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星宅 - 言情小说 - 论穿越女的倒掉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169

分卷阅读169

    心里九成有谱。

这种事,他一向能避则避。

柳世番一路在老马背上摇晃着,一路天马行空的感慨着——

景王府上的仆役,居然不知道他。

若只是不认得他也就罢了,毕竟也不是随便谁都能见他,可他们竟都不知他的名号。

景王府上豪奴尚且如此,何况民间?

他倒也不是求名——毕竟政事堂里还有个名重天下的裴相公。因自己的主张和裴相公大致相近,也因自己资历浅、争议大,故而柳世番一向都不怎么据理力争。他更擅长借着天子和裴相公的“极力主张”,不动声色的就将自己的想办的事推动、办妥了。虽不得名,但他得其实。

可在感情上——意识到自己所做的一切得不到相应的名望和赞美,意识到在世人眼中他或许真就只是天子的功狗,裴相公的影副,一个或许能在没人读的史书中留下几句褒奖,但在百姓口中不会留下只言片语的无名小卒,柳世番心里还真是百味杂陈。

“柳相公。”

柳世番正走神,忽听有人自一旁唤他。不经意的扭头过去,便见一个丰神俊朗的少年郎笑盈盈的仰头看着他。

那少年眼神过于明亮和野心勃勃,竟令柳世番困倦、涣散的精神一激灵,登时便清醒过来。

——真是个醒目的好少年!

那少年同他一样轻装便服,过了一会儿柳世番才认出来——眼前人分明是当朝天子的长子,景王李沅殿下。

这般大方、这般大胆,还真是名不虚传。

他这么直来直往,倒让柳世番没法回避、拒绝了。

只能翻身下马,“殿下。”

景王府的下人牵着马缰不远不近的跟随在后。

柳世番便和景王并肩而行。

春明门大街够宽敞,但柳世番还是头一次知道,它宽敞到可以容一个亲王一个宰相并肩而行,却不必担忧耳目。

但景王大大方方的和他边走边说,丝毫不懂避讳。

过东市,景王从路边摊贩手中买了两对古楼子,还递了一对儿给柳世番,“您可认得宁叔?”莫名便提起天子的十四弟,宁王李怡,“他每日清晨都来东市买毕罗吃,街头巷尾的杂谈全听过,可买毕罗的老妪至今还不知他是谁。只知道早年间他骑驴来,后来骑马来,想必日子越过越好了……这家的古楼子,还是宁叔推荐给我的。您尝尝?”

柳世番摇头拒绝。本不打算多嘴,可瞧这少年坦荡中不乏狡诈的笑眼,到底还是说了多余的话,“高宗朝中书省有紫薇郎下朝回家,见道旁蒸饼新熟,便买来边走边吃。因此被御史参奏路旁就食,有失官仪,逐出了中书省。”

景王刚要把古楼子往嘴里塞,闻言讪讪的阖上嘴巴,“还有过这种事啊?”

“有过。”柳世番一本正经,“不过,中朝战乱之后,便无人讲究这些礼仪了。”

“哦……”

“所以,殿下请用吧。”柳世番微笑道。

李沅后知后觉的回味过来——这位素以谨慎寡言著称的柳相公,适才是在逗他玩。

“还是不吃了……您这么慈祥的看着我,我咽不下去。”

“……”

柳世番还真没遇到过这么跟他说话的人。下意识摸了摸胡子,赶紧摆正面容清了清嗓子。

李沅笑了笑,也换了副面孔,“我轻狂惯了,若不是您教我,我还不知道旁就食是失仪之举,真是惭愧不已。下回见了宁叔,我要好好对他说道说道。”

柳世番却没料到这少年如此善于察言观色。就算知道这番说辞有迎合之意,却也不能不心生好感。不由暗暗感叹,淑妃……不对,现在是太后了——真不愧是名门贤媛。她教出来的儿孙,不论本身资质如何,先就有一番纳谏如流、宽厚容人的明君做派。

但这位景王还没被立为太子呢,就唯恐天下不乱的来结交他。也不知是怎么想的。

“不瞒您说,我刚从延英殿里出来。”这位景王笑眯眯的说道。

柳世番不由谨慎起来。

李沅依旧是那副坦率无欺的表情,“清晨去向太母请安,太母见我无所事事,便打发我去找阿爹讨差事做。正赶上阿爹召见宰相们议事,阿爹便让我去后殿等着。适才雨停了,才撵我回来。”

柳世番听懂了——这是个有祖母撑腰的熊孩子,他无所畏惧。

若真有太后撑腰,他也确实无所畏惧。

“那殿下找臣,是为了……”

“是碰巧。”景王认真的纠正,“碰巧看到柳夫子,便上前打一声招呼。又恰好有些疑惑,要向夫子请教。”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更9月5日

第104章不知乘月几人归(二)

柳世番道,“殿下请讲,臣尽力为之。然而臣孤陋,未必能为殿下解惑。”

李沅并未紧逼,反而整肃了仪态,已不再是嬉皮笑脸的纨绔模样。

虚心却又不失尊严的向人求教的姿态,看上去竟很有些先帝当年的风范。

“在延英殿中,听到父亲和几位宰相讨论消兵一事,夫子说‘当谨慎’——此事是否有什么隐忧?”

他这一问,着实出乎柳世番的预料。

“谨慎”二字能有什么深意?自然是察觉出题中隐患,才会提醒人“谨慎”。

可天子同萧、段几位宰相,俱都没将这提醒搁在心上,可见他们并不觉得这策略有何不妥。

而这少年在殿后旁听,却偏偏察觉到了“谨慎”二字别有深意——若非他性格比旁人周密谨慎,便是已推演过后果,意识到了个中隐患。

不论是为何,都孺子可教。

柳世番没急着回答,反问道,“殿下觉着呢?”

李沅道,“就我看来,几位宰相的谋划十分稳妥——养兵是为靖乱,如今海内太平,自然就该消兵了。可也不能骤然裁撤,故而每年每百人中只裁去八人,以逐年削减。唯有一点我想不明白——既是裁撤,便令之卸甲归田罢了,为何要‘每百人中,限八人死逃’?莫非今年这一百年人里,逃兵、战死数不足八人的,还要逼他们叛逃、战死,以凑足人数不成?”

柳世番的心防不由就松懈下来。

就他所知,这位景王是个典型的五陵少年。他的日常搁到史书里就十个字“性任侠,斗鸡走马,乱齐民”。这一类富贵而“任侠”的少年自幼高高在上,不识人间疾苦,更不懂人命是怎么回事。为凑足人头而驱逐、逼杀个把小民,在他们眼中往往只是个数数的游戏。

谁知景王竟先留意到,这八人会不会“被”死逃。

柳世番不由就想,他对这少年或许有不小的误解。

“殿下有所不知,”他耐心的解释道,“天下统兵的将领,少有不虚报军籍冒领粮饷者。从朝中报