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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再犯傻了,不会追着别人乱跑,如果你还记得我,就来找我,如果你忘了我,我就去建康——她有些赌气地想。一阵轻微的脚步声,茹茹骤然转身。檀道一猛然一掌,将佛珠挥落。薛纨临行前,她从他箱底偷来的佛珠,曾经贴身带着的,如今被他踩在脚下,茹茹一急,扑过去要捡,被檀道一紧紧攥住了手臂,他的手劲奇大,险些把她的拎起来。“我当你要刺探军情,本来还高看你一眼,”他没有酒意,锐利的眸子里带着寒意,还有被人愚弄的愤怒,“这是什么?”他将旧佛珠在脚底碾了碾,看到这个东西,他就想起元翼,想起檀济,还有遭遇桓尹铁蹄践踏的旧河山,檀道一冷笑着逼近她,“不是说要用珍珠砸我吗?不是要做皇后吗?不是要为你的阿娘报仇吗?嗯?阿那瑰,这样一个无权无势的男人,就让你满足,让你转性了吗?”阿那瑰的痛苦自手腕蔓延到心底。她忍住泪,摇着头,“我心如松柏,君情复何似?我去过多少地方,换过多少身份,都还是阿那瑰,是你变了。”此刻再听到这句诗,无异于天大的讽刺。檀道一冷笑:“这么说,还是我负了你了?”阿那瑰大声道:“不错。”见檀道一要变脸,她忙说:“但我已经原谅你了,你好好对待你的夫人,不要辜负她就好了。”檀道一呵呵轻笑,撇开阿那瑰的手,他把散乱的文书拾起来。过了一会,似乎气消了些,背对她淡淡道:“你还是继续装下去吧,被别人察觉你的身份,只有死路一条。”第85章、云梦蒹葭寒(四)太阳晒得人昏昏欲睡,周珣之勉强在马上坐稳身形,沉重铠甲下的里衣却被汗打得湿透。有人在耳边接连唤了两声国公,他才回过神来,见被侍卫环绕的皇帝在前头停下马来,有些好笑地看着他。烈日下行军,皇帝也晒得脸颊通红,但精神很好,还有兴致欣赏沿途风景。把目光转到周珣之身上,皇帝对侍卫道:“找架车来,请国公去车上缓一缓。”周珣之忙道不必,擦着汗道:“天气一热,臣的老毛病就犯了,总归是年纪大了,不中用了。”皇帝也不急着行军了,松开马缰慢慢走着,随口道:“国公也有多年不上战场了吧?”“是,也有……”周珣之仰头回忆着,“二十多年了。”皇帝噙着笑。二十年前,周珣之也是他此刻的年纪,只是一名小小幕佐。而他自洛阳率大军南下,途中群蛮、叛军闻风而逃,连克数城,初登战场,有这样的战绩,已经是难得了。众将的称颂皇帝其实没有太当真,但暗地里仍然有些得意。煊赫的日光仿佛预兆了这场大战可预见的结果——皇帝心情激荡,扬起长鞭,将精神恹恹的周珣之抛到队尾。日暮之后,三军结营,周珣之草草洗漱过后,来到中军帐。正要掀起帐帘,听见里头隐隐有娇柔的戏谑声,周珣之眉头一皱,直起腰来,在帐外慢慢踱了一会,直到听见里头皇帝传召,才敛容走了进去。娇小美丽的柔然公主自皇帝身畔走来,她穿着紧袖胡服,身段窈窕,一张脸泛着桃花般的色泽,在长途的跋涉后丝毫不见疲乏,随行大军中,又有五千柔然骑兵替她助阵,怨不得皇帝宠爱。周珣之躬身施礼,“殿下。”柔然公主离帐后,皇帝命周珣之落座。还没有自和柔然公主的狎昵中移开心思,皇帝笑道:“宫使今天有信来,说太子独自骑马在御苑里绕了一圈。”“太子像陛下,很英勇。”皇帝看了看周珣之的脸色。他对周皇后所出的嫡子,当然也是很宠爱的,可那个孩子还太小,其实没什么可说的,便笑道:“听说皇后和小皇子身体也很好。”周珣之微笑道:“这都是陛下和江山之福。”诸将也陆续被召入帐中,皇帝端正了脸色,说道:“还有三天就到樊城了,想必樊城这会正全军戒备,诸位有什么见地?”周珣之道:“我军东西两路,东路樊侍中率水师正在淮南与敌军厮杀,西路有王玄鹤在襄阳,檀涓在岳阳。襄阳易守难攻,扼守汉水,得襄阳便可顺势而下,横扫中原。以臣看,可以先攻下樊城为据点,封锁汉水,围困襄阳。待取了襄阳,檀涓也就守无可守了,正好东进与樊侍中汇合,共讨元竑等余孽。”皇帝道:“那要多久才能攻克襄阳?”周珣之道:“先取樊城,再围襄阳,总也得到明年秋冬。”“那不是还有一年半的时间?”“我军多是骑兵,不善水性,也正好借这个时机在汉水练一练水师。”皇帝皱眉,问其余诸将,众人都认为周珣之的法子最稳妥,皇帝不甘心,举目一望,列座尾端的薛纨正在垂眸思索——做了半年的云中守将,他人比以前沉稳了,深邃的眼窝里不时闪过一丝警觉的锐光。察觉到皇帝的视线,他抬起头来。薛纨曾经做过皇帝近侍,皇帝对他比别人多些随意,“薛纨,你一定急着想和樊侍中汇合,有什么法子能绕过襄阳,直取岳阳?”薛纨犹豫了一下,说道:“还有个法子,强闯义阳三关,以义阳为据点,攻取岳阳。义阳守将杨侑懦弱,攻城倒也不难。只是这样一来容易被襄阳的王玄鹤部自后方包抄,二来,义阳三关太险,强攻不下,反而会遭遇敌军夹击,三来,义阳没有粮道,无法补给,拖是拖不过檀涓。”皇帝心里一动,“兵分两路,一路佯攻襄阳,牵制王玄鹤,另外一路猛攻义阳三关。至于檀涓……”皇帝脸色顿时难看极了。周珣之知道皇帝的心思,“檀涓心性不定,现在他的家眷还在洛阳,陛下何不先尝试招降?”皇帝冷笑,“他现在不过是檀道一的傀儡罢了。要招降檀道一,我看除了国公,没有人有这个本事了。”周珣之有些尴尬。皇帝没有理他。“岳阳,岳阳……”他口中默默念诵了几遍,下定了决心,对众人笑道:“昔日楚王狩猎云梦大泽,野火之起也若云蜺,兕虎之嗥声若雷霆,这样豪壮的景象,诸位难道不向往吗?我是等不及要一览洞庭湖畔的风光了。”他拍案而起,“先攻义阳。”是夜,皇帝与诸将议定,大军兵分两路,周珣之率主力步兵与水师佯攻樊城,列阵于汉江,以威慑襄阳城中的王玄鹤,另一路由皇帝亲领三万精锐,借着山林掩映,趁夜悄然逼近义阳。距关隘几十里外,结营扎寨,斥候查探之后,回禀道:“三关之中,以九里关兵力最少,平靖关最多。”薛纨道:“请陛下坐镇中军,等关口打开后,再随大军前往义阳城外。”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