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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月影子端详这四副挂画。此时坐正了身子,还不忘扫过一眼。阿绿把两封信一左一右地放着,江栖鹤伸手去拿左边白无心寄来的那封,在触碰之前,才想起自己现下是只鬼,触不到这等人世之物。竟是还没习惯这幅鬼样子。他无奈地咳了一声,撇下眸眼,道:“你帮我拆开吧。”“哎,我说你。”阿绿叹了一声,爪子不太利索地将信封后的封泥抠掉,“陆大庄主三番两次要把剑给你,为何你就是不肯收呢?”除去封泥,信封口还施加有一种特别的灵咒,多年以前,江栖鹤就已将解除此灵咒的方法教给它。阿绿把灵咒除掉,从里勾出信纸,与之一起出来的,还有张符。符是定位用的,信上字不多,大意是“我就知道你死不了,等了五百年终于等到你出来,催动此符,我立刻来找你”。江栖鹤注入一丝元力到符纸上,看它轻飘飘腾空而起,化作一道流光四散往风中,才慢条斯理开口,“修出灵性的武器都是认主的,再者,那还是陆云深的本命剑,我若附上去,不就成了他的一部分?”“暂且借用一番罢了。”阿绿歪着脑袋嘀咕,“先有了暂时的栖身之所,再想别的招,不必现在这般空荡荡地飘着好哇?”“等白无心来了再说。”江栖鹤低声道。随着时间流逝,窗外日影不断推移,渐渐地从半开的窗透进来。就算境界再高深,江栖鹤此时也只是个魂体,乃至阴之物,受不得强烈阳气。阿绿极为体贴地关上窗,念叨着“以白无心的修为,从辰州到昭州也只是半天一天的功夫”。江栖鹤不与它在这个问题上纠结,谈起扶摇真人柳畔影的事。说来也怪,前夜在斓江上遇袭,来的是两拨人马。一为清楚江栖鹤此行目的、与墨阁相关的人;另一拨则要简单粗暴许多,招数烂俗,境界也低,似乎并不清楚要对付的人修为已是无相境。满打满算,江栖鹤一行人来到江阳城还没有十二个时辰,能如此迅速地采取行动的,大概只有察觉他们对老柳所在之处进行过测算的那伙。昨夜回来时,他曾与方韵之询问过此情况,得到的答案是江阳城内,有能力买下一批修士为自己卖命的,除去城主府外,也只有涂家了。“涂家。”江栖鹤一手托着下巴,另一只手在桌案边穿来透去,“啧,老柳一事,恐怕与江阳城气运被抽走有关,但鉴于我们还不知晓老柳的情况,不能轻举妄动。”“我去探探?”阿绿与江栖鹤待得久了,也染上这人的某些臭毛病,譬如思索事情时不是腿不安分地踢踏,就是翅膀扑来扑去。江栖鹤“唔”了一声,下一瞬眉梢轻挑,“昨天夜里陆大庄主突然离开,到现在都还未回来,你说,他莫非是被我伤透了心,不肯再来见我了?”这话题转得飞快,阿绿一时没反应过来,愣愣道:“你昨夜又怎么他了?”“我什么都没做。”江栖鹤语气无辜,末了叹道:“若是他在就好了,便让你和他一道去查探,有所查获的可能性也更大一些。”“哦,你是嫌弃我一只鸟办不好事啊。”阿绿睁大眼睛,颇为不满道。江栖鹤没否认,他垂头理了理衣袖,思考要不要亲自去一趟涂家,毕竟去那儿是迟早的事,再者他现在是缕看不见摸不着的魂魄,办事也方便。唯一的阻碍是窗外流金般的阳光,午时将至,阳气太盛,他怕自己出去没多久就被晒化了。这边愁着,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声响,虽然不大,但听在江栖鹤耳中,已算是一种惊扰。江栖鹤示意阿绿出去看,后者立时撞开窗户,停到外面栏杆上。只见塔底草坪彼端,一人手执长剑,在仆从的指引下,步履从容地朝这处走来。初春三月的风中,黑色衣袍上下翻飞,袖口上凤凰自曼陀罗花上掠过,在明亮白昼中如同吐火。阿绿看了一眼便闪回去,但塔底那是何人?十大门派之首的神都掌门人沈妄,纵使修行境界比不上江栖鹤陆云深,洞察力也是一等一的好。就在它探出头来那瞬,沈妄已察觉到它的存在。“妈呀,沈妄那混蛋追到这里了。”阿绿缩回去,压低声音,语速飞快,“昨天方韵之不是说了会将对你怀有不轨之心的人都驱逐出去吗!”“当年我与神都决裂,除了我、沈妄和几位长老,再无他人知晓。”江栖鹤似笑非笑地垂下眼眸,声音轻悠得很,“若非此,他也没法儿用我的名头收徒,教习那堆傻子使‘春风词’。现下我这处境,方姑娘恐怕以为他是来护着我的。”“妈的,这人还要不要脸了。”阿绿烦躁地扑腾翅膀,“咱们要躲吗?”“我猜他已经看见你了。”江栖鹤语气不咸不淡,就似品一壶冲泡三四次的茶,可倏然话锋一转,语调带笑:“但那又怎样?反正他也看不见我。”阿绿被说得哑口无言。但那日那月,沈妄对江栖鹤做的事尚且历历在目,纵使时光流转数百年,也无法磨灭它心头的恨。江栖鹤还未从虚渊里爬出来那会儿,阿绿每每看见着玄青服饰的神都弟子,就磨牙瞪目,恨不得把他们咬死在地,尤其是这位掌门人。那些年里,江栖鹤有多敬重、爱慕沈妄?哦,当然了,沈妄也爱江栖鹤,但为了苍生大义,为了顺应天道,他能亲手逼死深爱之人。阿绿永远记得,那时候,烟华海掀起前所未有的浪涛,仿佛在怒斥苍天,连自海的深处出来的风都是黑的,如同积雪经年的神都风霜,寒冷彻骨。那时候,长剑架在江眠脖颈上,只要稍微一动,江眠就会身首分离。江眠是谁?江眠是拉扯、陪伴江栖鹤长大的人。最黑暗的岁月里,两个人只能抱在一起分食半块发霉的馒头,喝一点岩缝滴落的水。那时候,春风剑江栖鹤的软肋,约莫就只有江眠与沈妄了。然后沈妄毫不留情地对江眠刀剑相向,以此相要挟。多么聪明的举动啊,否则江栖鹤到死,都不会应了十大门派的要求。现在沈妄有什么脸面来见江栖鹤?阿绿重新站回栏杆上,在沈妄行至塔下时,踢了块木屑下去,但后者却拂袖挥出一股气流,将木屑给弹开。“不想见到他,就别在外面。”江栖鹤声音从阁楼内传来。“你也别说话了,那混账耳朵尖得很。”阿绿气鼓鼓地回他,同时也气自己没有能耐,无法与沈妄面对面干一架。它在栏杆上踩了一会儿,翅膀一扇,绕着塔内回旋的楼梯往下行去。引路仆从只送到门口,沈妄一阶一阶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