若是以前，他一定还是那个事事都同吕不韦商量的王上，对这些人的反驳都会顺势而为，可今时不同往日了，吕不韦忙着自己的事，连这次秋狝都不参加，他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机会。

    嬴政对于歪瓜裂枣不感兴趣，正愁没人来做这件事，他冷冷说道，“至于初选人员，就交给郎中令他们。觉得不合适？那就自己好好挑选。记得告诉他们，如果一个人都不选，就等于败坏了秦国的信誉，若他们担当的起六国再无能人志士来秦的责任，就请自便。”

    若是说好了七国来者不拒，却又失信于天下，便是遗祸秦国，本来东方六国就不太看得上秦国，若因此再出差池，这个帽子没人戴得下去，郎中令这群老家伙不敢不认真。

    这次秋狝加上选拔护卫一事，是嬴政和忘机一同商量的，主要是为了应对罗网，虽然他并不觉得这样的选拔能够真的招揽到高手，但她却说会有一个惊喜，这倒是引起了嬴政极大的兴趣，谁能让忘机如此推崇备至？

    嬴政十分好奇那人的身份，却苦于没有自己的情报机关，只得亲自去现场观察，但他虽然对这个人有期待，却也不信忘机的说辞，说这个人的才华能与她相提并论，忘机是命运赐予他的惊喜，不会再有第二个了。

    ==============================================================================

    很快就到了约定的时间，每次秋狝都要到宗庙进行祭告，宴饮庆贺，嬴政忙了一上午，总算将所有的祭祀仪式完成，他也需要象征性的去猎几头猎物。

    嬴政带上随行侍卫，并未深入林内，他并不是喜欢以身犯险的人，现在正值他亲政前的多事之时，更要警惕。

    到了下午，便是他一直期待的选拔，方式简单而又粗暴，秦国崇尚武力，一对一单挑，坚持到最后的人，便是胜利者。

    场下的这些人或许有各方不同的势力背景，但郎中令他们筛选之时出于私心，特地只留下了完完全全的平民，料定嬴政看不上平头百姓，而七国也无法指责什么，却不想正中他的下怀，忘机说的那个人刚好就是平民出身。

    盖聂无奈的看着这群脚步凝实，内力不俗的所谓“平民”们，他周游列国，还没见过这样的平民，既然不是真的普通人，那就没必要顾忌什么。

    这么一个一个打下去，也不知道要多久，盖聂眼神微冷，他没有拔剑，沉稳的声音明明不大，却传遍了场内，“你们一起上吧。”

    嬴政看着远处场中的褐发青年，只用了不到一柱香的时间，便让所有人失去了行动力，甚至连腰间的剑都未拔出，样貌丰神俊逸，行事稳重谨慎，越看越觉得满意。

    原本预计的一下午的比试，不到半个时辰就结束了，在场的官员面面相觑，直接跪在了嬴政面前，生怕他不满他们的选人。

    “宣！寡人有赏！”嬴政大手一挥，表情十分愉悦，他迫不及待的想见见选拔优胜者，刚才场下的人，其实有他自己的人暗中混了进去，若是来的人实力不济，便假意选自己人，没想到在此人手中也撑不过几招。

    盖聂走到台下，内侍立刻拦住了他，让他解开佩剑，盖聂并未说什么，解下青霜剑放在托盘中，站在嬴政三丈开外，深深拱手作揖，“草民盖聂，出身鬼谷，参见王上。”

    “大胆，还不跪下行稽首之礼！”一旁的奉常怒斥。

    嬴政冷冷的说道，“寡人还没说话，怎么，这里是奉常做主了？”奉常双腿一软，猛地下跪，“臣惶恐，王上恕罪。”

    “礼仪法度者，应时而变者也，周礼行九拜，但如今站在秦国的国土上，国情自然有所不同，况且心中尊崇，岂受礼制拘束？若心中不尊，再恭敬的礼仪也是无用。”盖聂朗声道，他这话听起来可谓是大逆不道，却让嬴政满意这个解释，并不计较盖聂的失礼。

    “昔日鬼谷传人，入世游历六国，声名显赫，怎么如今不曾听闻鬼谷传人盖聂的大名？”嬴政漫不经心的问道，而且往往最后一站才是秦国，让秦国又是不满，又是眼馋。

    盖聂不卑不亢，“前辈苏秦、张仪在时，六国局势混乱，且心中目标未定，自然需要游学横揽纵观，如今局势明朗，草民心中所思所想已定，出谷后便直奔秦国而来，故声名不胜。”

    “请先生入殿一叙！”嬴政站起身，走下高台，亲自迎着盖聂走进内殿，又屏退左右，方才盖聂说的一席话，真是说进了他心里！

    盖聂再次作揖，“多谢王上抬爱，草民倍感欣喜。”然后便跟着嬴政走进了房间里。

    屏退众人，嬴政站在主位上，请盖聂入座，“先生不要妄自菲薄，寡人对你有一见如故之感，不过方才你所说的所思所想已定，才直奔秦国，寡人想知道为什么。”

    大礼相请，虚怀就教，嬴政对盖聂寄予厚望，他要听听盖聂的理由，这既是一个机会，也是一种冒险，盖聂需要阐述自己的为政立足点，若这个立足点与秦王之立足点重合，自然可能大展抱负，而如果与秦王内心想法背离，便是命蹇事乖。

    “王上之志，在于强兵息争，一统天下，七国之中，唯有秦国有这个资格，也唯有您能做天下的国君！”盖聂沉声道，“草民想看见一个全新的国家，只有王上能实现草民的抱负！若能追随王上左右，必定尽心竭力。”

    殿内气氛凝重，无人作声，过了半晌，嬴政盯着面前的褐发青年，突然大笑一声，“.好，说得不错，寡人就是志在天下！”

    但话锋一转，嬴政挑了挑眉，漫不经心道，“盖聂先生，你是第二个对寡人如此有信心的人，不知…你是否认识第一个，这个人刚好告诉过寡人今天会收获一个惊喜。”

    究竟是不是惊喜，还要看盖聂接下来的反应，嬴政心里有着他的算计，忘机说此人才华横溢，现在看来并非假话。

    .

    盖聂的神色微不可见地变了变，嬴政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神色晦暗，“盖先生，请如实告诉寡人。”

    “王上可否告知这个人的名字。”盖聂不愿对着自己想要追随的君王说谎，但是也不想给忘机惹上麻烦，他心中尚存了一丝希望，江湖上知道他的人并不少，不一定就是她。

    其实嬴政只是因为多疑，想诈一诈盖聂罢了，他同样不想暴露忘机的信息，于是颇有深意地淡淡道，“她是一个女子。”

    全天下能有这般见地，这般坚定的认为秦国能够一统天下，又恰好认识他的女子，盖聂只能想到忘机一个，他又想到她之前告诉自己，秋狝在九月廿二，或许她一早就认识秦王了？

    “无论这个人是谁，臣追随王上之心天地可鉴，绝无他想。”盖聂单膝跪下，话语掷地有声。

    嬴政眼神复杂，叹了口气，“盖聂先生，寡人不敢重用你，或者说不能在你这般迟疑后，再给予你信任。”

    盖聂心下一震，他紧握双拳，嗓音低沉，“王上，臣不求名利，选择您，选择秦国，只因您有终结乱世的能力，不是为了任何人，臣所言句句真心，待到成功后，您大可以收回所有的权柄，臣愿意隐退江湖。”

    原本只是猜测，但他们说的话也那么像，嬴政不得不把五分的猜测变成八分的肯定，但他心里清楚，若盖聂所言属实，那忘机和他的确是是实打实可以信任的人。

    但嬴政不能不谨慎，倒不如说，他得更加谨慎，于是才有了屡次质疑盖聂的这些话，他不能容忍自己日后的左膀右臂之间，背着他有过于深厚的联系，否则如果二人合同背叛，他很难有回转的余地。

    “好，盖卿，寡人要你发誓，你效忠的人只有我，不管日后发生何种情况，你应该清楚站在哪一边。”嬴政与盖聂四目相对，无比郑重地说道。

    盖聂不轻易许诺，但只要许诺，便会用一生去践行，他自信不会有跟忘机敌对的那一天，所以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好，臣发誓，永远以王上的命令为先。”

    嬴政快步走到盖聂面前，扶起半跪在地上的他，柔声道，“有先生这番话，寡人便安心了，从今天起，你就是秦王的首席剑术教师，尽快搬进王宫，随侍寡人身边。”

    “但这只是明面上的身份，暗地里，我要你建立一只如蛆附骨，如影随行的暗卫，名为影密卫，专门替我处理暗地里的事务。”成蟜之死，忘机的情报网让嬴政深刻意识到隐秘势力的重要性。

    而且扳倒吕不韦后，罗网的残余势力，嬴政信不过，却又不能将他们都杀掉，否则太过浪费这个扎根六国的利器，可就算握在手里，他终究不放心，所以他需要有人监察罗网。

    “是，臣领命。”从此刻起，盖聂就将自己的忠诚，全部献给了面前的嬴政。

    此时的嬴政尚在青年，但身边有忘机和盖聂，除去了韩国一派，拉拢了几大军功世家，已经隐隐有意气风发的模样。

    ==============================================================================

    本文嬴政知道长安君事件真相，所以政哥会越来越不信任罗网，才会提早建立影密卫制衡罗网。卫庄、盖聂身为鬼谷传人，政治才能在秦时里存在感极弱，简直暴殄天物，其他鬼谷的前辈都是宰相起步！盖聂充其量当了侍卫头子，二庄好歹当完大将军韩国才灭的，联系剧情江湖人一直骂盖聂给秦王杀了很多人，私设师哥是影密卫创始人，离开秦国后才交给章邯管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