递过来的礼物

    柴郡猫在黑暗中微笑

    67

    睁眼醒来，头顶舒展着深邃的夜空，星星在天鹅绒似的墨蓝中闪闪生辉，一片一片轮廓清晰的白云飘浮着。

    “什么时候了？”Amy抬手揉了揉倦慵的双眼，发现身上盖着一张毛毯，离脚不远处，一小堆篝火正噼啪作响。苣屋骏太郎盘腿坐在她身边，所以少女贴着青年直起上半身，“你把我带到哪里了。”

    话语滞留在喉咙深处，因缺乏水分，听起来像勉强用舌尖拉出似的。苣屋递来一瓶盖子扭开的矿泉水，Amy一口气喝掉半瓶，然后长长地叹了一声。

    如此的时间里，她扭头打量背后的户外帐篷，够三个人睡还绰绰有余，周围是树木，远方有水拍打河岸的声音，夜晚因此被渲染上一丝野性。

    Amy活动胳膊，手肘和其他部位的擦伤被贴了纱布或OK绷，她深深呼吸，胃里紧接着窜出一股使人焦灼的饥饿感。靠火而放的小锅里煮着白米和罐头rou混合的东西，散发着不怎么样的香气，Amy端起来用勺子一下下挖着吃。

    “好奇怪的搭配。”她嚼着食物说。

    苣屋瞥了她一眼：“背着一个昏迷的人，怎么想都找不到多少好东西吧。”

    Amy停下用勺子戳米饭的动作，微微愕然：“喂喂，有栖他们可是有一大堆物资喔。”

    “如你所见，分道扬镳了啊，”苣屋伸了伸腰，语气慢悠悠的说，“水鸡给我大概讲了一遍梅花K的游戏。嘛，真是犯了好些完全没必要的错误，按照逻辑，你醒来的时候大概不会想看见有栖的脸。”

    “所以你把我拐到这种荒郊野外，再碰上梅花K怎么办？”Amy忍不住笑了起来。

    “说什么荒郊野外，这里是日比谷公园啊。”苣屋说。“必要的食物和装备我带来了，周围并没有他人的聚居处，梅花K脑子坏了才会跑来这里。”

    “哎呀，吓我一跳，骏太郎好体贴啊。”Amy将空罐子放到脚边。“也就是说，明明好不容易才和有栖他们汇合，骏太郎还是决定只和我一起参加游戏，是这样么？”

    苣屋听了这话眨了眨眼，似笑非笑地回答：“啊，正是如此。说起来，照顾女朋友的心情最重要吧。”

    “骗人。”Amy这下是真的吓到了，双手捏住青年的脸颊，“你是苣屋骏太郎？不是什么奇怪的家伙假扮的？”

    苣屋有些含混地说：“你知道方片K是谁吗？”

    “是谁？”

    “九头龙。”

    Amy松开手，惊讶地看着他：“那个海滨的NO.2？”

    “我也吓了一跳，原来人头牌所有者那么早就出现在玩家身边。”苣屋骏太郎耸耸肩，“虽然最后活着出来的是我，却感觉有点不公平呢。”

    “这是什么感想？”

    “总感觉是他赢了，放了我一马。”苣屋望进火光之外的夜色，平静地说，“我来到弥留之国，也许就是为了和他对决一次吧。”

    从树林外吹来的凉风解除了暑热。苣屋说话的语气低沉，脸上却露出释然的神情。

    Amy的大脑忽然有些恍惚，身体在微微颤抖，从对方心中传递而来的感情，是她遍寻词句，也无法形容，更无法理解的色彩。

    “……真羡慕你们。”她喃喃地说。

    “值得羡慕的是九头龙才对。”苣屋认真思考了一下，说。“那么，你呢？在游戏中拼命的你，也不太像我认识的藤原爱美。”

    Amy沉默了一会儿。“我也想试试不符合我性格之事。”

    “结果呢。”苣屋问。

    “……我和你不一样啊，骏太郎。”Amy在自己的脖子上比划了一下，“我所能达到的境界，不过是再次明悟……”

    说到这里，Amy突然不往下说了，苣屋虽然没听到答案，却不再往下追问。

    少女偏着头，不整齐的发尾垂在耳下，火光映衬中，双颊比平常瘦削，眼窝也显得大了许多，深绿色的瞳孔和深沉的子夜近似。苣屋不记得有没有听过她诉苦或抱怨，假装的除外，尽管她自称与伦理道德无缘，却有复杂坚强的意志。但此刻坐在身旁的人，像一间被剥夺了暖意的空屋。

    “Amy。”他说，侧过身抚摸她的头发，指腹与她的眼睑贴合。

    Amy抬起头，发现苣屋的脸依然留着少年时代的影子，露齿而笑时尤为明显。他清澈的眼睛与上挑眼尾杂糅出不可思议的魅力，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不太明白这举动的深意，只能短促而窘迫地发出一个音节：“嗯？”

    他吻住她的双唇：“杀过人的不只是你。”

    “什么？”Amy向后仰倒在草坪上，他接下来的举动让她大吃一惊。

    呼吸逐渐困难，热度在二人肌肤接触之处不断攀升。幽深的黑暗中，不知会跳出什么东西来，深沉的绿湖正在遭受暴风雨的蹂躏。

    乏力感涌上四肢，Amy茫然地听从苣屋的双手，微暖的、带茧的手指摩挲着她，那种淡淡的暖意似乎透过皮肤，让她的心也感受到。

    他慢慢附身凑近她，火光照亮青年白皙的脊背，游戏结束才不久，竟然主动做这种事，Amy不得不感到惊讶。苣屋的身体有着白檀树的轮廓，又带着被剥了壳的杏仁的优雅色泽。她比平常腼腆许多，随着他轻柔的爱抚而膨胀，想忍耐却不自觉地微哼着，拼命吞咽唾液。

    忘乎所以。Amy在还没把握住情况时，就深溺其中。苣屋骏太郎恶作剧一般默笑着。她把胳膊搂在他肩膀上，头靠向他的颈侧。

    怎么回事呢？久间的身体就只是一具模样完美的rou体，一个可供发泄的目标。但苣屋的表情让她燃起熊熊食欲。他的心是错综复杂的迷宫，和索然无味的现实相比，显现着极其特别又难以名状的吸引力。令人不可理解的食欲充斥着少女内心，与无法控制的紧迫感同时袭上心头。

    就像自己在梦境中拼命追逐的东西。这么想着的藤原爱美眨动眼睛，气喘吁吁，在奔腾的食欲中将牙齿切进苣屋的肩头。

    两人钻进户外帐篷。打在湖面的暴雨渐渐化为缠绵不歇的细雨，流逝的时间漫长得令人昏昏欲睡，直到Amy再次感到一丝遭到电击之后的晕眩时，这套突如其来的仪式才宣告结束。

    黑暗沉默暧昧，水的气味比刚才更浓烈了。虫鸣声里，可以听见树木的枝叶彼此摩挲的柔和声响。

    Amy翻了个身，蜷起腿环住双膝，面颊后知后觉地阵阵发烫。苣屋似乎轻笑了一下，但可能是错觉。她不由捏紧双拳。

    “之前昏迷的时候，帮你擦过身体了，不用担心。”澄清什么似的，苣屋解释道。

    “闭嘴，谁管你啊。”Amy恼火地丢出一句。“突然干这种事，脑子坏了不成？”

    “那，现在有精神了吗？”苣屋说。

    “我倒想拿出精神来揍你一顿。”Amy闭上双眼。大脑因疲惫而一片空白，身体简直像块绞干净水的毛巾，似乎刚才的激荡还没有完全消逝，依然缠绕在背脊上下。

    这都是苣屋的趁人之危，全怪他。

    “嘛，找不到香烟啊。”

    黑暗中，青年沙哑醇厚的声音异常清晰，他像在自言自语一样说着话，伴随着窸窸窣窣的声响。

    “你干嘛，我才不想吸烟。”Amy不高兴似的提高声调，随即翻过身，看着扭转身体在帐篷中摸索的苣屋。青年上身赤裸，肩膀上披着不知是谁的衣服，忽然伸手，手指抵住少女的唇。

    一颗冰凉小巧的东西滑入她的齿间，接着融化出丝丝草莓的甜蜜。是她吃惯的硬糖。

    Amy咬着糖，心里鼓胀烦躁的皮球忽然xiele气：“骏太郎真是混蛋……算了，不和你计较。”

    柴郡猫在黑暗中微笑。

    “睡吧。”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