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与喜欢

    白瑾正来到了周锦秀的房间，小心而体贴的给她关上了厚重的雕花木门，门窗上刻着吉祥的鸟禽动物，间隙中糊着纸和纱，房间显得有些幽暗，带着浓重的药味，平时端正而威严的女人，此时病怏怏的躺着床上，脸显得有些蜡黄浮肿，旁边的丫鬟拿着一个碧色的瓷碗，里边盛着温热的褐色的药水，她小心的将药用勺子上下翻动再递给周锦秀。

    白瑾正坐在床沿，看着周锦秀皱着眉头吞药的情景，略微心疼，“中药苦的舌头都发麻了，为什么不找吃药片，又不苦还好的快些。”

    周锦秀听了，拿手帕擦了擦带着药水的嘴唇，“我向来是不信洋人的那一套，还是老祖宗的东西我信得过。”又让白瑾正离远些，怕传染给他。

    白瑾正见她这副样子，也不勉强，“好好的，怎么会得风寒，定是你昨天晚上没盖好被子，虽是春天了，可还是要注意。”让人拿床更暖和的被子亲自给她盖上，坐着陪她说了会话，给她解解闷才走开。

    万安祖在杜毓敏身上停止了律动，汗津津的躺在她身边喘气，心里充满了报复的快感，然而，这种感觉之后，便是一阵阵没来由的失望与寂寞，他呆愣愣的盯着上边的天花板，俊美的脸看不出什么表情要是现在在他身边的是白瑾正就好了，他懊恼的想着：自己睡了他的姨太太，脑子里却想的全是他。甚至有一瞬间，他希望白瑾正现在就出现在他的面前，即使发现了也没关系，然而他马上就否定了这个想法，无奈了苦笑着。

    杜毓敏笑着将头发有些凌乱的脑袋枕在万安祖的胸膛上，闭上了眼睛，万安祖十分想推开他，他从来不知这女人枕在胸口上是这么难过的事，刚想开口，对方的小脸就往上仰，一双大大的充满活泼的眼睛就对万安祖眨巴眨巴的，“安祖你好像有些不高兴。”

    “没有啊。”万安祖心不在焉的拿起她的一缕乌黑的头发把玩着，头发十分柔韧，他无聊的将头发缠绕着手指，再松开。

    杜毓敏看他这么不在乎的样子，也是生气了，便起了身，赌气的下床，拿起地上的衣服穿了起来，万安祖也不言语，也默默的将地上的衣服捡了起来，沉默却快速的穿着。

    但是，当万安祖拿起地上的西装，刚准备走出去的时候，却被杜毓敏给拦了下来，对方一脸快哭出来的表情，愤怒又带着点责问的意味：“万安祖。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万安祖歪着头，一脸无辜的样子，仿佛没听懂对方的语言，过了会之后，他用带着磁性声音用温柔的语气说：“我们还是停止吧。”

    杜毓敏听了这话，顿时全无刚才的半分气焰，变得柔弱而胆怯，她咬了咬嘴唇，好听的声音带着十足的委屈和娇媚，怯怯的开口，“安祖，我错了，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万安祖看着她，想到了杜毓敏现在的心情大概也是他对白瑾正的心情吧，将心比心之后，叹了口气，用更为温柔的语气问道：“即使没有未来也不后悔？”

    杜毓敏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她只想着自己的爱情是圣洁的，她的婚姻却是令人无比失望而痛苦的，跟对方的偷情也没有丝毫道德上的的廉耻，甚至认为这是罗曼蒂克的行为，她从前的老师教育她们要争取民主与自由，而现在对她既不民主也不自由，遇见万安祖之后，跟白瑾正的婚姻像条挂在她脖子上的绳索，时时刻刻的禁锢着她的权利与自由，现在她要民主，她要她伟大神圣的爱情，与这些腐朽做斗争是需要的代价的，即使没有未来。

    于是，杜毓敏抬起头，对着万安祖严肃认真的说：“我绝不后悔。”

    她用自己年轻而美貌的身体做了次巨大的赌博，指望自己烂漫而神圣的爱情能永远停留在眼前这个同样年轻美丽的男人心里，却没有想过自己付出的代价远远不够她偿还，内心从未像现在一般对爱情对平等的极度的渴望，却显得有些笨拙与顽固，然后最终演变成一把双刃剑，刺伤别人的同时，也伤害了自己。

    真是可悲的女人，万安祖不禁这么想，将自己可笑的爱情当成民主，这个女人真的比他可怜，然而，他还是笑着对杜毓敏说：“我知道了。”

    杜毓敏听了，搂住了对方，靠在他的胸膛问：“安祖，你喜欢我吗？”

    “喜欢。”他想也没想就回答，带着机械式的回答，脑子里浮现了白瑾正的身影，对于你们，答案都是一样的，它没有任何意义，然而，对于白瑾正，他想说的是爱，仔细一想，他到现在还未对白瑾正真正的说“爱”，他打定了主意，要哄哄他高兴了，再对他说，现在白瑾正是什么样的人已经无所谓了，无论办工厂也好，买大烟也行，之前在烟馆里的所见所闻，完全包容了下来。

    白瑾正坐在房间里，懒洋洋的看着眼前的这个红艳艳的喜帖，很明显，他被楚澈邀请了。

    林瑞铭在边上安静的站着，好像要与四周融合在一起，白瑾正的手指摩挲了一会喜帖上的名字，想了会问：“瑞铭，你说我们要送下个月什么贺礼才好？”

    “瑞铭不敢妄言，全凭老爷定夺。”林瑞铭站后头恭敬的说。

    “送些俗气的不值几个钱的，这个土匪还不是有了借口，送些贵重的，又没必要，也是糟蹋，干脆送几个黄花大闺女，让李丰德这个土匪头子的宝贝女儿吃醋吃个够。”这自然是玩笑话，可这话太粗鄙了，让林瑞铭不由的皱了皱眉头，旁边的白瑾正笑了一会，大概是觉得无趣了，站起来揉了揉了林瑞铭的脸，对方今天才刚带的新眼镜像是要掉下来，滑稽的挂在他直挺的鼻尖。

    “这么凶巴巴的，哪天连五姑娘也不要你了，还不是要老爷我养你。”白瑾正将眼镜推回了林瑞铭的鼻梁上，对他的冷漠的样子还是很不满。

    白瑾正的手冰冰的，林瑞铭的脸又很热，皮肤又好，白瑾正觉得舒服，冰了一会，嫌不够热，直接将手赛林瑞铭的衣服里边，里面的温度高，双手很舒服，于是白瑾正索性整个人都贴在他身上，露出一个享受的表情。

    林瑞铭无奈又宠溺的看着白瑾正的样子，“老爷，这样子被人看见是要闹笑话的。”

    “闹什么笑话，谁敢唧唧歪歪的，我非把他的嘴给撕烂了。”他靠近了一些，“这几天这么这么冷，冬天不是过去了。”

    林瑞铭将白瑾正搂紧了些，更加宠溺的说：“老爷，外头这么潮湿阴冷的，您穿这么少，自然是感觉冷。”

    白瑾正刚想开口说话，就见万安祖打开了白瑾正的门，见到两人相拥在一起的姿势，顿时愣在了原地，本来生动的带着期待的脸孔，由顿时失去了原本的颜色和内容，像是张苍白无力的纸，一双上挑的桃花眼带着像花朵凋谢般的悲哀，反应过来随后立马狠狠的关上了门，转身就走开了。

    白瑾正恼怒的放开了林瑞铭，“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越来越没家教了，住在别人家也这么嚣张。”又看着林瑞铭，“行了，你先下去吧。”

    “是，老爷。”林瑞铭嘴角带着一丝上扬的弧度，他几乎是要笑出来了。

    万安祖是没想到白瑾正会和别的男人搂抱在一起，深感到被背叛了的挫败感无力的低下了头，他刚刚几乎是暴怒，然而，他知道他已经没有责怪对方的资格，他不由的苦笑了起来，湿冷的风带走他身上的体温，万安祖也没觉得冷，无奈的捡起一块小石子扔到水池中，听着它“扑通”一声，遍沉入水中，再不见踪迹。

    然而，万安祖失落是一回事，他今天一定要执意说出那句话是另一回事，他调整了下脸上的表情，按了按自己的太阳xue，话总还是要说的，不然就要留下遗憾。

    万安祖掏出了放在西装口袋里的药瓶，带着笑意摸了摸那个小瓶子，再放回口袋了，他突然觉得自己很可怜，只能拿个瓶子做为慰藉，白瑾正对他吝啬的像个乞丐一样，心情好时才愿意施舍，连林瑞铭这中只是对他言听计从的人都比他富有。

    然而，万安祖还是向白瑾正的房间走去，敲了敲门，里头传出不耐烦的声音，万安祖推开门，白瑾正正在看账本，听见声音转头看了他一眼，又转了回去，“你来干什么？”

    万安祖真到了白瑾正面前，那话又变得难以开口，支支吾吾起来，对方实在不耐烦起来，“到底什么事？”

    “白叔叔，”万安祖走到他身边，“我喜欢你。”

    对方不屑的哼了下，“喜欢我给甩脸色看，外头的那些女人也是喜欢我，个个伺候我伺候的舒舒服服的。”

    “那能一样吗。”

    “哪里不一样，我倒是觉得万先生你到现在嘴里也没给我蹦出个实话。”白瑾正放下了手里的账本，“你说喜欢我，喜欢我什么？”

    “什么都喜欢。”

    “这不算回答。”

    “那你要什么答案，非要我向林瑞铭一样像条狗一样你才相信？”万安祖觉得白瑾正现在也是不可理喻的，明明都已经表露真心了。

    “对，这样我才相信。”白瑾正也是恼了，哪有人这么理直气壮的，还是两个大男人这么喜欢来喜欢去，恶不恶心。

    “抱歉，白叔叔，我不可能像他一样，那不是爱，那是病态迷恋和依赖，可是，我还是喜欢你，爱着你，就像教堂里说的那样，白叔叔，我爱你。”说着也不顾他反对，径直的亲吻起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