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人鱼（清水）

    关于人鱼狩猎的讨论在几天之后很快演变成了一场船员暴动。在诺巴蒂的带领下，他就是之前在甲板上带头讨论人鱼狩猎一事的那个人，几乎所有新加入到贞洁处女号的船员都加入到了暴动。说是几乎的原因是因为仍然有相当一小部分新船员没有加入到这场暴动中，而伏黑惠就是其中之一。他并没有愚蠢到仅仅只是被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鼓动就冲动地加入到暴动中，被当枪使。

    然而，这场船员暴动这对于一个因为上一次出海失利而被迫经历大换血的船队来说是相当要命的，这最终迫使凯普特船长答应了暴动的船员开出的条件——全体新船员的工资涨一倍。

    在暴动被平息之后，贞洁处女号也逐渐驶向了她此行的目的地——克拉勒，在古维什科语中意味摇篮，是一处远离陆地、在通用地图上并没有被标出来的群岛。

    然而，就在全体船员因为日渐迫近目的地而越发激动的同时，伏黑惠也隐隐约约地产生了一种被注视的感觉，且这种感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越发显著。

    就比如现在。

    是夜。

    今天轮到伏黑惠守后半夜。

    交接的船员用力摇醒他之后就摇摇晃晃地走回自己的床位倒下，头一挨着枕头就呼噜声大作，沉沉睡去，徒留还没完全清醒的伏黑惠忍着被突然吵醒的头痛，艰难从温暖的床位爬起去甲板的瞭望台上守夜。

    爬上瞭望台后，伏黑惠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蜷缩起来，往自己身上披上一件偏大的衣服当做小被子，拿着望远镜检查远方海天相接处的天气状况。

    今晚的海面罕见的风平浪静，漆黑的夜空空荡荡，看不见一朵云，微凉的海风不时拂过，带起层层涟漪。平静意味着安全。如果后半夜一直保持这种风平浪静的话，伏黑惠甚至能够短暂地闭上眼小憩一下。

    然而，正当伏黑惠用望远镜确认了天气状况后，正要准备把望远镜收起来的时候，波光粼粼的海面上一闪而过一道黑色的身影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是什么东西？

    伏黑惠重新举起望远镜，闭上了左眼，努力地让右眼透过望远镜追逐那个转瞬即逝的身影。

    然而，这个一闪而过的身影就像是从未出现过一样，消失在了茫茫大海中，仿佛刚刚伏黑惠所看到的只是一个错觉一样。

    错觉……吗？

    正当伏黑惠决定放弃时，他再次在望远镜中捕捉到了这个谜一样的身影。

    然而，这次，他看得更清楚了——一条巨大的、墨蓝色的鱼尾！

    这截鱼尾自深色的海水中探出，将风平浪静的海面拍出一大片白色的浪花后又迅速地潜入水中，只能看见波光粼粼的水面之下，一个修长的阴影飞速游过。

    一种莫名的冲动促使伏黑惠从瞭望台上爬下来追到了甲板上扶在围栏上，举起望远镜，用目光追随着那个在海面下若隐若现的阴影。

    在海面下潜伏着游了许久后，人鱼借着海浪的惯性自雪白的浪花中一跃而起，攀上了一座漆黑而高耸的岛礁。在攀上了最高处后，祂鱼尾一摆使其攀附在崎岖的岩面上，而后将上半身向后微微一仰，倚靠在背后的宛如王座般的岩石上。美艳得不似凡间之物的脸上不悲不喜。

    祂一手托腮，修长的睫毛微微轻颤，垂眸俯视着海水依着风或洋流冲击着岩石而溅出来的大小水珠和泡沫。水珠从服帖地从祂墨蓝色的长发中渗出，沿着脸庞的曲线缓缓淌过白皙而纤细的脖颈、沿着裸露且丰满的胸脯的曲线滑过，并最终顺着腰部的曲线滑落，回归深色的大海中。

    尽管祂全身上下无处不散发着一种身为食物链顶端生物的威压感，但是这种让人心悸的威压感也让这非人的生物产生了一种魔性的美丽。

    伏黑惠不由得战栗，却又无法挪开视线。

    怪不得那些家财万贯的贵族富豪愿意为这些非人的生物一掷千金，即使这些食人的生物在经过拔牙断爪之类的无害化处理后仍然具有杀伤力。伏黑惠想到。

    突然祂像是察觉到什么似的，猛地转头，这下祂的正脸全部暴露在望远镜之中。

    伏黑惠吓得立刻放下望远镜，心跳陡然多跳了几下，禁不住想到：不会是被发现了吧？

    望远镜能够看到数百米甚至近千米之外的物什，这说明人鱼离贞洁处女号至少也有数百米之遥。任人鱼再怎么体质超于常人，总不能能够用rou眼清楚地看到数百米之外一条船上的我吧？

    这么想着，伏黑惠微微松了一口气，但是还是忍不住再次拿起望远镜寻找人鱼的身影。

    几次调整角度后，人鱼重新出现在望远镜中。

    尽管相隔数百米，但是人鱼仿佛就在伏黑惠面前一样，直勾勾地透过望远镜的镜片看向伏黑惠。

    像是确认了什么一样，祂突然露出了一个微笑。

    望远镜从伏黑惠手中滑脱，掉落在地板上，滚了几圈直至碰到墙壁。

    半晌，伏黑惠缓缓地跌坐在地上，他的心脏剧烈地跳动，声音在耳蜗中无限放大，甚至盖过了生生不息地浪潮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