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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清笑得更厉害了,只上气不接下气,挣扎着挤出这么一句:“是,是是是,我的奉先可是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呢!”吕布呜里哇啦地乱叫一气,见燕清笑个没完了,干脆将他打横一抱,冲着山顶的方向拔足一顿狂奔。燕清吓了一跳:“做什么!快放我下来!”吕布哼哼唧唧半天,愣是冲到山顶,才洋洋得意地将他放下:“如何?”燕清心有余悸道:“你就算体力再好,也不该这样乱来,万一摔着了,将腰闪着了怎么办?”“你轻得就跟羽毛似的,再过个几年,我也还抱得起!”吕布嚷嚷了一声,坐在一边去,赌气一般看风景了。燕清笑眯眯的,假装没注意到吕布的眼角余光一直在偷偷往这边瞟,只往前一扑,吕布猛然站起,习惯成自然地就将他搂得紧紧的了。燕清:“不会真气了吧?”吕布不答反问:“真嫌我老了?”燕清:“你觉得可能吗?”吕布哼了一声,却没放开他。燕清道:“我说真心话给你听,你先坐下。”吕布漠然:“哦。”他虽听话坐下了,却故意将口气弄得硬邦邦的,仿佛一点不期待接下来燕清要说什么。燕清先温柔地亲了亲他那因暴躁不安而轻轻颤抖着的眼皮,才一字一顿,认认真真地道:“就算你脸上的皱褶比殿门旁栽的那棵大树还多了,老得只能换我来背你了,我的奉先大人,听好了……”燕清眉眼含笑,在吕布专注的屏息凝视中,在他唇上印下虔诚一吻,许诺道:“你将永远是我的盖世英雄,独一无二。”只不过这盖世英雄却没有矜持傲气,听了这话,就快将嘴角咧到耳后根去了。不知不觉,已是庆平三十年。这日天刚蒙蒙亮,一夜无梦的吕布,就倏然睁开了眼。古有言道,人在大限将至时,总会有种玄妙的预感。在这座距许都有八百里,有重重卫兵绕护的翠峰上,吕布若有所思地望着窗外的木灵水秀,对这一点是前所未有的笃定。——那一天已经离得很近很近了。燕清睡得迷迷糊糊的,闭着眼随意往身边一摸,不防摸了个空后,就彻底醒来了。他裹着被子,懒洋洋地坐起身,以手背掩唇,打了个小小的哈欠:“怎醒得这么早?”吕布张了张嘴,到嘴边的话却变成了:“我去趟茅房,你再睡会儿。”燕清不解道:“外头冷得很,何必专程出去解决?”他随意用那白玉般的趾一勾,就将榻下锃亮簇新的夜壶给弄了出来。吕布只好应了,全不避讳燕清的视线,就大喇喇地宽衣解带,解决了并不紧迫的问题。燕清忽道:“你不老实。”吕布一紧张:“呃?”燕清眯着眼打量他:“你真急的话,可不是这响儿。”吕布:“……”“到底有什么事儿瞒着我?”燕清一拍案桌,威武霸气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吕布支支吾吾半天,还是将自己的预感给说了出来。燕清心里咯噔一下,却只平平静静地点了点头,淡定道:“哦,依我看,午膳就不安排别的了,就上我做的桃花糕和果子酿罢。”对香甜糕点一向避之唯恐不及的吕布登时汗毛直属:“这是何故?!”燕清呵呵一笑:“奉先说笑了。大清早的,你就说这么不吉利的话,不该受些处罚?”吕布再叫苦不迭,抗议也被悉数驳回。只是在他对着那在常人眼中绝对当得起甜而不腻、清香可口的美誉的糕点发愁,很是食不下咽时,刀子嘴豆腐心的燕清,在欣赏够他愁眉苦脸后,还是将真正的午膳给端了出来。燕清竭力表现得一如往常,可吕布那话却还在他心里徘徊不去。正是好的不灵坏的灵,之后的发展,还是合乎了墨菲定律。燕清折腾许久才睡着,可没睡多久,就因左手被枕边人用巨力攥着,而生生痛醒了。“奉先?”得不到回应后,燕清的坏预感愈盛,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床榻里侧爬出,差点没滚下床去,手颤抖得几乎握不住折子,好几次后,才将灯盏点燃。就看到在明亮的烛光下,显得苍白如纸,却是极祥和平静的吕布的面容。并且,充满了将死之人特有的气息。“对不住。”吕布微笑道:“重光,吵醒你了。”燕清死死地盯着他看,想回以安抚的微笑,想声嘶力竭地叫大夫,想掏出桃子……想做的事太多,可他的理智却告诉他,一样都没用。因为桃牌静悄悄的,灰暗无光。能让白骨生肌、起死回生的奇妙桃牌,在生死有数的人间,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刻。燕清抑制不住地一抖眼帘,晶莹的泪珠滚滚直下。吕布看得分明,顿时急得不行,僵硬地松了手,吃力地抬起来,笨拙地想抚去他颊上泪水,却怎么也止不住。“别……别……”吕布慢慢道:“我本来是可以静悄悄走的,只是,没忍住,想最后看你一面。”别走。别走啊!!!!哪怕为这一天的到来,不知做了多少心理准备,真到了此时此刻,燕清的泪水还是彻底决堤,崩溃般泣不成声。吕布还是微微笑着,很珍惜地一眼眼看着,也很贪婪地一眼眼看着。他的宝贝。他的爱人。光看这一辈子,怎么可能够啊!只是在弥留之际,他的视野,也越来越模糊了。吕布咕噜噜地说了句什么,燕清只模糊捕捉到“遗诏”二字,立即抬起头来,一边不停地掉着眼泪,一边狠狠瞪他。“我吕奉先活这一世,了无遗憾,只有一事所求。”吕布声音极轻,虽是哀求,却也是斩钉截铁:“别傻,别跟来,可好?”燕清哭着咬牙道:“你做梦!”吕布想凶狠地骂燕清,想狠狠拍开他的手,让他知晓,自己一点都不想他跟到地底下,那种暗不见光的破地方来。虽然他一辈子都没这么做过。燕清纵是仙人,红颜不老,也难以做到与天同寿。那他大不了就在地底下,等个几百上千年,又有何难?可力气已经渐渐远去,吕布连眼皮都睁不开了,只感到冰凉的水一滴滴地落在面上,使他心如刀绞。纵有千言万语,也劝不出口了。在意识彻底涣散掉的最后一刻,吕布所做的,是依循本心,紧紧地攥住了爱人那被泪水沾得湿漉漉的手,气若游丝道——“重光,吾心悦你,唯你。”只是燕清呜咽下地迭声回应,含笑而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