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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境之看他一脸忐忑,离开的时候也是三步一回头,等到他回房,自己才刷卡进门,发现原先还睡得黑沉的陈冬青坐在窗边上打电话,手指间夹着烟,见他进门还抬手示意。台灯昏黄的光打在他赤裸的臂膊上,在床头斑驳的花色墙纸上投落成一个形状古怪的阴影,向境之坐下,听到他声音嘶哑地朝对方讨饶:“我知道,回去就不忙了,我又不是一辈子在这儿……我说几遍了,我有工作,我没空陪你逛街吃冰激凌,你就不能体谅体谅我?……分手?行,你说分就分,我……好了,别哭了……行行行,我知道错了,我过几天就回去了,真的,不骗你,骗你是小狗,好吧?”安抚完撒泼的小女友,陈冬青低骂一句脏话,拈灭半支烟又长叹口气,两腿一跨坐到书桌对面。二三十年的交情让他们不必多说一句就能理解对方的意思,向境之笑了一声:“我就说你别跟来了,你现在的身份也不能跟我在这儿久待,之前不是说还要带女朋友回家吗?”陈冬青一打响舌:“别提了,非得我给她买钻戒求了婚才肯跟我回家,你说我豪言都放给我爸妈了,结果人家不肯给我回去,什麽玩意儿啊。”“或许是你还没合格?”陈冬青烦躁地一抹后脑勺:“cao,女人就是烦……你干嘛总捂着肚子,疼啊?”向境之:“嗯,有点胃疼。”楚阔拽着向迩跑了有一条街,两人混进一家商城的儿童区,向迩被塞进一个小孩儿坐的观光车里,和坐在前面一节车厢的马尾小姑娘对视一眼,他下意识露出笑,右手一挥:“嗨。”小姑娘呆滞片刻,仰高脖子“哇”的一声大哭,惊动车头的工作人员,楚阔从旁边肯德基的侧门跑出来,抓了向迩后领子就偷溜。从二楼到三楼,向迩越跑越发疑惑,猛地刹车:“我们干嘛要逃啊,不是他们打人吗?”“他们人太多了,你就算能一打十,可他们有二十个!我能打十个吗!”“那我们跑了也没用啊,”向迩摊手,“你的车还在那儿。”“……”最后两人又灰溜溜绕回去,好在那群绿巨人是走了,但楚阔那辆奔驰小跑也是真报废了,车窗被尽数砸烂,警报响得整条街都在颤。楚阔忙着哭他的小坐骑,向迩拿钱包和老板娘道歉赔偿。老板娘心善,叹气道:“那群人经常来这儿闹事,你们是刚好撞枪口上了,那个小兄弟什麽都没做,是他们找茬。”“你们为什麽不报警?”“报警有用就好了,”一边的伙计搭腔,“这群人就跟蟑螂似的,怎麽踩都踩不死。”向迩赔钱后钱包变得空荡荡,回到车边,没找见人,绕到车头才发现楚阔两眼发直地蹲在那儿。他觉察有些不对劲,也跟着蹲下,膝盖压上凹陷的胃,疼得他呲牙。真疼,刚才那拳可真狠。作者有话说:23前一秒还生龙活虎神采奕奕,这会儿却蔫得像只斗败的小公鸡,楚阔蹲着,抱住膝盖发呆,身形小小圆圆的一个,刚好藏在街边纸灯笼包围下的一小片阴影里。向迩学他蹲下,过会儿实在胃疼得受不了,又起立直腰,趁着不甚明亮的光,撩起衣服检查。那地方似乎真青了一块,小腹随着呼吸起伏,里头像扎着一根钢丝,直接把胃捅了个对穿。他放慢呼吸频率,手按着伤处顺时针抚揉,同时绕车走了一圈,大致能理解楚阔此时的心情——换做是他,车被砸成这幅惨样,别说气得说不出话了,恐怕连杀人的心都有。这时候临近零点,大排档仍旧人满为患,两个男孩躲在角落待着也不显眼,就是车边上有两道扭曲颀长的黑影,偶尔揉在一起,像只胖滚滚的四角怪兽。等疼痛暂退一些,说话也不太费力了,向迩提议道:“先打电话叫人把车拖走吧。待会儿我们去查监控,就有证据能找到那群人,当务之急先把车解决了,堵在这儿也不是个说法。”楚阔不应声,仍旧可怜巴巴地缩成一小团,他两颊浮现出不正常的酡红,显得一双眼睛水汪汪的,快要冒出泪来。左等右等不见反应,就在向迩按捺不住要取手机的时候,楚阔突然出声,像喝醉了说胡话,嗓子沙沙的,喊一声向迩,停顿一会儿又喊一声:“你见过你mama吗?”没料到他会问这问题,向迩一怔,手慢慢从口袋收回,十根手指不自觉地捏在一起,好半天才说:“没有。”“那你记挂她吗?”楚阔耳朵贴着膝盖,胳膊挡在面前,只露出半只眼睛盯着他,闷闷地问,“你期待见她吗?如果你知道她在哪儿,会不会好奇她长什麽样子,今年几岁了,生活得好不好,有没有新的孩子……还有,为什麽要丢掉你?”向迩说:“她没有丢掉我。”“可她的确没有养育你,”楚阔面无表情地说,“她根本不爱你,甚至连陪你长大都不愿意。”“你想说什麽?”向迩拧眉。“我在问你。”“……她死了,”向迩说,“我没有见过她,爸爸说她一生下我就死了。我不知道她爱不爱我,这也无所谓,她没有参与过我的生活,我甚至连她长的什麽样子都不清楚,所以谈不上爱不爱。”自记事起,向迩从来没有像其他单亲家庭里的孩子那样,追问为什麽我的家庭不完整,mama在哪儿,为什麽我只有爸爸这些问题。他降临到人世间,睁眼见到的第一个人是爸爸,学说话后喊的第一声也是“爸爸”,在意识到只有父子二人的家庭,不符合传统意义上的“完整”之前,他始终认为那是上帝的偏爱,是特殊的厚爱。当然也好奇过自己素未蒙面的母亲,母子之间的血缘羁绊是与生俱来,只是他有意忽略了,他依赖当下由爸爸和自己组成的小天地,起初的好奇和期盼渐渐转为排斥。又或许是他骨子里本就霸道执拗,例如在孩童强烈的独占欲时期,他不允许任何人分享自己的食物和玩具,更别提一个活生生的爸爸,到长大后更是变本加厉,他无法接受任何人插足这个家庭。他早早不再期待母亲,甚至连一个虚幻的泡影也不愿分她一份,他的亲密独属于父亲,血缘的两条长蔓合并成最特别的一条,尽头是他和爸爸,从来没有母亲。但这不适用于楚阔。楚阔至今记得自己前些天无意偷听来的秘密,他路过被风吹开一条缝隙的书房门口,看到向来纤弱的母亲指控丈夫心软难断,居然允许那个女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提出无理要求。楚太太恨道:二十年了,她从没有见过阿阔一面,未婚生子如何,没法抚养又怎样,孩子有什麽错,是阿阔选择的做她的孩子吗?凭什麽所有苦都是我的孩子受了,现在她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