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喜输
百川展臂将兰珊揽入怀中。 少女身姿娇软，毫不设防地被他抱了个满怀，甚至主动侧头在他锁骨前蹭了蹭，像是一只在主人怀里寻找舒适姿势的猫儿，亲昵又自然。那些扫过他脖颈的发梢，好似撩动着他的心尖，一触即离。 嗅着她身上清浅的馨香，感受到她的全然信赖，百川的心软得一塌糊涂。他拿来一只小巧的银汤匙放在两人面前的桌上，低头笑着对她说，“你看，先用这个在桌上转起来，等它停下后，看看勺柄指向我还是你，然后再转一次，看看它指向了哪样菜，被转到的那个人就得吃三口。” 银汤匙的圆弧底部在桌上轻轻摇晃，发出清脆的响声，兰珊眼睛一亮，好似真的有了些兴趣，伸出柔荑用指尖飞快地一碰勺柄，便推得它晃得更厉害，她抿嘴笑着问，“那怎么算输赢呢？” 百川抬手将那汤匙按住停下，正要再说点什么，只见怀中的少女屈起指节，捣乱似的顶了一下他的手侧，间接令得汤匙再次晃动起来，她冲他眨了眨眼睛，仿佛得了趣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百川不由莞尔，心道，她果然还是个孩子心性，玩心重。 不过，这样也好。 不，应该说，这样真是太好了。 下山遭遇的那些事带给她太多负面的情绪，但愿他今后的努力和陪伴，能让她一点点走出来——他深知那情绪有一半是来自于他，他的退缩令她伤心了；还有一半，则来自于被白蛇抓走的阴影。 如今，他背负了一切也放下了一切，只为守护在她身边。不管他的心结有多见不得人，起码她的心结解开了一半。至于另一半……如果实在找不到解决“情愿”的法子，那就解决造成这一切局面的人——蛇妖。 在少女目光未及的地方，年轻男人充满无限柔和包容的双眸内，闪过一丝狠绝。 前段日子，师傅和师弟总有一人陪伴在她身边，他则选择在不该出现的时候绝不出现。 但任凭白日里他能装得出一副多么寻常淡漠的样子，夜里却根本无法回避与她相见的梦——是美梦，也是噩梦。梦见两人亲密无间地相处，耳鬓厮磨，再到她发现了真相，他冷汗淋漓地醒来。 以他的修为，其实并不需要每晚都睡眠，但因为梦里可以亲近她，所以即使梦境最终也会残忍地揭穿他和她是兄妹的事实，他依旧愿意受那入梦又惊醒的恶性循环之苦。 他的闲暇就是在搜查关于“情愿”的资料。鉴于这一摄魂术的古老神秘与危险诡谲，并非杀了那条白蛇蛇，兰珊的魂魄就能就此自由。在这摄魂的关系中，蛇妖是主，兰珊是从，若是主控者死亡，从属的一方也要跟着消亡。 可若是那蛇妖虽然活着，却无法再cao纵任何术法呢？ 比如他们在李家镇外见过的行尸，能走能攻击人，但本质是没有呼吸的尸体，也没有思考的能力——若是他们能抓住白蛇并炼化得当，既保留它的呼吸心跳，又完全摧毁它的神智，让它修为尽失，重新成为一条灵智不开的普通白蛇，就这样养在含元殿内，哪怕它和兰珊之间依旧存在主从的关系，可它再也没有思考的能力，更不会催动术法，那兰珊其实也等于是从摄魂的束缚中解脱出来了——这几天，他正在往这方面研究，并且已经找到了零星的能支撑他这一思路的佐证，只是资料还不够多，也还不够保险，所以他才不曾立即禀报师傅。 “当然是谁先吃不下，谁就输了。”他面色温柔，对兰珊笑答。 少女皱皱眉头，嘟着嘴提意见：“那可不行，方才你总盯着我，自己又没吃多少，而且你是男子，本就饭量比我大呀，这样不公平。” 百川一点也不意外，反而笑着问，“那你说怎么办才公平呢？” 少女眼中闪过一抹狡黠，让她看起来越发鲜活灵动，“等会儿若是这汤匙转到我，我就吃一口，可要是转到你，你就吃……”她眼珠骨碌一转，“就吃五口。” 一对五，确实相差悬殊，大概是怕他不肯同意，她说完就紧紧盯着他。 百川故意表现出一丝为难的神情，等少女的目光滴溜溜在他面上打转了好几圈，才像是勉为其难一般答应了下来，“那……好吧。” 其实，他本就是哄她多吃点，她多吃一口，他都感到欢喜，不过是陪着她多吃点罢了，他又怎么会不答应呢。 听到他同意，兰珊的眸光果然越发明亮动人，有种藏不住的小得意。 天知道，他有多看她这样充满生气与灵气的样子。 “等等，我还有个要求。”她继续说道。 百川没有因为她的“得寸进尺”而显出丝毫的不耐烦，脾气好得惊人，“嗯，你说。” “未免你用灵力作弊，譬如凭空弹出一股我看不见的剑气，改变汤匙的方向，我要你蒙住眼睛，等勺子停止转动了，你才能看。”少女看起来兴致勃勃，仿佛真的全身心投入到这场游戏里了。 “这……”百川挑眉，适度提出自己的“疑虑”，“若是这样，我就看不见你有没有作弊了。” “啊？”少女一怔，脑筋转得很快，“要是轮到我转汤匙，等一开始转动，我就立刻把手给你，你听着转动的声音没停，也能知道我没动手脚了。” “那若是换我转动呢？”百川问，心里等着她的回答。 果然，少女顺理成章地说，“那我也一直握着你的另一只手啊，你一转动汤匙就收回手，也能‘监督’我。” 能一直牵着她的手啊……这倒是意外收获，百川心底泛起丝丝甜蜜，虽然他知道，自己现在想牵她的手，她一定也不会拒绝。了他还是觉得，她的建议何尝不是潜意识亲近他的表现。 他点点头，欣然接受，“好。” 兰珊拿了条软布带替他蒙住眼睛，又站起来，双手绕到他脑后为带子打了个结。 因为手臂不够长，随着少女的动作，她娇挺馨香的双乳有意无意蹭过百川的鼻子或者嘴唇。 他呼吸微微一滞，遏制住自己的心猿意马，只是在她打完结后，立刻把人拥回怀中，再抬手轻抚眼前的带子笑了笑，感叹了一句，“真是一点也看不见了。” 少女也低低笑着，鼻息忽然离他越来越近。 百川发现了这点，但看上去一副浑然未觉的模样。 “百川大师兄，你真乖。”兰珊凑近他，声音带着软软的笑意，像是春日里垂入河水里的杨柳枝，柔软地来回拂动他的心，“所以，我要给你个奖励。” 说着，两瓣微凉的樱唇便印在了他温暖的薄唇上。 “我看你啊，从刚刚就好像很想亲我的样子……唔……”兰珊碰完百川的嘴唇就想后退，还语气娇嗔地点破他之前克制住的想法，简直有点洋洋得意。 但一只手掌忽然准确地按在她脑后，紧跟其后绵长深入的一枚吻，把她的话悉数打断了。 唇舌勾掠，齿龈相碰，气息被碾碎，呼吸在纠缠，身躯贴紧，灵魂共颤……来自少女的一点点挑逗，差一点就被扩散成浓烈的yuhuo。 百川边吮着那香嫩的舌尖，边在心里认命一般地感叹，自己在她面前，还真是经不起撩拨。 “唔嗯……”等到那微红水嫩的双唇终于被放开时，少女气喘吁吁地靠在他怀里，软得像一块刚从卤水里捞出来的嫩豆腐，只是神情又懊恼地像是偷鸡不成蚀把米的小狐狸。 “怎么、怎么都蒙住眼睛里，你还能亲这么准……”她的气息不稳，含糊地嘀咕着，小小的抱怨听起来格外可爱。 虽然看不清她此时的表情，但百川完全能凭这语气想象出她鼓着双颊，而那腮上泛着绯红的样子。他也吻得有些意乱情迷，所以才强令自己必须放开她。 淤积在胸口的各种阴暗面与忧愁，像是一块蒙住他口鼻令他窒息的厚布，此时被人自当中撕开了一道口子，于是有新鲜的空气争先恐后地涌入，让他有机会放肆地呼吸。 他是这样的愉悦，低下头又想亲她了。可兰珊躲得快，他也无意追着她不放，干脆碰了碰她的鼻尖，发出一阵少见的爽朗笑声。 面容俊美的年轻男人平时表情多是云淡风轻，如今忽而明亮的笑容简直令人意外，即使有布带蒙住了双眼，却也遮不住其中的热烈温暖，兰珊看得几乎呆住。 “啊呀，你笑什么笑！”她回过神来，似是语气不满，却又像是在撒娇，惹得他更加开怀。 在百川看不见的秀丽面庞上，兰珊的眼神中，闪过一丝裹着甜蜜的哀伤。 “百川大师兄，游戏开始了！”她的语气是满满的雀跃，听不出丝毫异样，唯有流转于他身上的眼波，蕴含着些许深意，她笑了笑，露出个习惯性的俏皮笑容，即使知道他看不到，“我先来！” 素白的指尖轻轻拨动汤匙勺柄，银质的圆底在桌上转了起来，金属与木质桌面摩擦发出轻微的嗡嗡声，她立刻如约定那般握住他的手。 他能听出她语气里的一点在意，她问他，“你猜，是你会赢，还是我会赢？”她抓住他手指的手稍微用了一下力，而后又赶紧放轻。 她这么在乎这个的输赢？百川心道，看来自己打算听音辨位，趁着汤匙的转势未停，暗中辅以呼吸吹气悄悄动点手脚的法子，要改变下策略了。 他侧头朝兰珊的方向一笑，仿佛当真不曾去关注那从快转慢的汤匙，“现在说这个，还为时尚早。” 少女“哦”了一下，不再出声，似是专注地等那汤匙停住。 百川失笑，心想，自己设计这场游戏的初衷就是哄她多吃点饭，不管这汤匙转到谁，那人都是要吃东西的，从这点来看，这个游戏根本没有赢家。 可这世上总有这样的游戏，即使必定是输，也会让人满怀欣喜地投入，再心甘情愿地输得一败涂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