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在东京的公寓里看到了地缚灵

    考上东京的大学是件超棒的事情。

    在考上大学之后，父亲生前的一位有钱人朋友慷慨地免费送了他一套东京的高层公寓就更棒了。

    这间高层公寓里好像有个地缚灵……

    猫屋敷理一脸深沉地看着那个似乎注意到他能看到自己，然后激动过头地窜上来试图和他说话甚至交流的地缚灵，不动声色地往旁边让了让：“谢啦，时人叔叔，这公寓真的好宽敞。”

    神山时人：“这边的高层公寓确实不错。几年前发生过爆炸案，重建之后没什么人买……我就把这两层都买下来了。本来想过做员工公寓的，结果后来基本都租出去了。还好阿理你前几年就说要考东京的大学，我就把这儿留着了。以后这就是你的房子啦。你爸当年和我是关系最铁的好兄弟，你从乡下一个人跑来东京读大学，有什么事儿尽管找我！”

    “嗯，那就麻烦时人叔叔啦。”

    猫屋敷理神情镇定地和长辈再交谈了几句，然后看着对方离开……在门锁重新扣上的瞬间，他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抬起手，重重地往一直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的高个子地缚灵脑袋上一拍！

    “……”

    ——无事发生。

    地缚灵：“？”

    猫屋敷理：“……？”

    他有些懵然地看着那个安然无恙的地缚灵，然后摸出口袋里的手机拨了个电话。

    三声等待后，电话那头的声音响了起来：“猫屋敷彩菜……谁啊？”

    猫屋敷理：“妈。我到东京了。时人叔叔送我的公寓里有只地缚灵……我一拍居然没拍碎。”

    他面前的地缚灵：“……你刚居然是要拍碎我？”

    地缚灵看起来非常崩溃。

    电波显然不能传播幽灵的声音，电话那头的猫屋敷彩菜心不在焉地回答：“啊，没拍碎吗？多少年的？我记得你去年连一百多年的怨灵都成功搞定了啊……”

    猫屋敷理审视地看了一会儿怨灵：“看颜色最多才死了五六年吧。生前应该也是普通人……哦，外头有层黄色的镀壳。”

    地缚灵：“……什么镀壳？”

    他迷茫地左右抬起自己的手臂看了看，觉得自己除开是个幽灵之外和正常人没什么区别。

    猫屋敷彩菜过了会儿才回答：“……这种还挺少见的啊。一般是生前救过很多人、收到祝福的灵。这种人死了也不怎么会滞留在人间，地缚更加少见……我只听说过。你的力量是‘正面’性质的，只能驱除恶灵……绝了，这年头还有不是恶灵的幽灵呢？你要不然什么时候把它打包带回来让我看看？”

    猫屋敷理无语地回答：“地缚我要怎么打包回来……”

    他挂掉电话，眼神中的警惕也转为稀奇：“不好意思啊——这年头地缚灵有一个算一个基本都是恶灵，不过我刚刚出手了你也没受伤，我道个歉你能接受吗？”

    地缚灵：“……”

    ——总感觉接受到了一串奇怪的知识。

    但这个刚搬进来的年轻租客没说错。地缚灵如今已经死了五年，过了五年被困在这里、无法离开、也无法和生者交流的寂寞的生活。所以如今遇到一个能看到自己、能和自己说话的人，他已经别无所求。

    “当然啦。”半长发的地缚灵露出一个轻快的微笑，“我叫萩原研二，是——生前是个警察，很高兴认识你。”

    猫屋敷：“猫屋敷理，新住客……呃，我是个兼职阴阳师的半妖大学生，接下来应该至少有四五年都住在这里，很高兴认识你。”

    地缚灵：“？”

    ——这个要素是不是过多了。

    猫屋敷理：“哦对，你生前只是普通人，大概什么阴阳师半妖都没听说过……没事，反正你出不去，我暂时还要在这里住很久，你把我当成室友就行。”

    他蹲下来开始把自己打包带过来的行李一件件拖出来，一边解释：“阴阳师现在好像还有？不过大部分都是骗子……现在的恶灵没到几百年也基本对人类产生不了影响。半妖就是人类和妖怪的孩子，我记得人类还画过相关的漫画。”

    萩原挪过来也蹲着看他整理东西：“原来世界上真的有妖怪啊。”

    猫屋敷：“你现在已经是幽灵了诶。”

    萩原研二纠结了一会儿，然后点头：“你说的也对。”

    他倒也不是一下子就能接受这么多信息量，只是太多年没人说话一时刹不住车，猫屋敷理去哪儿他都跟着挪过去，等后者最后要出门采购他还眼巴巴地站在玄关；“小理——能不能给我带份现在的报纸回来看看啊？”

    猫屋敷理：“……”

    ——这家伙真的很不见外，才两个小时就已经把对他的称呼从“猫屋敷君”改成“小理”了。

    他其实没和幽灵这么正经相处过。猫屋敷理的mama是猫妖，生下的孩子四胞胎，三个都是身上只有少许猫妖气息的正常人，只有理继承了妖怪的力量和特性。

    猫屋敷理的力量性质在很小的时候就被测试过，是很罕见的“正”。也就是说他对任何负面的东西都有克制的能力。所以他很小的时候就被提溜去见识过各种各样的恶灵……幽灵本身的性质就是“死”，和“正”向的“生”相反，能长久存在的幽灵基本都是恶灵，这还是猫屋敷理第一次见到不是恶灵的幽灵。

    他想起对方之前自我介绍时说过是警察。

    ——所以，这家伙生前救过很多人啊。

    猫屋敷理喜欢好人。

    ＊

    于是在他拎着好几个塑料袋回来后，萩原研二不仅得到了他想要的报纸，还被猫屋敷理又拍了一下——这次是手掌按在萩原脑袋上持续了一会儿，然后地缚灵突然感觉自己浑身一沉——

    对幽灵而言，“沉重”是个奇怪的描述。萩原研二愣愣地看着猫屋敷理，然后下意识地往前走了两步——

    他差点被茶几绊倒，不得不抓住沙发才稳住身形。

    萩原·地缚灵·研二：“？”

    猫屋敷解释：“偶尔也会用来对付一些麻烦的恶灵……暂时实体化它们让普通人的武器也能攻击什么的。你看报纸总不能不用手吧？”

    ——五年。

    萩原想。

    他当了五年的幽灵，然后在今天，重新获得了短暂的，变回人类的机会。

    他不知道自己还有多久会像猫屋敷口中描述的其他幽灵那样彻底消散，但——

    “谢啦，小理。”他以有些颤抖的声音回答。

    猫屋敷理摆摆手，又开玩笑道：“要谢的话帮我一起整理好了。我买了好多东西回来。”

    萩原：“好哦！”

    ＊

    变成活人之后不仅能看报纸，甚至还能吃饭。

    猫屋敷理不太会做饭，所以买的自热便当——当萩原扒拉了一口便利店里的廉价快餐，时隔五年再次享受到热乎乎、香喷喷的饭菜时，他感觉自己眼泪都快掉出来了。

    ——这就是天堂！

    萩原研二泪眼汪汪：“我简直要爱上小理了——好好吃！”

    猫屋敷理捏着筷子的手一顿：“……不要随便说这样奇怪的话。”

    他的表情有些别扭，萩原敏锐地注意到：“诶——哦，小理是喜欢男生吗？所以这个反应？”

    猫屋敷理：“……唔，可以算是吧。我来东京也有个目标，就是想找个男朋友。”

    他看着自己未来的同居室友——反正对方是个甚至没法离开这里的地缚幽灵，说自己的秘密也不会暴露太多——然后解释：“我继承mama这边的妖怪血统是猫，春天会有发情期……太难熬了。我想找个可以交配的对象。”

    萩原：“噗——！”

    他把喝进去的一口汽水全喷出来了。

    猫屋敷理默默地看着被弄脏的地板。

    萩原：“抱歉我等下会打扫——”

    猫屋敷理：“……你都是幽灵了，就不要再和人类一样对发情期这种词语大惊小怪了。”

    萩原研二：“……咳咳。我虽然当了五年的幽灵，但这几年除开自己之外还是觉得世界很普通的……”

    他顿了顿：“所以为什么是男生？小理刚刚说‘可以算是’？”

    猫屋敷理解释：“啊，我发情期的时候会控制不住力量，猫的特性会显现。像是耳朵和尾巴……然后——猫的性特征和人类稍微有些差别。”

    萩原研二默默地放下汽水瓶子，把它推得远了一点。

    猫的性特征和人类有差别——猫的性器上有倒刺——所以猫屋敷理想要找个人类交配，但是为了不伤害到对方，他只能做下位——需要对方是个男性。

    好极了，逻辑他完全理顺了。

    萩原艰难道：“……听起来这件事还蛮着急的……发情期会很难受吗？”

    猫屋敷理的表情没变化，但萩原能感觉到他的情绪萎蔫了一点：“很难受……本来想随便找人解决的，大不了做完之后消除掉对方的记忆……但人类好像会被我的耳朵和尾巴吓到，打晕了之后他们又硬不起来了。”

    萩原研二：“……”

    在痛苦地吸收新信息的同时，他下意识地瞥了一眼猫屋敷理刚买回来不久的日历。

    距离今年的下一次春天到来，也就是距离东都大学开学日的到来，还有一周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