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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长发身为维持上海治安的警察,平时和日本侨民打交道的机会自然比平常人更多。这些所谓的侨民,实际上多数都是暂住在中国的后备军人。由于亲身参与其间,对于中日之间的交道,诸多委屈求全和有苦难言,杜长发更是了然于心,可是就连他们的警察局长,都要敬日本人三分,象他这种小角色,又有什么办法。今天黄老爷子给他打电话,他知道凡是关于日本人的事,都是个烫手的炭元,搞不好还是颗炸弹。可是他这个人生性义气,只要朋友的事,无论对错,哪怕两肋插刀也没有后退了的,把心一横,胆子一壮,也就带了弟兄们出来了,后果什么的全没想过。还好这事还极顺利,事后回想起来,才有些后怕。现在上海的情况比从前更加复杂了。因为*的中央政府此时正陷入重组的过渡状态,蒋介石刚刚逼退了粤派的*政府复出入主南京,在九一八事变以后,中国政府完全陷入了中枢无主的状态,现在就连上海市政府,对于究竟中央如今是谁在当家,应该听谁的指示,都还是一团乱麻。就在这刀口子上,他还敢去惹日本人,不消说兄弟们是极佩服他的。可是这其中的利害险要,也只有带头的他自己才知道。全车的人都沉默了,没有人再说话。过了好一阵,才听见容雅缓缓的声音:“只要日本对中国的侵略一天没有停止,每一个日本人,就都是中国人的敌人。”他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得很慢。象是在说给柳儿听,也象是在说给自己听。没多久,几辆警察避的小汽车停在容家大院门前。一脸焦虑的容修,早已在丫头秋萍的掺扶下,站在大门口等候。此时见到杜长发的轿车,苍白的胖脸上都露出欣慰的笑容:“回来了,回来了!”看到大儿子毫发无损的下了车,心头一块大石头都落了地。长长的吁了一口气,转向杜长发道:“这次真的是有劳杜大哥了,快快请屋里坐,已经叫下人备好了酒菜,慰劳慰劳杜大哥和兄弟们──”杜长发坐在驾驶位上,一只手搭着方向盘,一只手吊儿郎当的摆了摆:“容老板,改日吧。不是我姓杜的不给面子,实在是局里还有事,我们还赶着回去归队了,今天就不打扰了。”容修一怔,赶紧对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郑大海等立即奉上了两封大红包。容修笑道:“杜大哥贵人事忙,我也就不勉强杜大哥了,得闲多来坐坐,我们容家是随时欢迎。这里呢,是我备下的一点小意思,请杜大哥喝茶。其余的,还劳烦杜大哥分给底下的弟兄,算我容某人请兄弟们的酒钱。”“哎呀,容老板,你把我杜长发看成什么人了?要是我收了你的钱,让兄弟们怎么看咱?”容修坚持要给,两边推辞不下。杜长发搔搔光溜溜的头皮,接过其中一个红包:“这样吧,我收一个,这算是给手底兄弟们意思意思的,其余的请容老板拿回去。我杜某心领了。我可一直拿你家二位公子当兄弟般看待的,若容老板再坚持,那就是不拿我杜某当自己人了。”容修见状,只好依他,千恩万谢的送他走了。汽车开了几步,忽然又停下来。杜长发又黄又光的秃头从车窗里探出来:“容大兄弟,老哥哥突然想起来几句话要劝劝你。眼下这时局是一天比一天乱,听老哥哥一句话,不要再和日本人有什么冲突了。今天老哥哥还救得了你,哪天那日本人发起狠来,可是谁也不知道会出什么乱子。那时可怎么了呢?老哥哥知道你性烈,可眼下,国家连自己都救不了,更何况咱们小老百姓呢。你说对吧?”容雅向杜长发拱了拱手:“有劳杜大哥费心,小弟知道了。”目送那一溜儿汽车消失在街角转弯处,容雅轻轻的吁了口气,一直到这时,好象才回过神来。他再也想不到,适才自己竟然无法直视那柳川正男的眼睛,在那一双深深紧逼的目光下,自己竟那么狼狈,几乎是逃跑了。魔鬼的颤音。容雅仰起头来。远方的天空已经被霞照染成了诡异的浅紫色,天之一角,厚厚的层云正在无声堆积。太阳快要落山了,浓云的底部被最后一抹阳光染成铁锈般的暗红。寒风一阵紧似一阵的吹过,吹得落光了树叶的枝梢不住的空空摇晃。魔鬼的颤音。它并没失。也许就是在此时此刻,它在这无垠的天穹的某一处,极高极远的某一处,人类的感官无法触及的某一处,回荡。在九一八事变之后,广州的*政府与南京的*政府终于进行了团结御辱的会谈,加上当时广州国民政府头目汪精卫的扩大会议派人马,三个派系在上海,各自分别举行*四全代表大会,各自选举着各自的人马,所有叛国份子和割据份子,又通通和稀泥的成为拼凑的“团结”政府,所有的军政负责人,光是应付宁,沪,粤各派的内部纷争,便已是分身乏术。上海的各大报社也因此而着实手忙脚乱了一阵,每天派出去的记者,跟着*的专员要员们从这个会场赶到那个会场,从这个议题转到那个决定,完全是疲于奔命。徐若虚所有的社会新闻部当然也受到冲击,几乎天天都有学生强烈请愿,几乎天天都有工人集体*,甚至在南京中央党部,还发生了学们请愿代表围殴行政院副院长和教育部长之事。徐若虚与一干同事们,白天跑新闻,夜晚加班赶稿,几乎天天加班,一个大胖子也忙得瘦了一圈。时局如此紧张,就连沈汉臣所在的副刊部在审稿上也加大力度,任何消极的,恐怕被人指责为不抗战的言论,一律不得刊发。只是,相对徐若虚所在的社会新闻部,副刊已经清闲得多了。沈汉臣眼见徐若虚这段日子忙得四脚朝天,哪里还顾得上来纠缠自己,私底下是额手称庆,松了一口大气。`沈汉臣自从容嫣和自己住在一起之后,一份薪水,却要应付两个人的生活,已是大感吃紧。偏偏容嫣又不是个会过日子的主儿,每每心血来潮,突然要买这个买那个,吃这个吃那个,虽然说起来都是些小钱,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东一点西一点的,一个月拉拉扯扯下来就不够用了,一开始沈汉臣还用旧时的一点积蓄勉强撑着,可到了上个月末,沈汉臣已经不得不向同事借钱了。这个月领了薪水之后再还钱。可一个月没完,那钱就又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