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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脚在原地生根。只听那教士在那一端忽然叹了口气,微不可闻地发声道:“你曾告诉我,你的屋门始终对所有人保持敞开,惟其如此,辄需拯救的魂灵们才不必跋涉得太艰难……”那是个年轻的声音。我出神地听他说完这一句,他便回归了沉默,有一些纸卷摩擦的声音微微地响起,然后是他鞋底落在地面的轻响;随后那人就走了,这屋子骤然掉回了原先的黑暗。我默默等待了一阵才从空隙里钻出来。我已经做好任务失败的准备——我实在对于黑匣子的所在毫无头绪,也不可能大张旗鼓地去破坏这柜子。信里透露给我的情报太少了,就我现在的情况来看,这情报少得甚至不像发令者指望我能完成它。要不是它属于一项“任务”而非“测验”,我甚至会以为这是对于考生的刻意刁难。但我仍旧不甘心,将右手靠在柜门上,思索是否该用某个符纹试一试。也许这是个魔纹才能启动的柜子——并非老式那种封锁要物的手段。我来回摩挲着它沉重而又光滑的门板,却倏地感到那柜门在我手底跳了跳;我下意识地退开手,那门便自己弹开了,露出里面装填满的一沓沓纸卷。我一头雾水,手指先于我逻辑的运作向里摸索而去。我在柜里的最深处碰到了一个有棱角的东西,于是挪开了最上层堆叠的纸卷,将那硬物从纸的后方夹了出来。借着小灯符纹的光,我看到一个黑色的、比巴掌略长的扁平匣子正静静地躺在我手上。这个惊喜实在来得太过不可思议,也太具冲击性了。我木然地将柜门关合,又试着去扳了无果的几回。我对照着记忆里的细节,沉吟片刻,将右手的戒指取了下来,贴上柜门处的凹陷。果不其然,那柜子再度坦陈地应声而开。“柜门凹陷的形状,确实能合上戒面宝石大小的一个凸起,也许是其主人所有的。”我紧盯着它,想,“但我的戒指——我来自于另一个国度、没有嵌任何宝石的戒指,为什么也能叩开这扇门?它的存在不可能被上层所知。他们凭什么有信心认为我能拿到这黑匣子?”我来不及想得更多了。时间已经快到下一波巡逻卫的轮班,再往后就是宵禁,据说白日巡逻的“礼义会”成员会在此时被“救赎会”成员更替,而所有人谈起“救赎会”时都多少有些避讳。我不想跟他们打照面,于是迅速将黑匣子和戒指一起塞进内兜,把原先装在那里的诗本拿在手上——略微有些鼓囊,但不细看也不容易被发觉——轻手轻脚地朝外跑去。我前脚从第一个门口转出,旋即僵在了原地。走廊的灯在那一刻忽然亮了,有个人正站在我的对面。他一身灰色罩衫,脸藏在罩帽的阴影下,只露出半个下巴及垂在外面的几缕头发。我们头顶灯光晦暗,我看不清楚他的面色。“你好。”我浑身僵硬,竭力维持着自然的表象。我忍着没低头去看我装有黑匣子的外套是否足够平整。他开口道:“你是?”他问得很短,平平的语气下却仿佛压抑着愤然一般——那是我之前听过的屋主声音。我只能在此刻祈祷,他未必目睹了我在里面的动作,或许只是刚刚折返。“我不熟悉这里,只是刚刚路过,”我压低声音说,“对不起,我是冒犯了什么吗?我只在最近领过布施。听这里的嬷嬷说,教会所至之处对于所有人都是开放的,我才在这天走进来看看。”我当然是在胡说,发挥了一些结合实际情况的想象——但我对面的声音奇迹般地缓和了下来。“你听错了,”他说,“那句话指的是教堂。这里是我的私人住宅。”“我之前不知道,实在抱歉,”我说,“我只向里看了一眼,发觉应当不是布道的地方。”那人的两道目光大约正在那兜帽下的阴影里审视着我。“你手里拿的是什么?”他问道。“我写诗的本子。”我张开里面的内容给他看。“我可以保证不是从里面书架拿来的——如果有的话。”他草草地将它翻动,似乎在衡量着要如何处理后续。“感谢你能原谅我,”我紧跟着说,回想着信徒们惯常的说辞,“神会非常爱你的,大人。”他没再说什么,将本子交还给了我,微微让开了路,似乎在示意我可从他身侧走过。我能感到他的目光没再停留在我身上,由我慢慢地走进了远处的黑夜里。☆、第四十四章我在走了一段路后立刻开始狂奔——我不确定我的哪句话竟一时冲昏了那人的头脑,使得他略过了整个事件的可疑之处,譬如我为什么要在黑暗里潜入屋子——待他发觉屋内的摆设有被人挪动的痕迹,继而打开柜子查验后,我大概便不得不开启被全城追缉的生涯了。而且最糟糕的还另有一点:我一时激动下忘记在出门时戴上戒指,令那人看到了我毫无遮掩的本来面貌。我在旅馆草草地收拾起了我的剩余物品,把浑身上下的衣服都换了新,销毁了我之前那一套。又拿刀把略长的头发割下来好几丛,揉成多见于流浪者的不修边幅的发型。我回想着巡游卫的巡查路线,一口气跑出了第九城的中心范围,在途间把黑匣子埋进了某棵无人的树下。我莫名地感到城内的气氛有些不同了;但匣子失窃的消息还没散播到我现在身处的地方,外城的夜晚仍旧被活泼的烟气笼罩。几个流浪儿正在花丛边低头围坐,身后放着几把琴,圈子里是星星纸牌、骰子与一堆硬币。“要输。”我从远处观察了这赌局一会儿功夫,走到一个小孩身后说。他不客气地回头对我翻了个白眼,他的两位同伴笑嘻嘻地推攘起他。“别多管闲事,蠢蛋。”他吼了一句,抖开同伴们的手,掷出两张手里的牌。过了几个收发牌的回合,他额前沁出几滴汗,手指将牌愈攥愈紧,手里剩下的牌数却愈来愈少。他的两位同伴开始时不时地觑向我。最后那孩子颓然地一拳锤上地面,一把将牌弃了个干净。“福克斯,”他的同伴不遗余力地大肆嘲笑道,“你的牌运被你身后的灾星说中啦。”我点了点他,说:“你第二个输。”那人把话头憋了回去,和仅剩的那一位继续玩牌。到了另起第三回合的时候,那人终于踯躅地亮了牌,然后也十分丧气地垂下脑袋。输的二人此时大约心情一致,都颇为不悦地瞪着我。我掏了一把零钱往圈子里一丢,对着他们露出笑容:“不如加我一个?”“你能行?”那个胜者犹疑地替我让出一点空间。“我逢赌必赢,”我说,恰巧瞥到身旁那朵蓝铃花——它的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