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勾勒出他毛茸茸的发顶,让本来因为合身的白衣黑裤而看起来成熟了一些的他又变回了那个好似可以随意揉捏的大男孩。这一年里陆新宜长高不少,站直堪堪可以到周凭的下巴,趴在那里腿伸不开,所以睡也睡得憋屈。周凭环着腰把他搂到怀里,陆新宜才渐渐醒过来,嘴里嘟囔:“伊万……”“伊万回家了。”周凭喂他喝了几口水,“我们也回家。”陆新宜愣愣地点头:“回家……”两人一步步走出散布着气球和鲜花的混乱草坪,到处都是朗姆酒的味道,两个人的身影拉长又缩短,冷冽的空气灌进胸腔,陆新宜开始缓慢地清醒过来。口鼻呼出的热气变成白雾,防风服外一片冰凉。“埃德……”“嗯?”“……”陆新宜低声又叫,“埃德……”周凭再把他往怀里紧紧:“干什么。”陆新宜也伸手去搂他的腰,头靠在他肩窝,轻摇了摇头,不说话了。这天天气很好,晚上繁星如织,在数万公里之上的高空闪耀。“结婚好。”半晌,陆新宜才说。周凭没接话,他又自言自语道:“结婚很好。”周凭摸他因为醉酒烧得guntang的脸颊,随口应道:“对,是很好。”陆新宜立刻问:“那你想不想,结婚?”周凭停住捏他脸的动作,低头看了一眼,发现他眼睛透亮,眼下一片不同于酒精灼烧的晕红。“不知道。”周凭想了想说,“没想过。”陆新宜走得歪歪扭扭,闻言“哦”了一声。回家后,他立刻倒头大睡,周凭也喝了不少,从村里走出来的路不算短,总算把陆新宜弄到床上,帮他擦了脸以后,也挨着陆新宜睡着了。婚礼后过不久就是俄历新年,但令陆新宜期待的并不是新年,而是一年一度的贸易期。深冬来临之前,边境线上惯例有一场全年最长的贸易期,从十二月一直持续到第一场暴风雪降落,货物品类繁多,大到军火和毒品,小到火柴和蜡烛,不论什么,只要有需求,就一定会有货源。往年陆新宜并不参加。他平时会去一些小的贸易点,换取杰伊需要的药物和市场上难买到的日常必需品,但像这么大的交易点,一来没必要,二来人货复杂,陆新宜在边境线上单打独斗活过的十八年经验都告诉他,谨慎是生命延续的重要准则。可今年不太一样,他已经清点了几个月,早就做好决定,打算把所有能卖的东西都卖掉。当脑子里第一次出现这个想法的时候,陆新宜也曾有过短暂的迷茫。虽然从前周凭已经不止一次提过以后可以带他离开,而他们也确实着手准备这件事准备了很久,甚至为了使村里的人放松警惕,周凭提出盖一座新的房子。没人会怀疑在一片土地上倾尽心血修建房屋的人的定居决心。但陆新宜就是从来都把离开当成一件遥远的事情。等他终于开始主动地去思考的时候,才发现它比想象中难了太多太多。为了周凭毫无牵挂地脱离毒村而离开俄罗斯,抛下一切他熟悉的东西,几乎相当于丢掉前十八年的自己。而丢掉自己,只是听起来就像是一场不那么高明的背叛。怎么想都有弊无利,在自断退路。当时陆新宜在洗一套积灰已久的银器,他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想法而渐渐停下动作,却很快又被院子里周凭和尤里搬东西的声音吸引了注意。周凭手搭在车门上回头看了一眼,动作牵扯结实的背肌鼓起,贴身短袖被汗水打湿后显出更深的颜色,裹覆在发达凶恶的肌rou上,还有汗水从他刚贴着头皮剃过不久的发茬中间直直滑到脸上。一个夏秋的时间,周凭打好了新房的地基,房屋轮廓也已经初现。陆新宜捏着一只银勺抿嘴冲他笑,周凭却只用目光懒散地在他脸上扫过,很快转了回去,继续和尤里的工作。初秋的太阳高挂,热辣辣照着室外的每一个人的头脸。陆新宜就在那短暂的对视里轻易而坚定地下了离开的决心。他们已经计划了将近一年的离开,三个人所有的出入境证件都在盖房子的过程中通过这样那样的渠道慢慢弄到了手,陆新宜却是在那个时刻才真正抛开了犹豫和彷徨。他的爱情战胜了恐惧,他爱周凭,终于胜过了爱从始至终陪伴的自己。在计划中,新房会有比现在的屋子高很多的台阶,从一个斜式长廊通到门口,屋顶铺两层岩棉,就算在深秋的时候不生火也不会感觉冷,最上面铺的木头也断断续续全部准备好了,杂七杂八的材料陆续堆在老屋附近。考虑到这房子注定没有人去住,陆新宜曾经提议可以不那么费心,周凭却不同意。周凭做任何事都认真到没人能挑出灰尘颗粒大小的错误。周凭话也少,忙的时候更是这样,晚上沉默地紧搂着陆新宜睡觉,他们高频率地zuoai,陆新宜用喘息和眼泪度过了大多数的前夜。zuoai后陆新宜比平时更喜欢撒娇,趴在周凭身上说一些孩子气的话,周凭则习惯性沉默地抓着他一只手揉捏,偶尔吻在指尖,会回答他问的傻问题,但也就是简短的几个字。直到某次去卷饼屋,陆新宜才听尤里和胖服务员聊天,说到他家的新屋,因为尤里常来搭把手,所以很了解,说可能明年春天之前就可以建好。“埃德是个好男人。”尤里给了他从男人这里可以得到的最高评价,“所有有脑筋的姑娘都应该愿意跟他这样的人过日子。”胖服务员看一眼绷着下巴一脸生人勿近表情沉默饮酒的男人,笑说:“可惜他一点儿都不喜欢浪漫,不是吗?有脑筋的姑娘不会有招惹他的胆量。”坐在同一桌的尤里的女儿娜塔莎的目光落在陆新宜的手链上,小鹿形状的木头被修整得平整光滑,在时间的润泽下发出温暖的色泽。“他可以喜欢浪漫,当他愿意的时候。”娜塔莎说。陆新宜有些不好意思地缩了缩手腕,又被调侃着要看他脖子上戴着的公主的首饰。那枚风车是实打实的珠宝,掏空了截止到购买当天周凭的所有积蓄。路灯亮起来,卷饼屋里的人也越来越多,酒精掺入谈话,气氛几乎趋于狂热。周凭一贯不参与这些对话——他无法参与,所有人都知道他不通俄文,他陪尤里喝酒,就只是纯粹的喝酒。陆新宜把那想法,离开的想法,在脑袋里翻来覆去地思考了很多天。他记得是在伊万的婚礼前不久,两个人一起去挑选礼物,狭小的杂货铺只能容纳三个货架,视觉上周凭那样的大块头进去几乎会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