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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溪奇道:“他立了这么多战功,怎么我都没听过?那个杜晟天将军,他的名字倒像是很耳熟,可他后来,似乎、似乎……”苏晋之点头:“杜将军最后战败身死,已是北夷第四次来犯。萧崇文在这事上颇受人诟病,最后就算侥幸生还,不久也郁郁而终,所以后世的人将他之前许多功勋也一并抹杀,没人再记得他曾立下多少功劳,打过多少胜仗了。”“哦……我记得说书人说杜将军打仗有奇才,他军纪严明,令出如山,手下能人辈出,以一当百,但凡他守住了什么地方,那里就是铜墙铁壁,谁也撬不开。北夷人几次前来,都是倾数十万兵力也不能撼动他一分一毫,怎么,怎么这最后一次,就守不住了呢?”苏晋之道:“杜将军百战百胜,的确是没错。不过这份战绩,一大半要归功于萧崇文身上。”“哦?那些奇妙的布阵,都是他出的主意吗?”“不错,萧崇文从小天资绝佳,过目不忘。萧侯爷府中兵书万卷,全都给他记得一字不差,到了战场上,他稍一观察形势,便能随机应变,想出最适合的应对之法。”“那为什么后来……”魏溪问出这句,萧家的家仆脸色已然不妙,碍于这两位都是未过门的夫人盛情相邀来的贵客,才勉强没有打断。苏晋之道:“最后一次北夷大军前来,本来没有胜算,不知是不是老天作弄,突然下了场大雨,一道闪雷刚好将垒好的工事炸塌了。北夷趁此机会突袭,将杜家军杀了个措手不及。军营之中损失惨重,因此失守防线,让敌人兵临城下,围住了他们困守的边陲小镇。如此断水断粮,围不了几天,城中的百姓就要饿死渴死,定南军逼于无奈,只得出面和谈。”“这是谁的主意?”“后人敬杜晟天是功臣,当然会说这是萧崇文的主意。但他区区副将,没有主将的授意,怎么敢私自做决定?他们二人同在战场厮杀十余年,是刎颈过命的交情,要说萧崇文会背着杜晟天去求和,多半是世人穿凿附会,在我看来,是绝不可能发生的。”魏溪点头:“是啊,要是真的怕死,何必还上战场。萧公子那样聪明的人,难道不知道这是拿命去拼么?”苏晋之听他这样说,感到十分欣慰:“是啊,可惜世人都没有你这样的眼光。他们觉得杜晟天是大英雄,所以应该宁死不屈,认为他主动求和,就是有损气节。可是他们也不想想,若杜将军死守不降,不但手下跟了他十几年的兄弟都要死光,那一整座城的老百姓也要跟着遭殃。北夷人何其凶残,他们攻打大龑四次,每一次稍有小胜便要屠城庆祝。越是鏖战激烈的战事之后,屠杀便越是惨烈。杜将军会如此决定,也是因为看到了此战必败,不得已而为之。难道他不想打胜仗,不想把这些野蛮人赶走么?”魏溪听得紧张,连连点头:“那后来呢,不是求和了么?为什么杜将军最后还是……”苏晋之无奈地一声叹息:“当时形势敌强我弱,虽然对方将领愿意和谈,却提出了一个极其刁钻的条件。”“什么条件?”魏溪一口气提起来。“要求以主将杜晟天的项上人头,换大军退兵十里。”“啊!那他、那他就真的换了?”苏晋之默默点头。魏溪一阵眼酸,半晌,才吐出一句:“这杜将军……真是位大英雄。”“杜晟天自刎而亡,萧崇文用这把七星日月匕割下了他的脑袋,只身提到北夷军营帐之中,终于,敌军头领大笑三声,对着杜晟天的头颅痛饮三杯,而后挥手,践约退兵。”魏溪百感交集:“哎……没想到,哎……原来萧家的这把宝贝匕首还有这么一段……”苏晋之说下去:“萧崇文回朝,因为和谈有功而受嘉奖。但杜晟天生前功勋卓著,又受百姓爱戴,他殉国的消息传来,立刻引得成千上万的百姓跪倒在皇宫门外哭号。人们悲愤难平,把这笔账都算到了萧崇文头上。因而萧崇文的功勋才颁授两天,便不得不告病辞官,回家休养。有人说他贪生怕死,有人说他卖友求荣,总之种种骂名,不一而足。萧崇文自此一蹶不振,不久后便神智不清,变得疯疯癫癫,据说过不了多久,便撒手人寰。”“其实杜将军会死,最伤心的,怕是他才对吧。”苏晋之冷冷道:“那又如何呢?杜家军常胜,所向披靡,百姓冀望甚高。他们这一战如此惨败,总要有个替罪羊被人揪出来泄愤。杜将军既然死了,他就是永远的英雄,而萧崇文活了下来,难免就要做这个靶子了。”“那他的后人也不为他辩白?”“他去世时不过刚及而立,之前十数年都在军中,一直没有成家,哪有什么后人?之后这些萧家传人,都是他的子侄,这萧家堡与谢家庄,便是他大哥与二姐的子孙。”萧家由胜而衰,也是自那时开始。萧崇文是萧亭柳的曾叔祖,在萧崇文过世后不久,谢萧两家便因争夺那柄旷世珍器七星日月匕而闹翻。那匕首本是萧崇文早年参军时偶遇一位江湖奇人所赠,据闻不但锋锐无匹,上头更嵌有诸般明珠宝石,极为贵重,这才会引得萧家后人竞相争夺,终至反目。二人说话间,已经落在了队伍后面。如此议论人家家事,的确也不方面当着主人家面,苏魏二人不紧不慢,远远跟着,抬脚进了大门,就踏入一座宽敞的庭院。只见这四围院墙也是嵌满拓刻,一步一景,很是别致。可细看院中,花木萧疏,不甚雅致,与周围棱角分明的假山两相对比,便显逊色。“好精致的宅邸,好漂亮的园子!”魏溪感叹。苏晋之摇一摇头:“还是难掩衰败之相。”“怎么说?”“这萧家曾极鼎盛,想必这宅院也是盛时建造。但年月更迭,如今已没有当年的声势,所以纵使院墙上的雕刻仍在,需要费心打理的上品花木却都枯死,只是随便栽了些凡品充数,白白地浪费了当年苦心规划的景致。”魏溪心道破败了还能有此规模,那盛时不知该是何光景。一面跟着师兄的脚步,一面也默默闭嘴,不再大惊小怪。穿过庭院,来到正厅,就见前堂步出一队人物,为首一个文质彬彬的贵介公子,袍带冠玉好不华丽,从上到下一丝不苟,一见便是从小锦衣玉食,没有受过半分苦难的大家之后。他一踏出来,便不忘整整衣冠,显然是极其在意自己的外表,又十分矜持自己的身份,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