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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一眼,他遥遥给人一个微笑,又挥挥手,这才算将人安抚进了电梯。他关了门,坐在温别玉刚才坐着的位置,看向温母。“夫人,你忘记九年前,我们的约定了吗?我们约好了……”俞适野语气冰冷。“绝不告诉别玉,他爷爷死亡的真相。”第五十八章“我……”温母不自然地转开视线,温别玉在的时候,她是靠在床边沿的,现在她往床中央挪了下,用手拉高被子,“我没有要告诉他那件事。”拉高的被子掩不住主人轻微的颤抖。指向明确的句子让人很轻易地联想起九年前的事情。九年之前,同样是医院,她和丈夫接到消息,匆匆从外地回来,刚踏入医院的走廊,就被眼前的人拦下来了。那时候的俞适野还是个十八岁的孩子。孩子正抽条,十分单薄,高高瘦瘦的人站在他们面前,半身是血,一直在发抖。“叔叔,阿姨,情况你们都知道了,我想请你们,不要将这件事情告诉别玉,唯独这件事情,不要告诉……”这个孩子,嘴里说着请求的话,但看向他们的眼神,却像狼一样凶狠。她知道,丈夫是有些被吓到了。所以后来的葬礼,才那么强硬地不让人进来。当时的小孩已经令人害怕,现在……她的视线忍不住偏向俞适野,立刻看见了对方锐利的眼睛。当年孤勇似的凶狠并没有消失,而是沉淀下来,变成了更为成熟的锋芒。她只想要避开这样的锋芒。“希望如此。”俞适野淡淡说了一句,“这件事情,不说,不只是为了别玉,也为了您二位的颜面……这种事情,就算在大城市也是一桩新闻,何况在小城市?要是老家的邻居亲朋知道了这件事,您二位可能这辈子都没脸再回去了吧。”温母尴尬地扭过了头,再度保证:“不用你说我也知道,你放心,在这件事情上,我们的利益是一致的。小玉陪我的这些日子里,我会守口如瓶的……”俞适野扬了扬眉,没有针对这个秘密再说什么,只单刀直入问:“夫人,你真的需要别玉的陪伴吗?”“你怎么这样说?”温母愕道,“我当然需要,那是我儿子,我爱他,我想见他……”“夫人,别玉来到这里了,你开心吗?”俞适野索性直接挑破,“从我们刚才进来到现在为止,你关心过别玉吗?听过别玉对你的关心吗?你一直在絮叨的,是什么?”并不难以发现。从温别玉进来到现在为止,温母絮叨甚至不是自己的伤情,她话里话外,想说的,要说的,就一个。她甩手不见的丈夫。她拉着温别玉,要求温别玉留下来,也并不是真的寂寞,真想要温别玉的陪伴。放养长大的小孩,对父母是淡淡的;放养小孩长大的父母,对小孩也是淡淡的。只是有些时候,当他们需要孩子的时候,一下子,生疏的时光被抹消,维系父母子女的血缘被提纯,所有的行为,都被冠名以爱……爱哪有这么随便。“夫人,”俞适野再度开口,他不疾不徐地做出结论,“想要什么,就去找什么,孩子不是替代品,拿了替代品的你,也不见得会就此开心。”病房里再也没有了声音。该说的都说完了,俞适野起身,最后礼貌表示:“请好好养伤。”他出了病房的门,本想在外头等着温别玉,却在靠墙的休息椅子上看见了坐着的温别玉,他愣了一下:“回来了怎么不进去?”“你不是说想和我妈单独谈谈吗?”温别玉回了一句,“现在说完了吗?”俞适野走到温别玉身旁坐下:“说完了。”“说了些什么?”温别玉抬起了手,将手中拿着的咖啡放到俞适野掌心。咖啡还热,俞适野看了贴在纸杯上的标签。拿铁,七分糖。这人就算在这个时候,依然细心。他莞尔一笑,告诉温别玉:“跟她解释了一下缘木求鱼这个中学成语。”他说了这句,温别玉却没什么反应。俞适野窥着温别玉的神色:“你不太开心?”“我不是不开心。”温别玉说,“小野,之前在你家里,当我想质问你爸爸怎么能这样对你的时候,你阻止了我,你告诉我,你的家事你能自己处理……我想说和你当时一样的话,我的家事我能自己处理。我不想这些事情影响我们之间的感情。”他低语。“那不值得。”俞适野的声音软了,心也软了:“你放心,不会的。”温别玉微微抿唇,目光依然看着俞适野,显然这个回答不能让他满意。俞适野又说:“下一次,我不掺合,好吗?”温别玉张开了嘴。有那么一刻,俞适野觉得对方是想要问自己些什么,也许是他这一回非要掺合的理由,而他其实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温别玉。他并不想撒谎。爱人本该互相坦诚,当你觉得你撒的小谎无足轻重的时候,蚂蚁也觉得自己搬走的城墙下的沙子无足轻重。可是那件事情,绝对不行……俞适野突然伸手,他拥抱温别玉,让对方的脸,埋在自己的肩膀。“……怎么?”“突然很想抱着你,让我抱五分钟吧。”“这里是医院,人来人往的,都看着我们呢。”温别玉小声埋怨,但没有挣扎。“那就三分钟,不能再少了。”俞适野笑了。短暂但熨帖的拥抱之后,俞适野率先放开了手,温别玉也站起来,走进病房,看自己的mama。一通交谈,似乎真让温母冷静不少,见到温别玉重新进来,还和气地笑了笑,不再絮絮叨叨温父的不对,而是开始关怀孩子的工作和生活,似乎又变成了一个好母亲。可惜母亲和孩子的相处实在太少了。哪怕尽力寻找话题,依然在干巴巴的几句后,陷入了相对无言的境地。温别玉说:“既然你不想去上海,那我就给你找一个护工照顾你。”温母点点头。温别玉:“有事打我电话。”温母依然点头。“mama,”温别玉再问,他意有所指,“你还有什么想要告诉我的吗?”“小玉……”温母低声说,“mama可能做错了一些事情,可能在你成长的过程中,没能更多地照顾你,但相信mama,mama还是爱你的……”温别玉想听到的不是这个。很明显,母亲不会再对他说刚才要脱口的事情。他有些失望,却将失望很好地藏在心里。“没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