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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是他的表情太过严肃,薇薇安疑心稍微打消了一些,却仍不放心,问道:“你认得淇奥?”陆思维道:“尹先生的情人,我大抵还是心中有数的。”这话一出口,薇薇安和约翰齐齐沉默。关乎尹先生三个字,普通人鲜少言及。韩淇奥从不讲那次酒会后,他与尹义璠的事。可薇薇安作为助手,也从侧面的蛛丝马迹,大概掌握了情况。与其说是情人,倒不如说是被控制。韩淇奥自从沾上那个尹先生,生活便不由自己所控。他没有任何选择权,像个物件一样,随传随到,不得违逆。而他一去箱根竟再无消息,几天后,少年回来,出现在新艺城,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对于发生了什么,韩淇奥从来绝口不提。薇薇安站在一侧,心潮起伏良久,才壮着胆子开口问道:“这是那个尹先生做的,是吗?”见陆思维不答,薇薇安终于控制不住情绪,高声质问。“他到底想逼淇奥到什么地步?要他死才开心吗?”陆思维这次终于回过头来,定定看着这个年轻的女孩。“小姐,你又知道韩淇奥多少?你知道他早就死过一次吗?”陆思维低声道,“你想要他在平凡人的世界里顺遂安稳,却不知道他原就不是这个世界里的人。”薇薇安难以置信,视线穿过他,看向床上不省人事的少年。“我不相信。”她还记得初见这少年时的场景。那是很久前的事情了。她同约翰出门同资方应酬,原是为了一部剧的选角,一行人坐在旺角夜场中,看周遭人潮喧嚷,光怪陆离。她借故出去透气,却被醉醺醺的男人拦在狭窄的走廊间,不得脱身。醉鬼显然意识不清,或许是将她当做了别人,又或许只是趁机轻薄,她被围困在双臂间,对方嘴里发出的酒气熏得她作呕,却又推拒不开。夜场鱼龙混杂,这一处小小的摩擦,是不值得任何人挂心的。她不敢惊呼,怕引来侧目和混乱,扰了约翰的一桩生意,走投无路之下只得用力抓住男人的手,阻挡进一步触碰。“请让一让。”一个清冽的语声阻断了这场撕扯。她闻声偏过头,却是一个清瘦的少年,身着侍者服,一色漆黑的燕尾,衬得他肩宽腿长,高挑挺拔。一张清冷容色更是夺人心魄。她失神了几秒,想推开醉汉,却被得寸进尺地搂住了。“呐——给你让……路,快滚!”男人几乎搂着她贴近墙壁,少年端着酒站在原地,却没有动。“小姐,你需要帮忙吗?”仿佛黑暗中一道光照落,薇薇安眼眶含泪,连连点头。“我不认识他!”她抬腿踢了醉汉一脚,惹得对方勃然大怒,一掌挥来,吓得她闭上眼睛,巴掌却迟迟没有打落。耳际传来酒瓶碎裂的声响,红酒的香气四散开来,她蓦地张开眼,却见红酒瓶砸落在地,支离破碎,而少年情急下舍弃托盘上的酒,拦住了醉汉。接着他手腕一翻一转,昏暗的灯光里,她尚未看清他究竟怎样动作的,那醉汉已经手肘反拧到身后,被迫跪在一地玻璃渣上,膝盖直腾腾跪下去,她看着都觉得疼。惨叫声惊动周围,安保和大堂经理齐齐过来,拉走醉汉后,劈头给了少年一个耳光。“你真是找死啊你!你知道你摔了多少钱?”经理怒气冲天,“这瓶雷司令是那桌客人的藏酒,把你卖了都赔不起!”“你怎么随便打人?”薇薇安连忙拦在少年前头,“我赔!你说多少钱?”经理上下打量薇薇安片刻,说道:“六万。”薇薇安一时张口结舌,脑袋嗡嗡作响,下一刻身后却传来一声嗤笑。“他胡说的。”少年挨了一巴掌,却浑不在意,伸手轻轻拍一拍她臂肘,“你先走吧,我可以处理。”薇薇安被她推了两步,经理眼看着冤大头要走,连忙拦下:“你别走!淇奥,你薪水千把块,难道还得上账?你还不上她替你还,总之六万块一块钱都不能少!”薇薇安窘迫地站在原地,她不过新艺城一个小小助手,跟在艺人身侧打下手,凭自己哪里拿得出这些钱替他还?可少年替她解了围,即便代价实在不菲,她也得担下来。薇薇安咬咬牙站回少年身侧,拽着他手腕说:“你是为了帮我,我既然说了我赔,我就一定会赔。”经理见她傻愣愣要担责,连忙展笑:“那就写支票吧?”“够了。”少年冷冷打断他,“这瓶雷司令既非产自名贵庄园,也非稀有年份,还是客人藏酒,早就喝过三分之一,根本算不上贵重。你店里若真有六万块的葡萄酒卖,又怎么可能连个正经的侍酒师都没有?”第16章夜场酒水的花样本就多,这酒的确不算名贵,经理想开口敲一笔钱,却被他当场揭穿,登时恼羞成怒,连声叱骂,表示他被fire了,还要他立刻赔偿损失。薇薇安见事情闹大,为保韩淇奥,只能跑去打断约翰一场酒局,央他出面解决。约翰是新艺城的艺人总监,原本不欲管这些闲事,等过去看了韩淇奥一眼,就改变了主意。“天生的艺人,长了一张电影脸。”约翰后来和她这样形容。那之后,韩淇奥便阴差阳错进了新艺城,培训后,先演戏,再发片,无奈他全然白纸,一部文艺片虽让影评人说“识得演”,却因票房扑街无人问津。若论唱歌,又资质平平,算不得坏,却也绝对称不上是好。因此一路搁置下来,空有一身好皮囊,在圈中连个头都没有冒出来。这一行,好皮囊太多了。即便这样挣扎在生活里,韩淇奥也没抱怨过任何事。最难的时候,她曾见他连跑几个场子的龙套,充当背景配角,只为了挣口饭吃。可一路大汗淋漓回来公司,却还是那副不惊不动的模样,同最初在旺角相识那夜,如出一辙。这样一个男孩,好端端地过着自己的日子,被卷进这样一场灾难里,陆思维却还说,他原就不该平淡地活着。那该如何?像这样被凌虐,被欺辱,被不当做人吗?薇薇安红了眼眶,坐在少年从床边,颤抖地握住他苍白的指尖。她不相信。“他会没事的吧?”陆思维闻声,叹了口气。“没事的。”他说,“请你放心。”如果璠爷真心想他有事,也不会是这么个伤痕累累的惨状,却又丝毫没有伤及筋骨内里。韩淇奥再次转醒时,已经再次入夜。他的嗓子恢复了一点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