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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廷用钱帛、官位对起义、作乱的暴民进行劝降,以令其归顺朝廷,化干戈为玉帛,在最短时间内解决暴*乱。于领命平乱的官员而言,动用国库化解恩怨,进而功德圆满,加官进禄,自然是一桩美事。而于被招抚的绿林,何尝不也是因祸得福?走投无路?发动叛乱,等待招降就是路。籍籍无名者,赐生全,赏钱帛;颇有能耐者,赦罪名,加录用;至于那作乱多、罪孽深、声名大的暴民首领,朝廷抛出的诱饵自然也就越大越香,谈得妥,封官进爵不用愁。——要高官,受招安;欲得富,须胡做。不知是从何时起,民间开始盛行这样的一句歌谣,唱到后来,更是明目张胆,由“要高官,受招安”丰富为“欲得官,杀人放火受招安”。杀人放火,受招安。不再囿于所谓走投无路,而是用暴力和血腥来另辟一条路,一条践踏着同胞尸首走出穷困,走入权贵的路。冷然月色泄入亭中,褚怿摩挲着酒杯,脸遁在暗影里,褚晏的声音依旧响在耳畔,从那为招安与否几次三番同他唇枪舌战的朔州刺史,谈及下令招抚当夜,暴徒首领酩酊之后,领人在朔州城内的横行霸道,残暴嚣张。“六户百姓,两名老叟被当场乱拳打死,五名妇人及少女被jian,其中年纪最小那个年初刚定了婚,被辱之后,顷刻投井而去。官兵赶去时,两间屋舍已火光冲天,因反抗而被打晕、打残乃至打死在地的丈夫、兄弟、街坊邻居不知凡几……”招安前,暴徒以暴徒的身份烧杀抢虐。招安后,暴徒披着官府的脸皮,更有权威地鱼rou百姓,恣意欺凌。刺史惶恐,终于下令当场处决犯事者。但是这还不够。远远不够。当夜,褚晏率兵围城,剿八千降匪,一个不留。一壶酒已被饮尽,褚晏没趣地把空酒壶扔开,唇边扯开凉薄一笑:“老子就后悔,怎么偏要听那夯货的屁话,该杀时不杀。”宵风凛然,丝毫无夏夜的燥气,反是冷冰冰的,令人时刻如芒刺一般。褚怿道:“金坡关一败在前,四叔戴罪平乱,自然是尽量顺应圣意为好。”褚晏实在消受不下这样生硬的安慰:“你再往下讲,便可扣我一顶‘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帽子了。”褚怿张口结舌。片刻,敛神:“祸兮福之所倚,他们既借此事大做文章,欲至褚家人于死地,那便趁势同他清算总账,届时孰成孰败,谁生谁死,尚未可知。”褚晏打量褚怿,夜色里,青年眉目沉定,眼神深静,依旧是往日那副镇定得近乎老成的面孔,可依稀又有些差别。比如,那双黑亮的瞳眸里,多了几分果决和炙热。后面的一盆冷水一时间竟没泼出来,褚晏一笑,指节重新在石桌上扣响:“难怪说成家立业,成家立业……你这大婚之后,是跟往日颇有差别哪。”褚怿听他提及婚事,眸底冷色稍霁,回笑道:“四叔不急,过几日便是你。”褚晏:“……”眯着眼把人睨了片刻,褚晏倏地倾身朝前道:“成婚的滋味,舒服吗?”这一问实在太直截,饶是他褚怿在军营里没少听荤话,这厢也还是喉结滚了滚,方答:“不错。”褚晏眼尖,越问得嚣张:“那看来帝姬很不错。”褚怿唇角勾起一笑:“是很可爱。”褚晏“哦”一声,不动声色地话锋一转:“我原本还以为你会抗旨,坚持娶雁玉呢。”褚怿眼神微变,褚晏偏还不收:“毕竟你俩小时候感情那么好。”褚怿唇边笑意变冷:“有吗?”褚晏:“没有吗?”褚怿不答,褚晏心满意足地嘿笑两声,开始安抚:“不过也都是八百年前的事了,帝姬大度,想来纵使知道,也不会计较什么。”褚怿哪里不知道他是想干嘛,轻轻一哂,回敬道:“嗯,四叔责任重大,日后婶婶定然更大度,非但不介意四叔屋中的六个妾,指不定为开枝散叶着想,再给四叔寻美人也是有的。”褚晏被那一句“屋中的六个妾”震得不轻:“什么玩意儿?!”褚怿迤迤然起身,点到为止:“四叔后宅之事,侄儿不便多言。”褚晏:“?”褚怿去前再回一击:“侄儿屋内还有佳人等候,就不多陪四叔了。”褚晏:“……?!”※端午次日,四爷褚晏回京一事彻底在府中炸开了锅,各房忙里忙外,催后厨备酒菜的,领晚辈前去拜见的,协助文老太君一并安排亲事的……一个个热火朝天,不亦乐乎。容央领着雪青、荼白两个在庭院里散步,无论人往哪儿去,入耳都是跟此事相关的只言片语。于是,不过短短一刻钟内,四爷的六房妾室、三位暂定的未婚夫人分别有何专长、是何品性,三人莫名其妙地掌握了个清清楚楚。想想昨夜褚怿关于侯府缺子嗣的那番话,容央百感交集,悻悻然长叹一声。在这忠义侯府做男人,也不知是福是祸,是喜是忧哪。一行人走走停停,临近水榭时,对面忽有清越的琴音顺风飘来,其音色脆亮,如珠似玉,显然乃箜篌奏出。容央不由止步,展眼望去。湖心一座两层高的阁楼上,有鬓影衣香起伏,一时彩袖翩跹,歌声绕梁,琴音不绝如缕。前面引路的大丫鬟看她对着那处走神,解释道:“那边是采星阁,眼下应是老太太给四爷安排的娘子们在向四爷献艺。”容央扬眉,细听那乐音片刻,赞道:“箜篌弹得不错。”大丫鬟笑道:“四爷爱听箜篌,那位是老太太专门派人从江南寻来的乐姬,八音之中,最擅长的便是这门乐器。”容央了然之余,颇感意外。原本以为这位年逾三十还没成家的大将军只是个专攻军事、不解风情的战痴,没想到私下里也还这么有闲情逸致。可是,既是好乐之人,那想来身边一直是不缺美人相伴的,怎么都这把年纪了,还会孑然一身呢?容央费解,走神间,阁中乐曲戛然而止,少顷,换曲而奏。所换曲目,竟是。容央缓缓蹙眉:“弹这首,就太一般了。”※离开水榭,眼瞅着日头渐高,该到用午膳的时辰了,容央便吩咐打道回府。那大丫鬟便又忙领着三人往褚怿的别苑闻汀小筑走。午膳只在各房屋里自用,晚膳时,方一并去前厅赴宴,今日是给四爷褚晏接风。转入后院,树影葳蕤的墙垣那头传来少女低低私语声,一行人想当然认为又是下人在议论四爷的事,静默走着,没放在心上。正当穿过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