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变与不变
书迷正在阅读:成为女omega后干翻星际、穿成男主白月光(快穿,nph)、小羊肖恩(骨科,1v2)、[快穿]男主快到碗里来、偿愿(1v1 H)、[银魂同人]从快穿任务退休后去了江户养老、【hp】被黑色曼陀罗所吞噬、【女/攻】我在副本世界渣男主封神、离个婚好难、食色
莲洲之内,却没有那么轻松的氛围。 从主峰回来,昭夫人便把自己关在了房里,仪卿几次想找她说话,都未能得到回应,石伯重伤回到原身,小狐狸无央也受伤不轻,无精打采,三天里一天清醒都难,真正变成了睡神…… 更重要的是,她的父亲母亲都双双失踪了。 一切,只因为三月前的那场无妄之灾。 她醒来的时候,人已身在主峰,帝君亲自问话,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那一日曾经发生了什么。 她只记得,自己出了大殿,想找狐狸玩耍……可,之后呢? 玄帝对她的回答不置可否,仪相疏冷,站在下首的风相脸色却相当难看,黄若枯草,肃穆的屏风之后,似乎还有谁在注目旁听……但最终的结果,他们都没有太为难她。 回来之后,仪卿才从无央那儿知晓了事情的始末—— 莲洲一夜洲破,净水泄流,石伯竭力修复了洲界,却骨碎身裂,丧失了身鼎。昭夫人修为不高,所幸未受大的伤害。虽然不曾明说,仪卿却已感觉出来,此事罪魁祸首,就是她的母亲轩氏——那天傍晚,无央曾听见轩氏与连水君有些争执…… 可什么样的争执,需要引发如此巨大的后果来偿? 亦或从来隐忍,一朝了断? 她也从不知晓,轩氏的修为,竟能轻易凌驾他们所有人之上!? 迷雾再次笼罩更深。 失去爱人的昭夫人伤心欲绝,除了日常打点一些简单事务,大部分时间只如游魂,授课时,一半戚戚,一半昏滞,常要仪卿提醒,方才回神…… 但,一切又平静得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事从人言,孰真孰假,常教她错神恍惚。 飞檐下,清竹掩映,微风习习,莲昭隔着帘栊,兀自垂目嗟叹;偶然苏醒的无央在水面上笞水奔走,跑得极远,像在疯玩,又像在发泄。不知何时,光阴悄悄凝固了这片水域,少者睁眼不明,长者闭目不醒,如此,循环往复。 好在,洲破之劫虽然有些损失,仪卿仍在九百五十岁这年完成了净水的盈蓄,修行至今,已颇近真仙之境,只是,早无人有心再来赞叹什么,再过五十年,她便可以“出关”,去往那早已注定的归处。 呵…… 已经成长得姿容鲜妍的女子自嘲一笑——既然婚约已是不可避免,若能让她从禁锢之中得以解脱,又何乐不为呢? “去则去也,来则当来,于我何增,于我何减……” 素手轻拂,沉香炉顶团烟明灭。 从前热切肖想、不甘束缚的不驯小人儿,到底还是平息了。 五十年,一晃而过。 一抹异色如期降临青白。 衣阁里,繁重的婚服已在竹架上高高挂起,莲仪卿怔怔看着映室的鲜红,有一刹那的失神。 北玄属水,尚黑,但只限于一些必要礼节,仙灵平常并无拘束,往往各凭喜好,或依亲族传统行装,如净水之源的天水乡,则向来崇蓝,莲洲合两道之清净,便一贯走的青白灰的雅淡路子,这样一袭盛大的红涛忽然呈现眼前,仪卿只觉眼眶都跟着烧了起来。 “试一试么?”昭夫人轻声问道,眉眼间浮着一层挥之不去的哀婉,形容更是消瘦得厉害。 仪卿愣了一下,思绪混杂,半晌,应了声“好”。 不一会儿,巨大的水凌镜中,款款映出了一抹纤纤秾艳,女子身形窈窕,妩媚含情,灼灼容光映衬着彤辉,不似仙灵,倒像轩氏画中魅惑的林间女妖。 “昭夫人,如何?”仪卿欣然问道。 “自然极美……” 仪卿回了她一个羞赧的微笑,忽而想到什么,轻道,“昭夫人,你们真的不能和我一起去么?” “这里毕竟是要留人的,我们……其实也帮不了你什么。” 天境中的仙灵大多各有职属,仙侣成婚之后,往往只在夜间闲暇相会,不会完全离开属地,但她收到的婚旨,却是离开之后再不必回来,洲水已满,功事皆毕,她只需带上洲印,日后听从调遣即可。 这次石伯莲昭送嫁之后,仍需回到莲洲,是以能跟着她离开的,也只有一只狐狸而已。 主峰的安排无可置喙,她并不期待有什么回转,只是沉默,更加令人不安。 “昭夫人……” 转身到一半的莲昭顿了顿,有意回避什么,气若游丝道,“好像还有一些礼器尚未备齐,我去看看……” 仪卿缓缓开口,打断了她,“您说,若有人千百劫之后得成正果,却被天魔打破不坏之身,弃入恶地,不闻善法正念,他会不会,也有痛苦之心?” 看着她认真的眼眸,莲昭想了想,轻道:“……我不能体会其心,大概,也会有痛苦的吧……” 仪卿摇了摇头,“可他不会的。” “为何?”莲昭微微抬首,难得从木头状态恢复了些生气。 “因为从来未有。” “从来……未有?” “快乐未曾有,苦痛未曾有,后起之心,非为常住,若不能求,不如……暂且放下它吧。” 昭夫人泫然欲泣,被她扯住了袖口,“您避着我,避得过您的心么?它已千疮百孔,您的痛苦,却并不能改变什么。若某一天,某一刻,父亲回来与您相见,看到您这般伤痕累累,又将作何感想?千年前,您才从地府脱离莲胎,如今气又散了大半,等我走了,莲洲……还留得住您么?” “即便像我一样,什么都忘了,但只要一气尚存,该见的人,该去的地方,不还是在么?” “若是……再不能了呢?”莲昭哽咽难言,颤抖着想挣脱她,“为何……是你对我说这些……” “谁来说又有什么关系,到底也是我,没有护住你们……若是真的再不能见了,我们……就没有将来了么?” “蚀心之言……”莲昭悲痛中推开了她,“我说不过你,你劝得了我,事到临头,也不一定劝得了自己!” “我会有什么事呢?” 莲昭愣住了。 “你们什么都不告诉我,我除了让你好受一点,还能做些什么?” “……我并未有求于你。” “但现在的我们,只有彼此,不是吗?” 莲昭看着她,目光频频闪烁,对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只觉难以捉摸——那种与生俱来的锐利与纯澈,像极了两种极致力量的融和。 她莫名有些害怕,“你和我们不一样,本也不必跟着我们学什么……” “总比一个人待着好不是,”仪卿轻道,“何必如此灰心,外面定也不会放弃寻找他们的,我们一起等他们回来。” “倒不如说……是你一直在陪着我们……” 仪卿没有说话了。 莲昭纤薄的手掌触到门框,有了些许实感,喃喃道,“没事,我撑得住的……” 她微微一笑,“不妨歇一歇吧,我都看过了,大差不差。” 两行清泪划过脸颊,莲昭默然垂目,深吐一息,缓缓跨过了门槛。 镜中,红衣如火。 仪卿就这么对着自己枯坐到了黄昏,耀眼的夕光射过窗棂,为嫁衣挽上金色的臂纱,更添几分瑰丽。夜幕将至未至的时候,“睡神”无央忽顶着一背“金甲”,从门缝探出了个脑袋。 “何事?” 狐狸似乎有些犹豫,慢慢踱步进来,先叹了句,“主人真美啊!” 仪卿笑笑,不以为意道,“怎么了?” “主人……”无央抠巴着地面,闷声道,“您真要嫁给真君了么?” 看他一副恹恹不乐的样子,仪卿打趣道:“你倒比我还不乐意,怎么,想劫我的亲吗?” “没,不敢!”无央背后一凉,缩了缩尾巴,“就是……” “是什么?” 无央摇了摇头,仪卿一时莫名其妙,“你不是说人好得很么,难不成真就哄我的?” “不是啊,”无央垂下了头,“主人一定会幸福的,无央只是……担心别的一些事……” “说来听听?” “唔……”无央迟疑了一会儿,嘻嘻笑了一下,摇头晃脑道,“哎呀呀也没什么,就是……一下要出去了,我有点紧张罢了……” 仪卿挠了挠他的下巴,将他一把揽住,笑道,“怕什么,真君能吃了你不成,以后我们相依相伴,就有什么,不都我在前面挡着么?” “嘻嘻……”无央微微咧嘴,笑得清甜。 夜里,仪卿一袭青衣坐在主殿莲台之上专心凝神,再过一日,这持续千年的守护便将落下帷幕,她和洲元之间,以后都只能通过洲印维系。情思涌动,她心境中的火焰也时而跃起,时而平静,玄水中央,净白的莲花早已完满舒展开来,端姿盛放,如一盏明灯。 内里,静寂永恒,思绪随着吐息一点点凝结,抛却种种不安之后,仍徘徊着一丝顽怯的期待——那是她一直不愿直视的心病。 “真的……会喜欢那人么?” 不出意料,又红了满脸。 她急急摇头,想把那些挠得心窝痒痒的“古怪念头”都甩出去。 孤岛上空,霄光似练,映照着一幅溶溶祥和的星河同天,万籁俱寂,除了石像不言,每一个人都在看似寻常的点滴中,守着各自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