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瑰很有底气,跳过门槛,她张嘴便说:“我不想扮男人了!”檀道一枕着双臂躺在床上,望着荡悠悠的青纱帐发呆,阿那瑰“喂”一声,他心不在焉道:“你想扮什么?”阿那瑰抿着红嘴唇,晶亮的眼睛里是藏不住的欢喜,她不自觉将腰肢一扭,嗔道:“什么都不扮,我本来就是女人啊!”“随便你。”檀道一不甚关心地丢下一句。阿那瑰眨巴着眼睛等着,檀道一纹丝不动,也没有后话。阿那瑰气馁了,她一没钱,二没身份,在管家面前话也说不上,难道从婢女身上把她们的罗裙和钗环扒下来给自己?心里将檀道一臭骂一通,阿那瑰悄悄走近,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檀道一的表情。檀道一忽然翻身下床,走到架几前。“那……”她退而求其次,对着他的背影说:“我也不想叫蠕蠕。”檀道一打开剑匣,掣出一柄长剑,一脸漠然地转过身。阿那瑰吓得肩膀猛地一耸,以为他要来杀人。她红唇哆嗦了一下,嗫嚅道:“你爱叫什么就叫什么吧……”“作精。”檀道一轻嗤一声,绕过她往庭院里去了。元翼对拉拢檀家的事势在必得。旬日,檀济召了檀道一来,指着案头一封书信道:“你叔父从荆州来信,说元翼想将一名爱妾记在他名下,充作檀家的庶女,他问我可不可行——你知道这回事?”檀道一惊讶于元翼动作如此之快,“殿下同我提过,我说了不可。”檀济点头,“我是不想和元翼扯上什么干系。你也不许。”檀济严厉地看了檀道一一眼。瞒是瞒不下去的,檀道一这段时间被阿那瑰搅得心烦气躁,索性坦白,“这个女人现在就在我们府里。”檀济一双眼睛立马瞪得老大,跳起来指着檀道一骂:“你在我眼皮子底下替元翼蓄妓养妾?”檀道一忍不住辩解:“不是他的妾……”“不是他的妾,是你的妾?你养她干什么?”檀道一被他问住了,张口结舌。檀济的目光不着痕迹在他脸上流连,“你把人领来给我看看吧。”檀道一有些诧异。檀济翘着兰花指,缓缓捻着一缕美须,露出一脸的高深莫测。阿那瑰知道檀济要见自己,兴奋得一颗心先砰砰跳起来。她按捺着激动,到了檀济面前施了一礼,面含微笑,矜持端庄。檀济仔仔细细地端详了她几眼,语气也不禁温和了几分,“你叫什么名字啊?”阿那瑰觑一眼檀道一,大声道:“我叫阿松。”“没有姓?”“我从小就没有父母,不知道姓什么。”檀济唏嘘不已,“是个可怜孩子。”他又问:“诗词歌赋,琴棋书画,都会哪些?”阿那瑰支吾一下,说:“我会唱歌。”檀济赞赏地点头,“听你的声音,像黄莺儿一样,有把好歌喉,不比琴棋书画差。你唱一支我姑且听听。”檀道一嘴角一弯,没有阻止。阿那瑰有心要在檀济面前一展歌喉,讨他欢心,她舒展肩膀,手捻腰带,宛如一支含苞欲放的新荷,扬起清脆婉转的歌喉,“俏冤家,想杀我,今来到,喜孜孜。连衣儿搂抱着。搂一搂,愁都散,抱一抱,闷都消,恨不得共枕同床也……”檀济一口茶喷出来,老脸通红地斥责:“粗俗不堪!”阿那瑰唱得正起劲,被他喝止,讪讪地住嘴,心想:原来你也是个老假正经,怪不得生一个小假正经。这么想着,菱角般的小嘴便忍不住嘟了嘟。檀济见她这样一个娇滴滴嫩生生的小美人,又不舍得骂了,清清嗓子,说:“这个歌不好,以后不要再唱了。”阿那瑰忙点头,“是,我以后再也不唱了。”檀济颔首,待要再训诫她几句,转脸一看,见檀道一还在,他讶道:“你怎么还不走?”檀道一若无其事,“我再陪父亲说会话。”“不需要你了,”檀济对他挥挥手,“你走吧。”檀道一只能挪动双足,到了门外,他放轻脚步,贴在窗边,侧耳聆听。“咳!”檀济大声咳嗽,呼唤奴仆道:“去你们郎君那里同他说,我已备好重阳节礼,过几日让他亲自给谢家丈人送过去。”奴仆应声走了出来,檀道一眉头微微一蹙,飞快地离开了。回到住处,檀道一凝神思索,却始终不能确定檀济是什么用意,他心下盘算:等蠕蠕回来,他旁敲侧击,只消三言两句,就能把前因后果问出来。心下微定,他微微一笑,等阿那瑰的时候,闲来无事,扯一张雪白的纸来,敛起衣袖,提笔在纸上一笔一划写了蠕蠕二字,然后又在旁边写了阿松二字。两个名字摆在一起,他看了一会,心想:隶书含蕴圆厚,写蠕字合适,而雪岭孤松,天资特秀,纵情逸致,还是行草恰如其分。于是将又扯张纸,重新写起来。他兴致来了,写个不停,不知时间倏忽而过。忽听外头喁喁人声,檀道一当是阿那瑰又在哪里作怪,冷着脸道:“什么事?”奴婢垂手走了进来,说道:“郎主要把阿松搬去别院居住,奴们回来替阿松收拾衣裳被褥。”檀道一微怔,放下纸站起身,问:“搬去哪个别院?”“隔墙那个园子里。郎主说阿松是未出阁的娘子,住在这里不方便。”檀道一不觉露出一个释然的笑,说:“很好。”见几名婢女在阿那瑰的房里进进出出,檀道一问:“她怎么自己不回来搬?”“她?”檀道一想叫蠕蠕,话到嘴边,又不情愿地改口:“阿松。”婢女笑道:“这些粗活,奴们来做就是了。”檀道一眉头一蹙,想起了自己先头的疑惑——阿那瑰一时半会不回来了,檀济要故弄玄虚,他索性摇一摇头,懒得去追究。这一低头,才意识到自己写了许多遍蠕蠕和阿松。本来想着可以给她做临摹用,现在也用不着了,檀道一将纸团一团丢开了。之后数日,再没和阿那瑰碰面。檀道一在安静的廊下走动时,偶尔听到隔墙有细细的丝竹之声。檀济虽然没有纳妾,但也有同僚赠送的美婢乐伎,都蓄养在别院。檀济不常去别院,那边也少有动静,这两天却莫名热闹起来了,大概是阿那瑰混进去的缘故。元翼等不到荆州的回音,迫不及待来到檀家打探消息,“阿那瑰怎么不见了?”他往空无一人的耳室走了一趟,问檀道一。“搬走了。”元翼“哦”一声,唤来一名婢女,问起别院的情形。檀道一也有些好奇,听得专注。那婢女道:“阿松现在忙得很,郎主请了好几位师傅教她诗词歌赋,琴棋书画,还时常叫阿松去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