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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软美人的继室之路 第57节

    阳光之下看得清楚,尾巴前面碗口粗,顶部只有手指细,长着一层层鳞片。

    大概....是条蛇?

    回去的车上,两人一直在讨论“那是什么蛇”。

    “妾身听过一个故事,志怪小说里面的。”纪慕云眼睛发亮,像说评书似的,“前朝末年,一个姓苏的人带着猎犬弓箭,进山打猎。当天夜里,这个人梦到一个身高两丈、细细长长的白衣人,白衣人说,明日我与仇人交战,如果你帮助我,就会得到厚报。姓苏的就动了心,问,怎么帮?白衣人说,明日申时,你去小溪边,穿白衣服的是我,穿黄衣服的是敌人。”

    “第二日,姓苏的真的去了,在溪边见到两条山岳长的大蛇,一条白一条黄,眼睛像灯笼,在水中恶战。白蛇渐渐打不过黄蛇,姓苏的用弓箭射杀了黄蛇,白蛇离开了。夜间,白衣人又来了,向姓苏的道谢,叮嘱“君可在此处行猎一年,之后回家,再也不要来了,否则会有灾祸。””

    “姓苏的在山中打猎,果然得到许多猎物,拾到奇珍异宝。姓苏的离开山林,回到家乡成了富人。过了十余年,他想,说不定能得到更多的东西,就不理白衣人的话,再次进了山。”

    “刚刚到达第一回 扎营的地方,就见到了白衣人,白衣人说“我对你说的,为什么不放在心上?仇人的儿子已经长大,再发生什么,我也管不了了。”说着,白衣人就化成巨蛇离开了。”

    “姓苏的很害怕,转身就想跑,却发现从草丛中出现一个黑色的、半人半蛇的怪物,对他张开嘴巴,姓苏的立刻倒在地上,死掉了。”

    曹延轩听了,“是什么书里的?”纪慕云便答“《搜神记》。”

    他点点头,“我也读过一个,是《聊斋志异》。东郡有个耍蛇人,养了两条蛇,叫做大青、二青。耍蛇人非常喜爱它们,精心喂养,常常和它们说话。”

    “年头长了,大青死掉了,耍蛇人很伤心,二青进了山林,七天七夜才露面,带回一条小青蛇,耍蛇人非常高兴,给它取名小青。”

    “耍蛇人带着两条蛇在四方卖艺、献技,两条蛇非常灵性,令他挣了大钱。慢慢地,二青长到三米多长,耍蛇人就把它带到山林,把它放走了。二青走了一会儿,又回到林边,不愿意离去,耍蛇人忍着心痛,对它说:世上没有不散的宴席,你隐居深山沼泽,可能会化成蛟龙,二青与耍蛇人和小青告别,依依不舍地走了。”

    纪慕云听得津津有味,问道“后来呢?”

    曹延轩笑了笑,“过些年,当地流传着山林多了一条青色怪物,追逐、戏弄行人,人们不敢从那里经过。有一天,耍蛇人路过那里,一条青色巨蛇冲了出来,一下子缠在耍蛇人身上,原来是二青。二青和小青重逢,高兴极了,亲亲热热缠在一起。耍蛇人便说,小青本来就是你带来的,你再带它去吧,不过,万万不可在惊扰新人,要不然,怕你们两个会遭天谴。”

    “二青和小青连连点头,朝他行个礼,像两条蛟龙似的腾空跃进山林。耍蛇人直到两条蛇彻底不见了,才离开了。从那以后,两条蛇再也没有出现,行人往来如初。”

    纪慕云一下子高兴起来,“妾身看过《警世通言》,里面有个《白蛇传》,叫做白娘子永镇雷峰塔。”

    曹延轩哈哈一笑,满脸戏弄之色:“哦?倒是小瞧了你,《警世通言》也看过?”

    《警世通言》是市井小说,话本子,荤素不忌的,男子才读的,大家闺秀哪有读这书的道理?

    纪慕云脸庞腾地红了,双手握着粉色帕子,讷讷地说“表兄偷着读的,我,我只看过两眼。”

    她从未这么羞涩过,还带着难为情,曹延轩不由心疼,搂着她肩膀:“好好,看两眼就看两眼,不碍什么的。”又问“哪个表兄?”

    远在西宁卫的二表兄,不光偷看《警世通言》,还看《西游记》和男人才看的书,近十年没见过了。

    她惆怅起来,低声答“姨母家的表兄。”

    曹延轩哦一声,闲闲问道:“如今在哪里,做些什么?”

    纪慕云心脏怦怦跳,作出不在意的模样,“跟着姨母回老家了。”

    午饭在松鹤楼。

    依然是上回的包间,曹慎两人直接上去了,曹延轩招招手,也踏上楼梯。

    也就是说,不用回避了。纪慕云踏进包间,学着杨姨娘摘下帷帽,给曹慎行了半个礼,杨姨娘也给曹延轩福了福。

    因有女眷,便没摆四仙桌,包间中央是一张长条桌案,两两相对而坐。

    大概吃絮了,今日没点招牌菜,曹慎要了龙井虾仁、烧黄鱼、樱桃里脊和山蘑煨rou,指着曹延轩,“再给老七点个八宝肥鸭,响油鳝糊,怪可怜的,一年没沾荤腥了。”

    曹延轩也不客气,“我倒是想吃这里的狮子头了,家里做不出味道。”

    杨姨娘推推曹慎胳膊,“爷,您还敢吃鳝糊?快换一个,妾身一想起就哆嗦。”曹慎笑道:“怕什么,有爷在,就那条小蛇,来了就下到锅里。”

    三人都笑,杨姨娘笑得花枝乱颤,又说“纪meimei来得少,您倒是给人家留个空儿,点个爱吃的。”

    这是正理,曹延轩便把水牌递给纪慕云,“想吃什么,自己看。”

    家里菜肴很好,纪慕云一时没什么想吃的,随便点了麻油干丝和状元豆,如今没有莲藕,便点了糖芋苗。

    状元豆不起眼,除了金陵本地人,很少客人特意到酒楼点这道菜。纪慕云在家里时,常常买了豆子,自己做着玩。

    曹慎瞧她一眼,摆弄着折扇,“小弟妹一看就是会吃的。”杨姨娘附和,“meimei是本地人,不像我,来了就点大螃蟹。”

    不多时,状元豆上桌来,咸鲜软糯,另外送了五香蛋、糖沾核桃和鱼皮豆,用红底黑漆攒盒盛着,在大鱼大rou中格外有趣。吃着菜肴,闲聊城中琐事,男人喝两杯酒,女人就说起闲话:今日杨姨娘戴着一根凤穿牡丹簪子,纪慕云看着像翠羽楼的手艺;杨姨娘也夸“海棠花别致”,她笑着答“我们家六小姐做的。”

    到家已经是下午,纪慕云把回家路过道馆买的平安符分成三份,送到媛姐儿院子一份,给昱哥儿一份,最后一份教他“宝哥哥来了,这个给宝哥哥。”

    果然宝哥儿一露面,昱哥儿就喊着“包”,扬着手里的黄色平安符,宝哥儿伸手要,他却不肯给了。

    孩子们咯咯笑,另一边卧房,纪慕云找出青色家常衣裳给曹延轩披上。

    “我那里也有《警世恒言》,不但有三言,还有两拍、《金瓶梅》。”曹延轩还没忘了今日的事,仰着头,任由她系着衣带,“来爷书房秉烛夜读?”

    纪慕云在他腰间轻轻一掐,“妾身倒是想去,不知道您那边方不方便?”

    这话一说,曹延轩没词了:

    十月三日一过,他便想搬回双翠阁,可宝哥儿这一年习惯了跟他住,他搬过来,宝哥儿怎么办?

    他可以住在东厢房,西厢房是留着昱哥儿大一些,跟着奶娘搬过去的,且纪慕云东西越来越多,加上教媛姐儿画画,已经占了三间库房。

    双翠阁只是个两进院子,如今养个孩子,丫鬟仆妇已经不少了,宝哥儿身边三个婆子四个丫鬟五六个小丫鬟,根本住不下。

    再说,宝哥儿一个男孩子,跟着父亲住在妾室院子,说出去惹人笑话。

    可让曹延轩把大病初愈的宝哥儿一个人留在正院,又不放心。

    想来想去,曹延轩只好依然带儿子住在正院,每日到双翠阁来,见一见她--还得避着三个孩子,在纪慕云心里,有点像牛郎织女七夕相会。

    此刻想起来,她越想越有趣,双目秋波婉转,脸庞红得像晚霞,看的曹延轩心中一荡,张开胳膊把她搂在怀里。隔着两层门帘,却听到昱哥儿的哭声和宝哥儿的劝慰--这小子每日都要哭一回。

    “等着。”他悻悻地,“等着我收拾你。”

    等过了年,宝哥儿再大一岁,到东府跟着堂兄们读书,再大些单独开个院子,他就可以搬回双翠阁了。

    作者有话说:

    ? 第78章

    进了腊月, 花家传来喜讯,珍姐儿怀了身孕。

    报信的是珍姐儿身边的裴mama,最是老成持重的,细细告诉曹延轩:“上个月中, 四小姐小日子没来, 觉得不舒坦, 因时日短,没敢叫大夫, 只告诉了四姑爷。四姑爷心里有数, 精心照顾四小姐饮食,又过了十日, 叫了大夫诊脉, 大夫说, 时日还短,不敢断定, 十之五、六是有了喜讯。”

    “四姑爷高兴得不行,告诉了夫人, 夫人亲自来看四小姐,叮嘱奴婢们好好服侍。昨日大夫又来, 妥妥当当地诊出了喜脉,四小姐便派奴婢, 给您报个喜。”裴mama说着, 给曹延轩行个福礼:“恭喜老爷,贺喜老爷,要当外祖父了。”

    世人娶媳嫁女, 看重的是子嗣传承, 再没有什么比传宗接代更重要的了。珍姐儿嫁到花家, 必须生了孩子,才能站稳脚跟,掌管家务,拢住丈夫的心,令公公婆婆满意。

    饶是曹延轩平日沉稳,听到这个消息依然满脸喜色,站起身连走两步,“好,好!”随手从荷包摸出一锭银子,抛给裴mama,“怀了多少日子?胎像可稳?什么时候生?

    裴mama笑得见牙不见眼:“大夫说,不到两个月,四小姐身子骨甚好,又年轻,因天冷,少出门,莫要着凉,吃些顺口的,不可大鱼大rou,不可胡乱进补。大夫还说,顺利的话,明年七、八月间便生了。”

    自己要做外祖父了,是膝下第一个孙辈;无论孩子是男是女,珍姐儿都有了依靠,父亲母亲、王丽蓉在地下也会欣慰。

    曹延轩怎么想怎么高兴,“好好服侍着,待你们四小姐生了小少爷小小姐,另有赏赐。”派人给东府、王丽华、曹慎处报信,第二天携了宝哥儿媛姐儿去了花家。

    花家大老爷和儿子花锦昭热情接待,花锦明陪着宝哥儿媛姐儿直接去了二房。曹延轩和花家大老爷父子说了半日的话,才去见了女儿。

    珍姐儿像个贵妇人似的,在家里也穿着崭新的石榴红宝瓶纹右衽小袄,桃红色锦缎罗裙,勒着镶红宝石额帕,抱着手炉躺在床上,看着弟弟吃甜羹,见到父亲高兴得满面放光,一下子坐了起来:“爹爹!”

    曹延轩忙上前按住女儿肩膀:“慢着,慢着,现在可急不得!”

    丫鬟们服侍着,花锦明也扶住她,把两个大迎枕塞在珍姐儿身后。

    珍姐儿嗔怪:“大夫让我躺够三个月,婆婆也要我躺着,爹爹~人家褥疮都要长出来了。”

    做过四次父亲的曹延轩对“躺着”是有经验的,“既然大夫说了,你便听着,若是疲了,在屋里走一走,记着,得有人陪着。”又问“可有不舒服?想吃什么?”

    珍姐儿撅着嘴巴,像小女孩一般撒娇:“爹爹~人家哪里都不得劲儿,什么都不想吃,爹爹~”

    曹延轩笑道:“你瞧瞧你,都要当娘了,也不怕锦明笑话。”花锦明呵呵地笑,脸上带着即将为人父的喜悦。

    宝哥儿知道自己要做舅舅了,咧着嘴巴笑个不停,媛姐儿带来自己做的两朵玫瑰绒花做礼物,“回去给jiejie的宝宝做衣裳。”

    这话提醒了曹延轩,叫小厮捧上礼物:除了给珍姐儿补身子的燕窝红枣花胶桂圆,还有两个炕屏:“和上次那两个是一套。”

    上回的炕屏是牡丹和春柳,这回一个炕屏绣着累累石榴,红彤彤地,象征“多子多福”,一个绣着荷花鸳鸯,又名“满池娇”,送给新婚夫妻最合适不过。

    又是纪氏!珍姐儿暗中不屑,当着父亲却笑盈盈道谢,吩咐丫鬟“收起来”。

    花锦明母亲、伯母和大堂嫂也来了,还带了两个侄女,热热闹闹一团喜庆。

    曹延轩在花家吃过午饭,叮嘱珍姐儿“多多保重”,告诉锦明“让着她一些”,给珍姐儿留下一个装着五百两银票的荷包,才回家去了。

    第二日,东府三太太五太太、曹慎夫人芳姐儿结伴而来。

    妇道人家好说话,三位太太和花锦明母亲、伯母拉了半日家常,气氛十分热闹,到了珍姐儿屋里,说着她小时候的趣事,送了布料“做小衣裳”,欢欢喜喜走了。

    到了严太太,就有点开心不起来了:

    “我的儿,还是你有福气,你jiejie那边,快愁死我了。”严太太说着恭贺的话,说着说着触景生情,不由抹起眼泪。

    这件事,珍姐儿是知道的:敏姐儿去年年初出嫁,到如今满打满算两年,一直没动静。要不是敏姐儿夫婿兄弟多,敏姐儿婆婆早就耐不住,给敏姐儿夫婿纳妾了。

    珍姐儿同情起表姐来,拉住舅母衣袖:“您上回去,不是压下来了吗?”

    严太太用帕子擤一擤鼻子。“我能压一回,压两回,又不能压十回八回。幸亏你姐夫是个体贴的,给你jiejie的婆婆说,家里又不是没有通房,纳妾什么的缓一缓吧,没得让人觉得,他是个好色的。你jiejie的婆婆才不吭声了。”

    丈夫拿的定主意,媳妇日子就好过了,珍姐儿由衷替表姐庆幸,恭维道“姐夫是个有主心骨的,敏jiejie吃不了亏。还是您眼光好,一下子看准了姐夫。”

    这话把严太太说的高兴起来,眉飞色舞地:“你姐夫家里兄弟四个,你姐夫不居长、不垫底,半点不起眼。当初别人说合,我不乐意,还是你舅舅说,见一见没什么不好,我才带着你jiejie去了一趟庙会,不知怎么,你jiejie就和你姐夫看对眼了。”

    “没过几天,你姐夫家里来提亲,我问你jiejie,你jiejie只不吭声,你舅舅来问,你jiejie才点点头。后来我才知道,从庙会回来,你姐夫就托人送了吃食,你jiejie也不跟我说,偷偷就给收了。你说说,她多大主意!”严太太打开话匣子,滔滔不绝说了起来,“等你jiejie嫁过去,和你姐夫好得像一个人,什么都想着你姐夫。你姐夫有个从小服侍的通房,依着我,进门就打发出去。你姐夫对你jiejie说,那通房爹娘赌钱,兄弟不争气,没地方去,就当给口饭吃,你jiejie心一软,就给留了下来。”

    “我听了,狠狠骂了你jiejie一顿,想不到,这回就用上了那通房,要不然啊,就得给你姐夫纳妾了。”严太太长吁短叹地,有点后怕:女婿让那通房喝避子汤,便没了后患;若纳了妾室,就有了庶长子,女儿还有什么好日子!“等过了年,我还得去庙里拜一拜,我的儿,你这么快有喜讯,可有什么秘方?去了什么寺庙?请了什么符?”

    后来的事情,珍姐儿记不清了,送走舅母后,恍恍惚惚地躺在帐子里,阳光一寸寸在卧室青砖移动。

    花锦明进来一趟,见她精神不好,便派人叫大夫,又请花太太过来。

    她说“不用了”,可大夫还是来了,把过脉说“心神疲倦”,花太太问了珍姐儿屋里的丫鬟,告诉花锦明:“见客太多,累着了,让媳妇好好养着吧。”

    花锦明便吩咐,“父亲来过了,两位伯母和舅母也来过了,其他人便缓一缓吧。”叮嘱下人“安静些,莫吵到二少奶奶。”

    二少奶奶,二少奶奶。如今,自己不仅仅是曹家四小姐,也是花家二少奶奶了。

    珍姐儿在被子里翻过身,侧着头,望着站在床边的丈夫:宽广的额头,高高的鼻子,薄而长的嘴唇,目光带着世家子弟的骄傲,比父亲还英俊--第一次跟着母亲相看,花锦明就是这个模样。

    可 ....分明不同了。

    刚刚成亲的丈夫,会告诉她关外的鹅毛大雪,会给她买几文钱一张的年画回来,会站在窗下给她念白居易的诗,会陪她摘一朵不知名的野花,会给她带热乎乎的夹rou烧饼回来....

    “锦明,你陪陪我吧。”珍姐儿话语带着央求,“我一个人好没意思。”

    花锦明便拉过一个绣墩,优雅地坐在床头:“说什么?”

    珍姐儿想了想,“你今日做了什么?”

    起床、吃早饭、去外院读书、中午依然在外院,晚间回来,严太太已经走了,花锦明流利说完,看向珍姐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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