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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是发黄的纸,墨是粗墨,明明很是穷酸的样子,偏生举止气质极好,不像是普通的农家出身。李询这辈子生在皇族,嫁在世家,也算是有几分眼力,于是便让人传话过去问问,可替人伞上作画。李询知道,那人肯定是愿意的,他落魄只因为他缺钱,一斗米折尽英雄。果然,回来的时候说是肯的。李询是亲自拿了伞出去的,本来雁霜这小丫头拦着不让,李询反问了一句众目睽睽的有什么不妥,于是雁霜再泼辣也不好再说了。男子的书墨小摊在街角,而当李询走到他面前的时候,他却呆了一会儿,直到李询递出手中的伞。这时候,这落魄的书生才反应过来一般,猛地站了起来,险些撞翻了自个儿的小木桌。李询说:“麻烦公子了。”公子脸红了==。所以你在脸红个什么劲儿。李询觉得接触多了像皇室和士族子弟,已经习惯了大家一起冷静自持,永远不表露情绪,突然看到一个会脸红的正常人,居然觉得好违和。如果想跻身上流,你需要的暂时不是学识而是厚脸皮啊后生。后生公子红着脸问这位小、小姐,李询微抬起下巴打断他,叫我夫人!公子又愣住了。李询是懒得寒暄了,直接道:“公子觉得伞上画些什么合适?”后生公子盯着李询晕晕乎乎地道:“疏技横玉瘦,小萼点珠光,当如梅。”哦,梅花呢,李询点了点头:“那便梅吧。”公子再次猛地醒转了过来==。脸竟然又红了一层。简直不可思议!所以说你到底在脸红什么?……你是啃胭脂了么?后生公子结结巴巴解释说自己没有啃胭脂==。咦不好意思,问出来了。李询也有些囧。于是清咳了一声转移话题:“公子何时落笔?”讲到了画画,这后生容色一整,撑开了伞仔细观望了一下,才对着李询说:“此时便可。”作画的时候,这落魄的书生仿佛换了一个人,一支破笔,一把竹伞,竟让他生生有了些士族的清贵气,譬如放浪不羁的名士,着旧衣牵老狗亦可从容放歌别样潇洒。啧,神了。落笔成花。伞上是一枝独秀,然有十分风骨,劲风疾雨不折,所谓梅者也。李询忍不住夸了一个好!落魄书生刚放下了笔,听了这个称赞,脸又隐隐见红。“画形容易,画骨难,公子画技已成。”墨还未干,李询便站着又恭维了对方一句,然后让一旁一直忍不住翻白眼的雁霜拿出钱来给他。落魄的书生忙摆手:“无需那么多,只要—”李询笑道:“此画当值的,何况公子若成大家,此伞必价逾千金,说来还是我占便宜了。”这么一说,那后生却仿佛更尴尬了,手脚都不知该怎么放。李询想了想,才恍然:“你莫要以为我是笑话你,京门谢氏谢泠,你可知道?”那落魄书生听见谢泠名字,眼睛一亮,然后点头。李询道:“你这梅花不比他画的差,无需自贱。”然而,这话刚落,那书生突然无比地激动了起来:“夫人、夫人见过二公子的丹青?”书生的手激动得微微有些抖,眼睛却亮得发光。……←_←噢。路遇传说中的脑残粉了。李询突然心情变糟,看了看那伞,觉着墨迹渐干了,便不想多做停留了。“见过,不过尔尔,假以时日,你必胜他。”李询呵呵地笑了两声,然后给了雁霜一个眼色让她拿伞,转身便要走,却听见身后的那人道:“不才画梅,借的便是二公子的笔,怪道夫人提起二公子的梅,夫人是真见过二公子的丹青的,但不才却差二公子甚多,是夫人高抬了。”李询转过身,这次是认认真真地打量了眼前的这个落魄书生了一会儿,才道:“是不是我高抬,还要看你是不是努力,加油吧少年,将谢泠当做打败的目标的话,会很有动力的哦。”拜拜,不再见。临安城入了夜,万籁俱静,只余城里小栈尚有一盏豆灯。昏暗油灯里,李询的指尖点了点伞上的墨梅,然后随着那墨迹的笔触缓慢游走至伞尖。的确是谢泠的笔触,没错。他其实不爱画梅的,多是有人求画才会动笔。若说是主动提笔,只有那一年冬。是时,他带着她在静音禅寺小住,恰好碰上了一场大雪。雪铺得厚,推了窗往出去便是白茫茫的一片。李询多年不见如此大的雪,裹了狐裘,撒欢一样地扑到了雪里。北方的雪轻软,团起来砸人也不生疼,于是她毫无压力地开始向谢泠发起了攻击。原以为谢泠这厮好歹还顾着些风度,不会同她闹腾,可当谢泠的雪球砸到她肩膀的时候,李询觉得自己果然还是太天真了。然后她就开始节节败退了,呜呼哀哉,山河尽沦于敌手。最后,李询躲在一棵梅树后喊着认输,许久不见回应,她从梅树后探出头去看他。只见谢泠这厮素锦红裘站于碧天白雪之中,只一张秀颜笑如春风。胜利者的微笑,杀伤力颇大。李询中招。她呆了呆,眨了眨眼睛后才不好意思地咳了一声。为了化解尴尬,她非常机智地抬头,指了指被雪压低的梅树枝干……“看,梅花。”素雪红梅,冰清玉洁。谢泠含着笑看着自己的夫人,道:“是的,梅花。”午后,就着雪景,谢泠着人研了墨,勾出了一幅红梅傲雪图。只是,这幅图最后被束之高阁,无人得见。原因?年少轻狂,白日贪欢,兴致忽起,李询用胭脂在那幅画上印上了一个唇印。下场是,残留在唇上的胭脂都入了谢泠的舌尖。残灯如萤,李询慢悠悠地收起了伞,脱了衣服入了床,闭上眼睛却睡不着。纷繁的回忆气势汹汹地朝她涌来。半顷后,却只听得她低声喃喃:哎呀呀,明日差不多该走了吧……去哪儿好呢?第4章此物最相思不出门,是不会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少大的。在上一世,快捷的交通减少了这种天大地大的感觉,但是这一世,在走出谢府,走出京城之时,李询便只觉天地广阔,一种对于未来的不可知和对这个广阔世界的恐惧感突然就扑面而来。她不知前路在何处,也不知道这一步跨出去后还有没有退路。还是自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