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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此刻,这艘画舫上并没有传出丝竹之音,二层的大厅内,三人对坐,茶香袅袅。“数年不见,明德竟还是如此模样。”看着大大方方坐在客席的陆俭,顾云开都不免感叹。虽说都是世家嫡出,但是这一辈里,还真没几个能有陆俭这般仪态的。这小子从进学时就是这副模样,一举一动都规矩守礼,却不像周正纶那般肃穆,也不像自己这般放浪,看似温文,实则矜贵,又不会让人心生抵触,可谓把“世家风范”刻入了骨子里。偏偏他早就不算是世家子了,出了陆氏那么多年,恐怕大小事务都亲历亲为,哪会不染上一点铜臭,戾气?瞧着亦如往昔,才更让人唏嘘。正因心中所想,顾云开才说得极为感慨。陆俭闻言只是微微一笑:“三郎倒是变了不少,当年你可不会有这般沉稳。”顾云开一怔,哈哈大笑:“当年就是个傻小子,不是花前月下,就是争风吃醋,哪有功夫装模作样。”三两句话,厅中的气氛就缓和了不少,毕竟都是熟人,就算几年不见,也不会真生出隔阂。不过打趣归打趣,正事也是要谈的,顾云开收了笑,问道:“听说吴世叔一大早就去了鹏跃酒楼,却走的匆忙,可是跟你谈了些什么?”“自然是谈生丝的单子,骤然缺了一笔货,可不得好好筹谋如何补齐?”陆俭还真有问有答,不像私藏的样子。只是一听这话,顾云开就不乐意了:“市面上缺了这么多丝,你这么一弄,岂不是要引得行市猛涨?”他可是个大绸缎商,并不愿意丝价涨上天的。陆俭笑道:“我知顾兄担心什么,然而这次来,就不在乎那点生丝,只不过是静待某人倒霉摆了。”这话可跟他的神态全然不搭啊,周正纶也忍不住道:“不是用吴氏手里的单子压他们吗?”他可不信陆俭会这么善心。陆俭摇了摇头:“我是跟吴氏下的定,跟旁人又有什么关系?他要如何跟陆氏扯皮,我并不关心,只是丝市还是有买卖可以做的,譬如炒高之后放出消息,说陆氏作假放火,搅乱行市。”一听这个顾云开就坐直了身体:“真是作假吗?”“自然不是。”陆俭微微一笑。“那旁人怎么会信?”顾云开皱眉道。陆俭道:“为何不会信?只要丝价暴涨后骤然崩掉,不就要信了?”这是打算在丝市上捣鬼了,恐怕是想要拉着他来做戏。然而顾云开还真动心了,这可是绝好的机会啊,只要来回倒腾几次消息,引得丝价飙升之后又下跌,怕不知有多少丝商要倾家荡产。而受害的,恨的恐怕只有陆氏这个搅乱给行市的家伙,他们这些幕后之人就没那么显眼了。毕竟丝价涨涨跌跌,对他可是绝对的利好,若是cao作得当,怕不是还能大赚一笔。顾云开在乎赚钱多少,周正纶在乎的却不是这些:“可如此反复,对你又有什么好处呢?陆俭笑着反问:“甭管怎么对付那些小民,世家总还是同气连枝的,若是恶名都被陆氏背了,你说士林会如何作想?”若说顾云开关心的是商场,那么周正纶关心的就是官场了,这么弄下来,是要害不少人吃亏的,而且陆氏今年本就有了没落的意思,陆大人又是从吏部天官这等要职离任的,想要落井下石的恐怕不会少。一进一退,可不就把陆氏逼到了绝境?周正纶都忍不住叹道:“如此陆氏的处境可不会好了,明德打算如何重振家业呢?”这也是顾云开最为好奇的地方,眼瞅着要把陆氏往死里折腾了,他这个罪魁祸首又岂能讨到好?而且现在鼓动他们蚕食陆氏,等到真夺回家业,陆氏要怎么在江南大族中自处?“我如今在番禺cao持银行买卖,想要弄钱也不算难。若是能在余杭也开一家,家中的难处也能迎刃而解了。”陆俭终于把自己的目的扔了出来。顾云开一听就笑了:“可是想搞那交易场?这次下定惹出偌大祸端,以后谁还敢玩空卖空卖?”“自然是能从中得利的人,生丝、粮食、桐油、生漆,所有这些大宗货物都要就时令,有这么个空挡,自然能让人生出赌性,三郎就没觉出其中妙处吗?”陆俭反问。这一下,顾云开脸上的笑容都没了,因为他发现了一件事,若是陆氏一蹶不振,这余杭城里能跟他比拼的丝商就不存在了,再有个交易场,欺行霸市可就容易太多了。而且除了生丝之外,他恐怕还能再掌控些别的东西,只要这交易的场子够大。沉思了片刻,顾云开道:“若是银行,余杭怕是有不少人家能做啊。”“银行谁做都无所谓,交易场却只能有一个。如今大势以成,三家联手,再由我掌控陆氏,余杭还有谁能翻得起浪花?”陆俭唇边的笑容更深,语气也更为笃定。饶是周正纶不太懂经商,此刻也被镇住了,这还真是个一箭双雕的好法子啊。若真这么搞,别说是顾氏了,他们家恐怕也不会拒绝。而有了银行,有了南海的航路,陆俭也就能把陆氏重新带回应有的位置了。顾云开想得却比周正纶还多一些,他也算在商场里打混许久了,却没想到还有人能精明到如此地步。这么个人当敌人,怕是让人无法安寝,可若是成为盟友呢?更让人心痒的是,陆氏想要摆脱泥潭,恐怕还得几年时间,所以陆俭还是要依靠他们的,如此一来,顾氏成为四姓之首也未尝不可啊。心神一阵摇曳,顾云开笑了起来:“能揽到方小公子这样的伶俐人,我早该猜明德的手段啊。”这话的意思陆俭心知肚明,然而此刻,他却忍不住心底的欢喜,含笑道:“顾兄谬赞了。”他自然知道“方小公子”的厉害,只是旁人永远也猜不到,她对自己有多重要。第三百二十一章衙门里的人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只是打探了一番消息,根本就没有掺和的意思。当然,陆莘也没打算告官,这事太过蹊跷,不说牵扯了吴氏,还有内鬼作祟,报了官反倒会打草惊蛇。再者说,他也不信余杭那些官吏敢接这案子,闹到官面上,说不定还会扯出什么。话虽如此,自家关起门来商量,却也没得到什么有用的法子。有些人义愤填膺,有些人慌张失措,有些人沉默不语,甚至还有几个幸灾乐祸,想要看自己倒霉的。只这些人的反应,就让陆莘心凉了半截。看来兄长失势已经让人心动荡,连嫡亲的叔伯兄弟尚且如此,更别提那些族老族亲了。果不其然,从族中快马带回的消息,是让他稍安勿躁,探明白吴氏是什么打算,为何要对付陆氏。能谈就尽量谈,不能谈也要谨小慎微,不可让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